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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亡妻之恨

牧野栖是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来,先是一愕,很快又醒过神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一间很小很简朴的屋子,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大的窗户中有阳光射入,看样子已近午时了。屋子里仅有一床一椅和一只显得有些笨重的柜子。

牧野栖定了定神,凝神细听外面的说话声。

只听得“闻大哥”的声音道:“你真的见到有数百武林中人向镇子中汇聚?”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只多不少!我们本想设法与牧野夫人联络,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已有大批的武林人物穿插进入我们与‘笛风客栈’之间,如果要强行接近,只怕会暴露身分。何况……何况弟兄们伤亡太重……”

牧野栖这才留意到此人说话时,隐隐夹杂有他人的呻吟声。

“屈姑娘”的声音响起:“数百名江湖人物?都是些什么人?”

“有接天楼的,有临安白家的,以及洞庭十二坞、伏龙堡,还有一些人难以分辨身分。”

“奇怪……按理这些人本不该同时在一处出现才是!他们是否也是冲着‘笛风客栈’而来的?”

“多半是,因为在此之前,‘笛风客栈’方向的上空出现过烟火。为了尽量查明真相,‘地行四杰’的老三、老四留了下来,他们身怀绝技,可以另辟捷径接近目标。”

牧野栖听说镇子上再起变故,而且与“笛风客栈”密切相关,顿时睡意全无,翻身坐起,推门而出。

甫一出门,牧野栖不禁大吃一惊!

但见堂前赫然已坐满了人,有二三十人之多,其中不少是满身血污。地上更有几个人躺在木板上,伤得十分严重。鲜血几乎浸泡了他们的整个身躯,让人一时难以看清其真面目!

牧野栖心不由一沉,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屈姑娘”身上。

未等他开口,“屈姑娘”抢先道:“我们本打算事情平息后,就将你送回‘笛风客栈’,没想到节外生枝,恐怕你需得在此再逗留一段时间了。”

牧野栖眼中掠过狐疑之色,却未再说什么。

选择;

放弃。

选择放弃,或者放弃选择,都是一种无奈。

选择放弃,是因为力不从心;是因为心有旁鹜。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淡泊,因为无求。

放弃选择,是因为已超越了“选择”的狭隘。

可有时候,你可能会无法选择放弃,也无法放弃选择!

这时,“选择”便成了一种残酷,一种明知不可,却又不得不为的残酷!

就如同饮鸩止渴一般!

饮下鸩酒的人未必都不知道鸩酒是有毒的——可是,既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世上有千般良药,却从没有治后悔的药,无论是谁,无论何时,只要是走过的人生之路,便再也无法回头了——于是,便有了“后悔”二字。

于是就有了后悔带来的无言之痛!

牧野静风乍听寒掠的狂笑声,微愕之下,沉喝一声:“装神弄鬼,仍是无法挽救你自己!”

他料定寒掠在失利的情况下如此狂笑,定是为了干扰自己的神智,当下毫不手软,“伊人刀”如狂风暴雨般誓要将寒掠彻底击败!

倏闻蒙敏“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牧野静风一惊!

若非有很意外棘手的事情发生,蒙敏决不会在这时候惊慌失措,因为她不愿让面对强悍敌人的牧野静风分神!

牧野静风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更为担心!

狂攻一招,生生将寒掠逼得倒退二步之后,牧野静风正待转身,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强悍至极的劲气暴袭而至!

背向敌人,而且被来敌占了先机,不宜硬拼!

牧野静风“伊人刀”乍收,倏而斜指直击地面!

身形借力反弹,以他那绝世轻身功夫飘然掠起,而他的“伊人刀”则已挑飞地上几块石子,在他骇人内力的作用下,几块石子如电射出,直取身后来历不明的敌人——其目的并非伤敌,而是为了自保!

牧野静风已感觉到身后来敌的功力不在寒掠之下!

如风一般飘出数丈远,强自拧身,牧野静风这才飘然落定!

抬眼一看,终于看清了突袭自己的敌人!

来者是与寒掠一样苍老得不知年纪的老者,一身金黄色的衣衫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眩人之光!

甚至连他蓬乱披散的一头长发也是金黄色的,便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在他的肩后,露出了一截兵器,兵器极可能是护手钩!

最为诡异可怖的是他的脸容,他的脸部赫然是一片赤红,神色间带有一股骇人的煞气,仿若一个欲择人而噬的红魔!眼中闪着横霸凶残的光芒!

牧野静风正自心惊间,倏闻四周响起一片欢呼声:“炎老无敌!炎老无敌!”

牧野静风举目四望,心中一沉!

但见芦苇荡内一地尸体,残肢断骸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鲜血早已把芦苇荡的卵石、芦苇皆染成红色。更有死难者破碎的衣衫随风飘起,飘落在远处的芦苇上,随风而动,便如一个个不肯逝去的冤魂!除了白辰、白茹,白家近二百口人及接天楼的人竟悉数战死!

白智秋亦已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他的全身一片赤血淋漓,已无法分清究竟哪一处伤是致命的伤。他的双目愤怒地张着,直视苍天,至死不肯瞑目!

伏龙堡的堡主贺烈还活着,但他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的右臂已荡然无存!

白智秋的武功本在他之下,但白智秋状如疯狂的狂杀之态,却让贺烈暗萌怯意!

