而陆吾的副将玄武族的墨灵,没有像天帝那样的人物力保,被无辜牵连,斩断了一足顶替不周山上断裂的那一部分擎住了垮塌的苍穹的一角。
其时,姬长天以凡人之魂魄驱动远古神明的巨大身躯本就十分费力,眼见不周山自山腰处被斩断之后,紧绷的神经猛然松开,精疲力竭,巨大的身躯轻轻晃了晃便向后仰着栽倒在地,轰然作响,犹如山倾。而九黎国共工族的族长姬长天,这一番倒地之后,再也没有能起来,和同样使用召唤术并催动盘古斧的九黎国君黎天一样,从此身死魂灭。
被奢比尸等人作主葬在了不周山脚下。
奢比尸震煜率其余部队伺机撤离。逃离的方向据此不远,在昆仑徐的东南方向,有座叫作偏句的山。
炎朱,寅初和应初尧初本是神裔兽族,死后魂归九重天,一一受封星宿神,实现了神裔兽人族终极归属,本应弹冠相庆,然而使他们郁结于心的事实是,和他们三个不同,白泽尧初肉身存留而魂魄不在了。
倒了作为擎天柱之一的不周山,塌了昊天殿,丢了女娲石,依据契约要求,尧初不得不交付元神和魂魄,此生此世,之后许多年月离都会是身体不腐,因为灵魂失散致使长眠,很多年后也许灵魂复苏能结束这长眠不醒的状态,也许灵魂彻底消散,那么他或许将永生永世都没有机会醒转过来了。
欲追踪而未有方向,欲上诉而苦于无门。
他们几个当中功勋最为显著,能力最强悍的南方的朱雀原身的星宿神炎朱正式更名炎初,被赐神殿碧梧栖为府邸。
碧梧栖的上心殿里,寅初应初炎初三个围在昏迷不醒的尧初(是的,尧初本尊已经彻底成为植物神本神)身边,都是心中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初应初面色灰败,而自来情绪外泄的炎初泪流不止。
“我听过在人界,古老的南荒,有一种仪式叫作招魂,我们要不要试一试?”应初忽而想到。
“怎么个招法?和九黎君因身死而魂碎的情形大不同,四哥的当时是以魂魄为代价与天界定了契约,昊天殿倾覆的同时,那魂魄也同时化作了飞灰,已经是无可挽回!”炎初脸上挂满泪珠,哽咽道。
她自己也想不到昔日并不怎么将之放在心上的人,一旦面对他的彻底离开,竟然感受到了一种痛楚到极致的伤心,伤心欲绝,恨不能与之同去。也才幡然醒悟“这些年来,于不知不觉的相处中,我原来也是爱着他。”
他们将他从此要经历许久长眠的身体安置在位于尧初东海华亭的故居附近,人皇尚在时候组织兴建的一处地宫里。
离开地宫重返九重天的途中,云海深处,迎面遇见一个通身黑色,芙蓉玉面的女神。“玄姬娘娘?”炎初认出了她,才要开口的时候忽然被定住身子,玄姬掀起嘴角,笑得诡谲,皓白凝霜的手腕伸出,伸手在他们三个额头处轻拍几下,脑中一阵恍惚过后,三人才回了魂,四下逡巡却也再不见了玄姬的踪影。
“灵儿,我让他们忘了夺取女娲石,害死尧初的人是你,他们只记得你是成名于涿鹿的女旱魃,以后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他们想不起来,就都再不会与你为敌了。我大概也只能这么偷偷地帮衬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忘了黎天?在冥界也好,人间也罢,从此好好地过活。”
玄姬黯然叹息,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天界司战女神,下凡历劫之后,经历了与轩辕的十几年夫妻之情并不如她以为的那般深刻,倒是与灵献之间的短暂的母女情分,始终不能忘却,仿佛刻入灵魂,回归九重天之后,总忍不住取出关心镜面里的人间界面,想要看看她,无能为力又痛心疾首的看着她,害怕她对黎天深入的执念会最终拖她入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值得一提的是,偏句山九黎余部会合之处,大巫蔓城正在组织巫族的招魂仪式。
圆环形状的巨大的石头质地的祭祀台周围环抱着四只巨大的木质长角牛头,祭祀台里面陈放着一尊长方四脚青铜鼎中,鼎中放置有银质的底座的女娲石,女娲石旁边银制的手掌长短的细腰瓶子里面是黎天的一缕魂魄。
