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鼓鼓跑下阁径往熹和宫走,心里一边期待兄长的呼喊以借此言归于好。不料走出去老远也无动静,心情更加郁郁,她不觉止步,徘徊在园径上,迟疑是否要回雨花阁,好歹陪哥哥坐着,以示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向着他的;又暗自琢磨此举会不会失了面子……正犹豫间,猛见小径那头跑来一个内侍,宇文凤眼眸一亮,忙迎上去道:
“宁子!可是母妃叫你找哥哥?我去吧……”
“殿下……”那内侍宁子气喘不已,急惶惶道:“奴才自去寻四殿下,您快回宫吧,娘娘……您快走几步,许还能见着!”
宇文凤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愣了一刻,拔腿就跑。许能见着……什么意思?!
远远看见前面熹和宫门外围着一众金吾卫,她心中一沉,飞奔进宫,只见宫女内侍全立在院中,两侧配殿已被贴上封条,正殿门处站着乾帝身边大太监高衍。见宇文凤跑入,高衍微怔,旋即堆上笑,正待见礼,珠帘脆响,檀溪扶着安夫人缓步走出。宇文凤呆立在阶下,隐忍已久的泪珠夺眶而出,哽咽着问:
“母妃……您,您怎么不穿雀裳了?为何拿着包袱……您要去哪儿?”
安夫人一洗脂粉,遍除珠饰,脱去华裳仅穿一件青麻缁衣,夕影下的长发隐有灰意。她两眼通红,慢慢走到宇文凤身前,低首抚着她的面颊,眼含不舍和心痛,哑声道:“莫哭……为娘累了,要出宫去清静清静……以后只有你跟哥哥了,不要再跟他置气,你哥哥有他的苦楚和不得已……要听话,哥哥也不能时刻护着你,凤儿,你要学着保护自己……”
“夫人,您现今已无封号品级,不好再与公主殿下叙话。”高衍走来,“天色不早了,山路难行,还请夫人移步,奴才也好交旨。”
“母妃……”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宇文凤紧紧抓住安夫人两臂,“……您要去哪儿?无封号品级……您不要儿臣了么?”
“殿下,万岁御旨,不可违抗。”高公公转向安夫人催促道:“白夫人,您赶紧着些吧,莫要耽误了宵禁啊。”
“母妃又没有错,为何要出宫!”宇文凤锐声叫道,“我这就去找父皇——”她急急揩干面颊望着安夫人,声中带了哀求,“母妃,您再等一会儿……等儿臣跟父皇说了,您就不必走了!……”
“凤儿!你别再去惹恼父皇,没用的……”安夫人满眼凄苦,“听娘的,乖乖去找哥哥。你要学会忍,才能自保……”
宇文凤挣开檀溪扭头就跑,心里又急又怕,边跑边哭,待到了纯和殿犹抽噎不止。殿外一名内监瞧见,忙走下台阶来问道:“七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安公公,我要见父皇……”
安福临迟疑着,低声道:“皇上有召见,不方便……奴才送您去怋甄宫罢?”
宇文凤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揩了揩眼泪问:“母妃为何突然要出宫?若是因舅舅……不是仍在会审,还没定罪么?”
“殿下,会审今日早朝就已回奏了……”安福临声音放轻,“您还没听说吧?刑部、兵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十三人斩,三十八人绞,三百余人徒,国公府抄没,婢仆发卖,国公家眷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发配北疆……如此重刑,娘娘怎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