如果不是帮中弟子及时相救,那么被白智秋一剑斩下的将不是贺烈的右臂,而是贺烈的头颅!

风宫的人果然是强悍至极!他们在击杀了所有对手之后,虽然伤亡惨重,却仍有三十多人活着!

每一个尚且活着的风宫属众无一不是伤痕累累,状如血人!

目睹这惨烈至极的一幕,牧野静风心中如有千斤重石!一种深深的懊悔与愧疚在吞噬着他的心灵!

他自忖虽然自己是因为救儿心切,才答应血火老怪让他召集这些人,但与这数百条性命相比,这个理由却显得苍白无力了!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那么,牧野静风必定会选择放弃,放弃借助血火老怪寻找儿子牧野栖这条途径!

可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流水一般一去而不复返了!

面对不可挽回的错误,牧野静风除了心痛之外,更有对风宫的仇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为了似乎根本无足轻重的理由而掠杀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而他们亦同样付出了代价!

难道,他们是一群以杀人为人生之乐趣的人吗?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他们便也是最无权利继续活下去的人!

寒掠当然要笑,虽然他与牧野静风疾拼数十招之后已渐处下风,但此时,他已感觉到他的师兄到来了!

他的师兄便是被风宫属众称为“炎老”的炎越!

在炎越尚未出现时,寒掠便已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对其师兄太熟悉了,以至于彼此间就是相距在一里之外,也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既然如此,寒掠便没有理由不笑!因为炎越一旦感觉到他的存在,便必定会来此地,那么,合他们师兄弟二人的修为,就无惧于牧野静风了!

甚至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他不信足足比他小一甲子的牧野静风能够挡得住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合击!

炎越果然出现了,甫一现身,远远便看见寒掠形势不妙,立即突袭牧野静风!生生逼退牧野静风之后,寒掠与炎越相顾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疯狂张扬,目空一切!

他们已整整蛰伏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间,他们从未在江湖中抛头露面,这对争勇好斗的他们来说,是一种多么难以忍受的煎熬啊!

而今,他们终于可以再战江湖,可以搏杀,可以听见久违的金铁交鸣声,可以闻到可使他们兴奋不已的血腥之气,他们如何能抑止住自己心中的兴奋?

他们二人正是血火老怪所说的“风宫四老”中的其中二老!

无论是寒掠还是炎越,其修为都已可跻身绝世高手之列!

那么,若是风宫四老齐出,那将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寒掠高声道:“师兄,五十年过去了,你还活着,我们终于可以再战江湖啦!”

他的话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不错,我们要将这五十年中所失去的血战机会找回!”炎越的神情语气比寒掠更狂、更霸!

他那狂霸无比的目光扫向牧野静风,冷冷地道:“今天,你便是我们再战江湖的第一个对手!但愿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寒掠接道:“师兄放心,此人的武功已不在当年所谓的武林七圣之下,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炎越火红的眉毛一挑,狂声大笑道:“好!知己难求,强敌更难求!便让我来会会连你也青眼有加的劲敌!”

话音甫落,炎越双目暴睁!眼中精光倏闪,身形与此同时划空而出,直取牧野静风!

双掌交叉疾翻,内家真力已由掌而出,无形掌势向牧野静风当头罩下!

他的功力真元与寒掠恰好相反,竟是炙热无比,双方尚相距数尺时,牧野静风已感觉到了对方掌势中所带起的气劲有一股奇异的炙热感!

牧野静风心知倘若寒掠、炎越二人联手对付自己,那么也许自己便再无胜算!所以,尽管对方未用兵器,他仍是以“伊人刀”相迎!

他要在对手未联手之前,将他们各个击破!

对付嗜杀凶残如寒掠这种人,根本不需顾忌江湖规矩!

“伊人刀”光芒如虹,以贯日之劲势,向炎越疾迎而上!

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刀!牧野静风显然已是怒火填膺!

“轰”地一声,炎越的炙热气劲与牧野静风的绝世刀气相接,迸出一声巨响,巨响声后,“伊人刀”已趁势寻隙长驱直进!

炎越一招未得手,却并没惊慌,冷哼一声,身形倏然飘升如旋风,而双掌则以快不可言之速穿掠翻斩!

他的功力果然惊世骇俗!竟然以肉掌面对牧野静风的千古神兵“伊人刀!”

但千古神兵毕竟是千古神兵,其锋芒在牧野静风的内力催运下,更是全力发挥!

双方的身形在极短的瞬间相接之后,又以无可比拟的速度互拼了十数招,接着立即分开!

身形落定!

牧野静风气定神闲,神色肃然但却从容不迫!

反观炎越,眼中光芒更为可怕,呈一种如兽如魔的赤色!

而他的胸前衣襟赫然已有七条纵横交错的划痕!

牧野静风的刀虽未及其身,但无形刀劲却已隔空将炎越的衣襟划开!

显然,炎越虽未受伤,却已吃了亏!

他的手缓缓后伸,向其后背的兵器摸去!

一声吟响,仿佛一道惊人的火光闪过天空,他的兵器已握在了手中!

炎越沉声道:“我的火心钩已有五十年未曾用过,今日你能在十几招之后,便逼得老夫搬出它来,实是后生可畏!老夫生平很少服人,你无疑是一个配做老夫对手的人!”

语气一冷,继续道:“我以火心钩对付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活得下来,你!也难得例外!”

