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北两国,表面一团和气。和亲之事看上去更是锦上添花,花团锦簇。但私下里谁都明白,所谓和亲也就是一张纸,随时有被捅破的危险。到时候两国的关系只怕还不如从前。
这种情况下,阿柔是北国献亲王义女这个身份就非常敏感,而且,她还亲口承认自己是细作。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没有留下去的道理。
可这是他苦苦寻觅了三年的救命恩人,在他心目中,早已将她当成亲人的妹子。
祁修看见马良辰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声:“你啊,你啊……”语气中似乎有很多无奈:“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宁肯人负你也绝不肯负人分毫。我若是杀了这丫头,你心中定然会难过。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又怎么能忍心看你一辈子心怀愧疚呢?”
他垂着头,似乎思考的样子:“这样吧。就算这丫头是你亲妹子,也没有长久养在闺中的道理。不如把她放在我这里,我替你看着。”
见祁修松口,不是非要阿柔的性命,马良辰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谢郡王爷。”但随即想起什么:“郡王爷,您说放在您那里什么意思?阿柔可是个人,不是件什么东西?”
祁修斜睨着他良久,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
马良辰和他对视,丝毫不肯退步。
阿柔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实在看不懂这俩男人之间的眼神较量。不过只要能活着就好,只有活着才能慢慢图之,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当下里她开口道:“好。”
马良辰一个眼刀甩过来:“闭嘴,你知道什么?”
阿柔一个瑟缩,她打心眼儿里把马良辰当成哥哥,当成这世间最亲的人。所以,下意识的还是有些怕他。不过这怕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由敬生畏。
祁修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不行。”马良辰异常坚定:“倘若让阿柔不明不白的进你府中,我宁愿她现在就死了。”
祁修道:“我不过是找个由头,给她个活下去的机会。难道你竟当真么?”
马良辰将阿柔拉到自己身边:“女孩子的名节重于泰山。就算是假的,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祁修望向马良辰:“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堂堂郡王府辱没了她么?”
马良辰弯腰:“末将不敢。”
祁修怒道:“那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要我娶她为正妻?”
马良辰腰弯的更低,却没有说话。
别说祁修不可能娶阿柔为正妻,就算有可能,阿柔也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她隐约明白马良辰在帮她争一件对于女孩子来说很重要的事,但又不是十分明白。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觉得对于她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她没打算一辈子待在南国。如果有机会,她还是要回到北国去,回到公子身边的。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她望着祁修:“如果只有我去到你府上,你才放心。我同意。我能干活儿,绝不会白吃你家的饭。”
祁修看向她:“丫头,你好像还没弄明白一件事。你的去留,你没资格和我谈。明白?如果日后到了我府中,还是这样不知尊卑上下,自以为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柔一噎,这才想起眼下的事实正是如此。祁修不杀她,是因为顾及马良辰的感受,而不是因为她的原因。
她知道马良辰必然不会胡乱的将她甩出去,要不然也不可能和祁修杠起来。但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真的十分不好。
祁修一句话将阿柔堵个哑口无言,这才转头看向马良辰,见马良辰虽然弯着腰,可那架势比站直了还要刚硬,心中明白他是不会退让的。于是想了想道:“你要实在介意,不若你将她带回府中,以你马家小姐的身份到我府上来。”
马良辰坚持的身形有所松动,抬起头看向祁修:“当真?”
祁修做出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一个瘦啦吧唧的黄毛丫头,我还能吃了她是怎么地?依我之见,砍了清净。”
马良辰心中清楚,这也是祁修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于是,阿柔的命运就在她毫无反抗能力之下,被眼前这俩男人三言两语决定了。
马良辰被以失职之罪罢免了北羊关守将之职,按照和祁修商量好的,先行带着阿柔在祁修的几个侍卫护送下,回南都。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押解。
一行人日夜兼程,走到霸州换乘船只走水路。这是阿柔第一次做船。一上船就吐了个天昏地暗。虚弱加上疲惫,每天都晕晕沉沉的。幸亏她身体好,如此熬了两天,渐渐适应了船上的感觉才好了一些。但到了南都城外码头的时候,她还是变得又黄又瘦。
马家人早已受到了马良辰的家信,知道他这两天就要回来,早早的派人赶着马车在码头等候。马良辰带着阿柔一上岸,须发皆白的老家人就扑过来跪倒在了马良辰面前,激动的老眼含泪:“少爷……”
马良辰也跟着虎目一红,弯腰将那老家人扶起来:“家里可还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