以木质雕像里存留的一路魂息为援引,以具有复苏灵力的女娲石为助力,催动招魂幡,以引出黎天散落天地间的魂魄的碎片。
灵儿远远望着手舞足蹈进行着仪式的九黎大巫蔓城和他妹妹蔓菁,心思颇重的想到,她本已殒命涿鹿却因他种下的血咒借助月华之力复生之后,她能感受到自身的巨大变化。
变得五感感更为敏锐的同时也更为敏感疑心重,力量更强大的同时更为暴力嗜血,反应更神速的同时更为烦躁易怒。
还有她自己内心抗拒的一点就是发觉自己变得更为冷血无情。除了黎天是刻入魂魄的执念,对他而言,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是不相干的存在。
早就觉出她袖子里追随她多年的灵蛇不知所踪,费心的感应之后得知它死在了涿鹿,在她施展九州烈焰的最后时刻,被灼烧致死。
得知真相的灵儿半点难过的心情也没有,而是觉得死便死了,彼此缘尽而已。
这副躯壳仍旧是她的,然而内里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她毕竟已经迷失了自我,她是姬灵献不错,却也再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那么黎天呢,招魂成功的话,也不过是收集全绝大多数的魂魄碎片而已,那魂魄碎片经过织补和细心呵护勉强完整了之后呢?养护个三年五载之后,去人世寻一个适合的肉身助他夺舍重生?
倘若都能顺利,彼时重生的黎天,还是真正的黎天吗?
她爱着的黎天是封天殿里高大英武睿智贤明的君主,是战场上指挥若定杀伐决断的将军。是她唯一愿赋予深情与执念的爱人。
也忽然猜想到,黎天剥离了一缕魂魄留存在她身上,莫不是因为他少时听到大巫的预言,后又经历九头怪的诅咒,对巫族诅咒力量深信不疑的他很有远见的有意的抽离出一部分魂魄,想着一旦遭遇不测,还有个退路,纵然会不得好死,却也不至于真的不能往生。
还在出神的时候,却被一旁的震煜轻轻推动,:“郡主快看!”
傍晚的如幕的墨蓝色夜空中,星辰闪烁,星云浩瀚,灵儿却似乎出现了幻觉,似乎看见有数十颗星辰云团一般在向着某个方向,微微飘动,抬手揉了揉眼睛,并没有用,仍旧看见那一片星辰仍旧在飘动,且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下来。
而碧玉一般的女娲石,碧色光晕流转其中。
正自困惑的时候,忽而见到那些星辰划过天际,向着这边飞来,再一次眨眼之后,惊见星落如雨,那些流星如精光流转的珠子一般,闪烁着飞落到不远处蔓城所处的祭祀台,圆环的打磨的光滑的祭祀台上立着一个银色的细腰瓶子里,那些荧光闪烁的星辰一般的物什,似有灵魂驱使着,宛如数十只萤火虫一般闪烁着飞入瓶中。
“那难道正是?”灵儿站了起来,向着祭祀台而去,急切地问向尤自神色淡定的蔓城,蔓城释然笑道:“不错,那些正是大人散落在外界的魂灵。人的魂灵即便破碎了也还是深具感知力的。
因为大人故世有一段时间了,那些当时被强行震碎飞散开来的魂灵,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越来越分散,相反,它们凭借自身的感知力不由自主地彼此互相吸引着逐渐汇聚起来,飞落天外。如今它们也是通过这场招魂法事,感知到了木雕当中的那部分魂魄,于是前来汇合。”
有那么一会儿的呆愣,灵儿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蔓菁轻轻走过来拍了拍她想要给予安慰,
少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的她和身边同样激动地起身赶过来的震煜对视一眼,灵儿才看见这个向来淡定睿智,情绪内敛的男人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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