牧野静风傲然一笑,却未说话!

他要以自己的“傲”,逼得狂傲至极的炎越沉不住气,迫切要与他一战!炎越的功力比寒掠更为沉稳一些,必须让他心浮气躁,方有胜机!

牧野静风的傲然一笑被炎越看在眼里,顿时怒焰猛升!

更不多说,手腕倏翻,火心钩如一团跳跃的火焰般向牧野静风长泄而至!

他的兵器在他至阳至烈的功力作用下,全身已呈暗红色,便如已被烧红了的炙铁一般!

炎越的主动进攻说明了他的沉不住气,这正中牧野静风下怀!

健腕一翻,“伊人刀”化作漫天芒影,如山洪破堤般向对方迎去!

竟是全力拼杀的一招!其中没有丝毫回转余地,胜负得失也许便分出生死!

两大绝世高手奋力一拼之下,金铁交鸣之声惊魂动魄,“伊人刀”银色刀芒与“火心钩”的赤焰光芒搅作一处,如同一个银赤交织的光球,煞是壮观!

风宫属众虽有三四十人,但他们皆是年轻一辈的人,五十年前,几乎皆未出世,所以他们并未见过寒掠、炎越二人,对“风宫四老”的了解,只限于传闻而已!

寒掠甫一出现所显示的武功顿时让他们心生顶礼膜拜之感!寒掠的那一身装束,以及他的肃杀之气,他的武功,使他们明白所见到的这个举手投足间便杀了二十多接天楼弟子的人,一定是他们先辈向他们提及的“风宫四老”中的寒掠!

而今炎越亦在此处出现,而且武功亦是登峰造极,这使风宫属众兴奋不已!

当然,同时他们也深深地为牧野静风的不世修为所惊慑!

牧野静风与炎越的这场搏杀,已至他们所不能领悟的境界!风宫属众除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绞杀在一起的两个身影之外,脑子里几乎成了一片空白!

倏地,“当”地一声脆响,两个身形倏然各自倒飞!

炎越的“火心钩”一时竟未被牧野静风的“伊人刀”所断,自然亦不是凡器!

牧野静风与对方再拼二十几招后,竟仍未分出胜负,心中不由又惊又怒!暗忖这老头竟比寒掠还要强悍!

一咬牙,他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身形甫一落地,立即再次弹身而起,身如惊虹,直泄炎越!

口中大喝道:“敢接我这一招否?”

大喝声中,已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直贯而下,一股强大到匪夷所思的气劲向炎越压迫过去!

好骇人的一招!隐然有浩瀚江海一去不复返之势!

正是“平天剑术”中的一招“大智若愚”,这一招的精髓便在于其一往无前的气势!同时,在这种声先夺人的“一往无前”中,又隐有万般后着!

炎越不退反进!他本是“风宫四老”中最为骁勇好战的一个,又岂有他不敢接的招?

两团光芒以快不可言的速度迅速接近着!

“当”地一声惊天动地之暴响,赤色光芒倏然消失!

“火心钩”终不是由千古神兵“破日神剑”与“碎月刀”合二为一而成的“伊人刀”之敌,在牧野静风全力一拼之下,竟被生生击成粉碎!

而炎越则闷哼一声,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跌飞!

身在空中,已喷出一大口热血!

寒掠大惊失色!

他担心牧野静风趁势再进,其师兄炎越性命堪忧,当下毫不思索,掠身而出,挡在了牧野静风与炎越之间!

但牧野静风却并未趁势再进,他横刀而握,默立当场,神色凝重!

直到寒掠已挡在炎越身前,风宫属众的惊呼声方响起!

事情变化之快,已超过了他们的反应速度!他们见牧野静风并未趁势再进,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其实牧野静风此时已是力不从心,虽然击伤了炎越,但他自己也已是气血翻涌,急需提气调元!

寒掠挡在其师兄面前,目视牧野静风,口中却在关切地询问他的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炎越长吸了一口气,方道:“并无……大碍!”

言罢,沉默片刻,倏又喝道:“小子,绝心是你什么人?为何你竟会他的‘逆天大法’?”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

绝心即数十年前横行江湖的“九魔圣教”中的“斩天魔”,其武功之高,更是举世无匹!他的“逆天大法”可纳天地之浊气为己用,诡异玄奥至极!

“斩天魔”绝心为一代狂魔,当时在武林白道的群起而攻之下,仍是能横行江湖三十多年!

直到五十年前,当时天下名侠“有情剑”谷风在与绝心苦斗十数年后,为了除去此狂魔,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将绝心困于他设在青城山下的“地锁”中。

因为“地锁”在绝谷中,从无人迹,所以在其后三十七年间,世人都以为绝心已亡!

直到十年前,牧野静风被逼至此谷后,各大高手追杀至此,方知道一代狂魔竟还活着!

也就在那时候,在武林七圣中的五圣:苦心大师、风尘双子、日剑、月刀的合击之下,方真正地毙杀了绝心!

此事后来在江湖中传开,世人方知绝心一直未死!

但绝心一向未曾将他的武功传授弟子,炎越发觉牧野静风是以“逆天大法”将自己击伤时,如何不惊愕至极?

寒掠乍闻“逆天大法”时,亦是吃惊不小!他心念飞速一转,忽然失声道:“啊,莫非……莫非他便是十年前一度名动天下的……牧野静风?我在归隐之时,仍能听到他的名字,原来他的武功这般不俗,无怪乎当年可以名动天下!”

炎越心道:“牧野静风这名字我亦在十年前听说过,但之后却又如昙花一现,再无他的消息。难道此人真的就是牧野静风?以他当年的声势,有这般武功倒是正常的,可师弟为何能如此肯定他的身分?”

当下他道:“师弟,你为何说他是牧野静风?”

寒掠道:“据说当年在青城山绝谷中见到绝心的只有十四人,这十四人中,漠西双残、清风楼楼主庞予、青城派掌门戴可、悬壶老人的弟子司如水等人皆已死,再除去二个女子,剩下的人只有所谓的武林七圣以及牧野静风!”

“绝心一生从未收过弟子,如果这小子真的会‘逆天大法’,那么他能得到这种武功的惟一机会便是在十年前绝心短暂地再现江湖时,见到绝心的人本就有限,而年龄与这小子相符的只有牧野静风一人!”

炎越道:“没想到师弟你……咳……在隐匿的日子中,仍对江湖之事知道得这样详尽!”

寒掠道:“那是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再战江湖的一天!我必须知道江湖中又有了哪些值得一战的对手!”

忽听得牧野静风缓缓地道:“你们不用再多加猜测了,我正是牧——野——静——风!”

方才牧野静风的确是以“逆天大法”击伤了炎越。在双方的真力乍一接实的瞬间,牧野静风凭借自己惊世骇俗的功力,以“逆天大法”中诡异至极的手法,将“平天剑术”中的四招剑法之剑意在电光石火间生生迫入了对方的心灵之中!

这样做当然很冒险!

因为一旦对方的功力比牧野静风更高,那么受伤的将不会是炎越,而将会是牧野静风!

所幸,他成功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虽然吃了亏,却伤得并不太重!而炎越能够识出他所用的手法是“逆天大法”,同样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绝心”与“逆天大法”几个字,都已是过眼云烟,成了一种武林传说!

不过,以炎越这般年岁以及他的修为,在五六十年前与绝心有过接触也并不足为怪!

寒掠怪笑一声:“十年前老夫听说有了你这号人物,能够击败祖诰及死谷谷主阴苍,便已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一较高下,如今老夫重入江湖的第一个对手便是你,倒也了却了十年前的一个心愿!”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你师兄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

“不错,你的确是一个武学奇才,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但纵使你有再高的本事,也无法与我们‘寒炎归一’相抗衡!”炎越寒声道。

寒掠一怔,低声道:“师兄,真的要用‘寒炎归一’对付他吗?”

炎越神色凝重地道:“他的武功的确在你我之上,若不以‘寒炎归一’的无上神功,只怕对付不了他!”

寒掠心中一震!让他震惊的不是炎越所说的话。关于牧野静风的武功在他们之上这一点,他又何尝没有感觉到?让他吃惊的是师兄一向极少服人,更绝无可能当面承认自己的失败。今天,面对牧野静风,他竟一反常态!

炎越的这种变化使寒掠也不由得神色凝重了。

但他还是担心地道:“师兄,你刚受了伤,此时以‘寒炎归一’对敌,恐怕……”

炎越的神色变了变,方沉声道:“事已至此,已顾不了太多!我们不能让风宫静伏五十年后再战江湖的第一战就失败!而且是在我们手中败的。我们要以我们的胜利让风宫成千上万的弟子相信风宫是战无不胜的!”

寒掠缓缓地吐出了二个字:“也好!”之后未再多说什么,而是缓缓扬起右掌,掌心向上。

炎越上前一步,伸出了他的左掌,却是掌心向下,与寒掠的右掌相对,相距不过半尺!

两人的衣衫同时无风自鼓!而炎越那赤红的头发更是如一团火焰般飞扬而起!模样煞是诡异!

一股极寒之气由寒掠的掌心处透出,形成了一团淡白色的光芒。他的掌竟慢慢变得苍白无比,然后苍白化作极为奇特的银白色,仿佛这已不再是一只血肉构成的手,而是一只——

冰手!

与此相反,炎越的手掌却是一片赤红,在他的掌心上已有一团若隐若现的赤红色光芒在凝聚涌动,而且越来越明显!

牧野静风心中一动,断定寒掠二人所谓的“寒炎归一”一定是合二人之力而发的一种武学!

而且想必这种武学的威力,一定比以二人之功力简单的联手叠加威猛逾倍!

以牧野静风的武功,应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合二人之力?

必须抢到先机,在对方的功力尚未能全力发挥的时候出击!

想到这一点,牧野静风不敢怠慢,身形一晃,疾掠而出!

其疾其快,形如鬼魅过空,无迹可寻!

众人所看到的不过是一条白色的光影射向寒掠、炎越!

就在牧野静风出击的同时,寒掠、炎越掌间的两团气芒亦已渗透交融,形成一个更大的光团!

一声沉喝,寒掠、炎越二老略一侧身,内力疾吐,一股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旷世劲力向牧野静风席卷而去!

一招之下,几可使风云变色!光芒暴旋而出,仿佛要摧毁一切!

“寒炎归一”端的是不同凡响!

牧野静风不敢怠慢,立即将自己的功力提至十成!

“伊人刀”顿时已若有形无实,只有刀意横空纵横!

“轰”地一声暴响,两股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全力相接后,余劲如怒浪骇涛般向四周袭去!

几个离得较近的人顿时如遭重锤狂击,不由自制地倒跌而出!

牧野静风的身形突然冲天而起,便如一支怒矢,直入十丈高空!

众人目睹此景,不由目瞪口呆,惊为神人!

而此时寒掠、炎越二人的双掌已完全相抵,双掌相抵时,竟隐隐有风雷之声!笼罩于双掌之外的那团气芒更为夺目,而且迅速扩散,以至于已将他们的身躯掩于其中!

“寒炎归一”赫然已催运至顶点!

他们的身躯突然面对面飞速旋转,而双掌却始终相抵。

身形越旋越快,到后来身着金黄色衣衫的炎越与身着黑衣的寒掠之身影几乎已融为一体,在众人看来,一黑一黄渐渐地化作了夺目的紫色!

暴旋之力竟生生将地面旋出一个锥形的坑,而那团紫色的光影却并没有陷下!

牧野静风终于止住冲势,凌空斗然折身,凭借俯冲之力,挟雷霆一击之势,如长虹贯日般长泄而下!

他已将自己的内家真力催运至极点!同时更不惜冒险以“逆天大法”引天地间之浊气为己用,借以将自己的功力更推一层!

“逆天大法”乃邪门内功心法,虽可化天地间浊气为己用,但若是意志不够坚定,定会为由此增进的功力所制约心灵,使自己性情大变,成为邪恶之人!

同时,邪、正两股功力若不相容,更可能会相互克制,自伤其身!

牧野静风之所以敢冒险一试,皆因为他身具“有情剑法”的剑诀相助!

当年,也正是凭借这百字剑诀,使牧野静风驱逐心中邪恶心念,将邪恶功力化为正道力量,纳为己用!

牧野静风今日为求一胜,已不惜冒可能会再入邪途的凶险,再一次动用了绝心所传的“逆天大法”,显然可见他对寒掠、炎越怒意极深!

寒掠与炎越突然暴起,身形过处,与空气激烈磨擦,竟有“噼啪”之声,其快其猛,由此可见一斑!

两大旷古罕世的力量再次直面相击!

一声霹雳暴响,笼罩在寒掠与炎越身侧的光芒倏然消失!

而寒掠、炎越二人则急坠而下,正好坠入被他们的无形劲力旋出的锥形坑中!

牧野静风则如飞絮般向一侧飘出,飞出足足有七八丈外,方才落定!

众人呆呆而立,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每一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孰胜?孰败?

思忖间,寒掠、炎越已由坑中一跃而出!

身形方定,炎越突然身子一晃,鲜血狂喷,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同时又有一层寒意笼罩其脸上!

而牧野静风则默然而立,脸上神情不可捉摸!

难道……是寒掠、炎越败了?

风宫属众惊骇欲绝!他们没有想到即使在他们先辈口中也是被敬如神明的风宫四老中的两人合力一击,竟仍抵不过一个年仅三旬的牧野静风!

蒙敏、叶飞飞则心中一喜!

蒙敏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由脱口呼了一声:“穆大哥!”抱着白辰,就要向他这边奔来!

但——

牧野静风突然身子一晃,竟身不由己地顿坐于地!

刹那间,他的脸色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但见他的左半边脸一片煞白,眉毛上赫然凝有一层淡淡的冰霜!

而他的右半边脸则是一片赤红,赤红如火,腾腾热气不断地涣散而出!

目睹此景,蒙敏、叶飞飞同时失声惊呼!一时如身坠冰窖,心凉如水!

风宫属众一愕之下,齐声欢呼!虽然血火老怪曾说过牧野静风是风宫少主,但之后牧野静风却与血火老怪激战,随后又连挫风宫二老,众人都料定牧野静风不会真的是风宫少主,自是都将他视作风宫大敌!

此时,牧野静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身躯、五脏六腑在同时受着至寒与至热的煎熬!

左半边身子如置千年冰窖之中,寒意侵骨蚀心!

而右半边身子则如同置于烈焰火炉之中,燥热至极,仿佛右半边身子即将在这种炙热中干竭枯萎!

这正是寒掠、炎越两人所发出两种截然相反的至热至寒之真力攻入他体内的结果!“寒炎归一”已不仅仅是合二人功力,更能在此基础上有更大突破!

牧野静风纵有绝世武功,但在两大绝世高手的合力猛击之下,仍是身受重创!

事实上牧野静风只伤而未死,已让寒掠、炎越二人吃惊至极!

何况他们虽然击伤了牧野静风,但同时炎越也受了伤!

原来,“寒炎归一”虽然霸道至极,但也不可妄用,当一寒一热两股真力强弱不同而“归一”之时,稍有不慎,弱者便可能会被略强者的功力击伤!

炎越的功力与寒掠的功力本在伯仲之间,并且更为沉稳一些,但炎越却已受伤在先,所以反倒处于下风!

寒掠知道这一点,故当炎越提出“寒炎归一”与牧野静风决一雌雄时,寒掠曾有过犹豫!

在炎越执意坚持下,他终是同意了!

面对牧野静风强大得无以复加的功力,炎越不得不冒险与寒掠一道将“寒炎归一”发挥至极致!

结果,虽然他们击伤了牧野静风,但同时炎越也受伤不轻!

那边,蒙敏已护在牧野静风身前,若是有人要想对牧野静风趁虚而入,她必会舍命相阻!

牧野静风双目微闭,牙关紧咬,身躯微微颤抖,脸上的肌肉已有些扭曲!

而体内的一寒一热两股邪异功力正在相互冲击着!

每一次冲击,都会为牧野静风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

而他的脸上更有了惊人的变化!因为寒热的交替冲击,牧野静风头部眉心沿鼻梁向下直到颈部,皆因为时而炙热无比,时而奇寒如冰,不断的胀缩之下,竟已皮开肉绽,爆裂出一条自上而下的血线!

而这条血线在寒掠至寒功力的作用下,立即冰结!

之后炎越之至热功力反扑而上,冰结的血线立即化开、蒸腾,同时有血痂脱落!

反复几次后,在牧野静风的脸上已赫然有一道半寸宽、自上而下紫黑色疤痕!

牧野静风本是超然脱俗的容貌顿时平添了几分可怖的神情!

蒙敏因为是背向牧野静风,犹自未觉,而一侧的叶飞飞却已将此看得一清二楚!巨大的惊骇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牧野静风强自提气,欲将这一寒一热两股气息生生逼出!

但——

寒掠却并不愿给他这样的机会!

牧野静风不但分别挫败他们师兄弟二人,更在“寒炎归一”之下仍是伤而不死,这对寒掠来说已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奇耻大辱!

暴吼一声:“小子,我送你上路吧!”寒掠话出身动,已向牧野静风电闪而来!

蒙敏一惊,迅即放下白辰,毫不犹豫地向寒掠迎去!

寒掠见蒙敏奋不顾身地向自己出手阻挡,狂笑一声:“找死!”

掌力倏吐!

蒙敏只觉一股强大至极的掌力汹涌而至,根本不是她的武功所能抵抗!

寒掠的掌势生生击实!

“砰”地一声,蒙敏的身躯顿时如同败革般飘飞而出!

身形过处,血雾弥漫!

叶飞飞大惊,立即向蒙敏跌落的方向扑去!将她抱住!蒙敏已然气如游丝,她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握住叶飞飞的手,本是美丽绝伦的眸子此时已有些黯然,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地由她口中溢出!

叶飞飞怆然呼了一声:“敏姐……”已哽咽不能成语!

蒙敏极其吃力地道:“答……答应敏……敏……姐,照……照顾……穆……穆大……哥一生……一世,好……好吗?”

她以一种焦虑、企求的眼神望着叶飞飞!

叶飞飞怎能拒绝她?

叶飞飞又怎会拒绝她?

纵使蒙敏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叶飞飞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道:“敏姐,你……不会有事的……”

蒙敏的目光已投向了天空。

天空好蓝!

好高!

无垠无边——因为无垠无边,天空似乎已并不存在。

一只苍鹰静静地浮于天空中,仿佛只是一个随风而动的影子。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这种日子,本该发生许许多多美丽动人的故事。

但,今日,却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带着一份美丽的情感乘风而去!

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在这样晴美的日子,也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

蒙敏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就像是为了拒绝刺眼的阳光一般——但却是永远地闭上了!

在灵魂飘逝前的那一瞬间,她轻轻地说了二个字。

饱含了万般留恋的二个字。

她说:“好——美。”

美的是天空么?还是别的更多的更深层的东西?

她所留恋的绝不是自己的生命,她能毫不犹豫地面对武功远在她之上的寒掠,就决不会顾惜自己的生命!

她所眷恋的是拥有生命时方能拥有的蓝天、白云、清风、晨曦……种种美好的一切。

以及比这些更美好的爱情、亲情……

爱妻之死,牧野静风虽是双目微闭,却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双目倏睁,悲呼一声:“敏儿!”

其声响彻九霄!

千般爱,万般情,尽在这一呼之间!由心而出,感天泣地!

悲呼之下,牧野静风五脏六腑忽然如遭重锤一击,剧痛无比!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原来方才他一直以内家真力护住心脉内脏,暂保无事,但当爱妻突遭毒手时,他不由心神一分,立即被两股真力重重一击!

此刻,伏龙堡堡主贺烈、洞庭十二坞总舵主阮十三目睹如此战局,心中都暗道侥幸,幸亏没有与风宫反目!

寒掠一声怪笑:“牧野静风,既然你的女人已死,你也不必再独活于世间,我便送你一程,让你与她在阴间团聚吧!”

“哈哈哈!……”

狂笑声中,寒掠已暗凝真力,要给牧野静风以最后致命一击!

有人说通向地狱之路的每一块石,都是来自于天堂!

所以,步入地狱的人,都是会被天堂之石的光辉迷惑双眼,不知不觉中,已身置地狱中!

但——

有时,即使明明知道那是一条通向地狱的路,也有人会踏足其上!

这样的人,总是有一颗疯狂的心!

在他们的眼中,天堂已不再是天堂,天堂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或者说是一个美丽的地狱。

他们怀揣着疯狂之心,义无反顾地踏上地狱之路。

在地狱中,他们可以让自己身心痛到极至,痛至麻木!

地狱是不是是疯狂者的天堂?

牧野静风已不可能挡得住寒掠的一击!

而叶飞飞亦已来不及为牧野静风阻击寒掠!

事实上,即使有足够的时间,她的武功仍是无法对寒掠构成任何威胁!

牧野静风危在旦夕之际,倏闻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寒老住手!”

寒掠蓦然回首,看到的是血火老怪!

原来血火老怪重伤之后,幸亏有寒掠及时以内力相助,方保性命,只是他伤得太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能轻易开口!他必须以剩存的功力,护住自己的心脉,并慢慢地调息。

当牧野静风生命垂危之时,血火老怪恰好暂时抑住了内伤,于是立即喊住了寒掠!

寒掠疑惑地道:“血火,你为何不让老夫杀他?”

脸色颇有些不悦!

血火老怪急切地道:“寒老可知他是什么人?”

寒掠皱眉道:“他已承认自己是牧野静风,何况世间还没有我寒掠不敢杀的人!纵是皇帝老儿,我也一样照杀不误!”

血火老怪深知寒掠性情,当下不敢再绕圈子,赶紧解释道:“寒老可知牧野静风便是我们一直在暗中寻找的少主?”

寒掠神色一变,失声道:“少主?他是少主?难道……”

血火老怪接口道:“不……不错,当年的牧野笛便是只在风宫呆了四个月的小主人!”

因为重伤未愈,所以血火老怪说话颇为吃力!

寒掠与炎越的目光同时射向牧野静风,两人的神情都是极为复杂!

少顷,寒掠缓缓地道:“他的容貌的确像老主人,但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他就是风宫少主!”

血火老怪道:“我还见到了骨笛!”

寒掠、炎越齐齐色变!

寒掠失声道:“骨笛?是不是真的?”

血火老怪郑重地点了点头。

寒掠若有所思地道:“不错,十几年前江湖中一度出现了一个手持骨笛的年轻人,可惜那时老夫尚在关外大漠中,等到老夫赶回中原时,这个手持骨笛的年轻人已不知所踪,老夫心想也许他所持的骨笛未必就是风宫圣物,毕竟当年小主人活下来的希望太小太小……”

说到这儿,话锋倏转,沉声道:“血火,那骨笛现在何处?”

血火老怪道:“骨笛于二日前已被幽求夺走!”

寒掠不由身躯一震!而炎越眼中则有惊人的光芒迸现!

“幽求”二字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寒掠喃喃自语道:“幽求……幽求……不愧是战族之骄子,生命力是如此之顽强!”

血火老怪道:“他虽已是十指皆断,但他竟可以腿御剑,而且他的武功之高,已是匪夷所思,纵是以少主——牧野静风的身手,仍是不敌幽求!”

寒掠、炎越相顾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惊骇之色!

牧野静风的武功已高得不可思议,而幽求居然能够在十指皆废的情况下,击败牧野静风,这份修为,已是人神皆惊!

寒掠长吸了一口气,道:“当年幽求在十七岁时,便独自一人扫平洛阳剑会,看来也不单单是因为中原剑客太过平庸,而是因为幽求的确是一个旷世奇才!”

顿了一顿,他又叹道:“可惜,他锋芒太露,为老妖婆所忌恨,方招来断指之祸……”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落在了血火老怪的身上,肃然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草率行事!要判断牧野静风是否真的是少主,必须要有十足的证据!”

炎越接口道:“不错!即使有真正的骨笛在手,也不能证明他一定是风宫少主,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骨笛完全可能已几易人手!”

血火老怪道:“二老考虑甚为周全,但有一个方法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是不是真正的少主!”

寒掠目光一闪,道:“你是说‘以血辨身’?”

血火老怪点头道:“不错!其实就在三日前,已有人如此做了!”

“谁?”寒掠与炎越同时问道。

“笑猴!”

“笑猴又是什么人?”二人再问道。

血火老怪缓缓地道:“笑猴是天罪山的人。”

声音并不大,但在寒掠与炎越听来却如雷贯耳!

炎越沉声道:“天罪山此举的目的何在?”

寒掠“哼”了一声,接道:“天罪山已沉寂数十年,如今之举,无疑是想对我风宫施以釜底抽薪之术!”

血火老怪道:“寒老所言……咳……咳咳……不错。笑猴曾借机伤了幼主的肌肤,其目的显然有二:一是要判断出他究竟是不是风宫幼主;二是如果确定无疑,他便会借机毒害幼主。事实上二日前笑猴已对牧野静风之子施下毒手,这也恰好说明他已断定了牧野静风之子便是风宫幼主!”

寒掠“哦”了一声,有些急切地道:“那么那娃娃今天何在?是否已遭笑猴毒手?”

血火老怪摇了摇头,正待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与风宫二老听,却忽觉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已喷出一口鲜血!

他为了保住牧野静风的性命,不顾自身重伤,一口气与寒掠、炎越说了这么多话,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寒掠心道:“他是被牧野静风伤成这样的,但却还要护着牧野静风,想必他所说的不假,牧野静风极可能真的是风宫中人!”

想到这儿,他向风宫属众一挥手,风宫属众心领神会,立即围成一个圈,将牧野静风、叶飞飞、白辰、白茹几人围在当中。

而寒掠则以掌抵于血火老怪要穴,将自己的真力贯入其体内!

借此血火老怪继续将在“笛风客栈”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寒掠、炎越!

在这当儿,叶飞飞已将蒙敏遗躯移至牧野静风身边。

牧野静风伸出一只手来,握着蒙敏的手,双目却反而闭上了!

是因为他不忍再多看蒙敏一眼么?

事实上,牧野静风此时能够不倒,已是奇迹!他所受的伤已重得无以复加!此刻,他完全是凭着一股顽强如铁的意志在支撑着他的躯体!

他绝不会就此倒下,更不会就此死去!杀妻之仇不能不报!

手握着业已香消玉殒的妻子之手,往事一幕幕地闪过脑海!

十年岁月。

十年岁月中的每一个片断都是弥足珍贵的。

“为何命运如此不公,要让我的亲人与朋友都遭遇不幸?师祖、父亲、水姑娘、敏儿……甚至连未谙世事的栖儿也要遭受磨难!”

“我一定要报仇!退避与忍让根本于事无补,惟有以血还血,以杀止杀,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不知为何此时牧野静风虽然已伤得极重,性命垂危,但他的思绪却是汹涌沸腾,而且有一种暴戾之气不知不觉地侵入了他的灵魂之中!

倏地,他听得叶飞飞一声惊呼,一股劲风向自己扑面而来!

牧野静风双目倏睁,发现寒掠已至面前,手中有一把小巧但很锋利的刀!

但牧野静风更关切的是叶飞飞!

叶飞飞并未受伤,她只是被点了穴道而已!

牧野静风一动也未动——并非他无意反抗,而是因为他根本就力不从心!如今他连动一根手指都颇为困难!

寒掠竟说了一声“得罪了”,话毕,牧野静风便觉自己右手一凉,寒掠的小刀已在他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但因为牧野静风此时正在忍受着无边的痛苦,所以这割肉之痛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感觉了。

牧野静风不知寒掠此举的用意——事实上寒掠有什么用意他并不太在意,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有机会,便要杀了此人,为敏儿报仇!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寒掠,现在你不杀我,只要我能活下去,必将灭你!”

这个念头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灵魂!而其他的一切,已显得不甚重要了。

鲜血由伤口渗出后,寒掠立即以一块衣角将血揩干,同时对风宫属下大喝一声:“取水来!”

立即有一个作脚夫打扮的风宫属众飞身奔出!

这儿是一片芦苇荡,自是靠近水源,不消片刻,那人已飞奔而回,去时他的手中本是握着一根竹扁担,回来时竹扁担已被双手平握于前,劈开的那一个方向向上,在竹节间盛着一些水。

此人反应倒颇为敏捷。

寒掠接过水,对那人道:“伸出手来!”

那人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

寒光一闪,寒掠手中的小刀已在此人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立即渗出,寒掠伸出竹扁担,接下两滴。

血滴入水中,便慢慢地化开了,水成了淡红色。

寒掠又取出那块已浸了牧野静风之血的衣角,用力一挤,血立即被滴入水中两滴!

贺烈、阮十三等人惊讶地看着寒掠的举止,一时不明就里。

却见寒掠的脸色渐显凝重!

炎越心中一动,忙上前探身一看,神色亦变!

说不清是惊是喜。

但见牧野静风的血滴入水中后,竟不散开,而是凝于水中,宛如一颗血色珍珠!

而本已被风宫弟子的血染红的水,此时在牧野静风的血珠四周,赫然已出现一片澄清!

风宫那名弟子的血竟已被“挤”到四侧!

寒掠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喃喃自语般地道:“好霸道的血!只有战族主人的血才有这般霸气!”

说到这儿,他忽然双膝一曲,竟已跪在牧野静风面前!

风宫弟子一呆,而伏龙堡及洞庭十二坞的人更是惊愕欲绝!

更让人吃惊的是炎越也随之跪下!

风宫弟子不敢怠慢,亦“扑通”“扑通”悉数跪倒!

剩下伏龙堡、洞庭十二坞的人呆立当场,一时跪也尴尬,不跪也难堪,形状狼狈至极!

只听得寒掠与炎越齐声道:“属下冒犯少主,罪该万死!”

神情肃穆恭敬,惶然不定,决无一丝的做作!

叶飞飞目睹眼前情景,心中之惊愕难以形容!

牧野静风倏而狂笑!

狂笑声乍起,便已戛然而止,鲜血狂喷!

笑声变成了嘶哑古怪的如兽般的呜呜声!伴随着鲜血一同溢出!

是的,一切都太可笑了,可笑至极!

蓦地,心中一阵剧痛,牧野静风狂叫一声,就此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静风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醒来时,发现炎越、寒掠一左一右以掌抵于自己后背,而自己体内两股奇寒奇热之气此时都已基本上消失了!

显然,是寒掠、炎越二人救了他!

但这一切又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不知什么时候起,伏龙堡、洞庭十二坞的人也已跪下!

“可笑,可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这些人却毫无理由地向我跪拜,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慑于风宫的势力而已,全是一群废物!”牧野静风心中感慨万千。

见牧野静风已清醒过来,寒掠与炎越同时收功,恭立于牧野静风面前。

炎越道:“少主,自五十多年前风宫小主人亦即少主之父失踪后,风宫属众一直没有放弃寻觅。今日,我等终于见到了少主,实是风宫之幸!望少主能携风宫千万弟子,为风宫驱逐魔障,共图风宫大业!”

牧野静风默然无语,仿佛他并未听见炎越所说之话。

他对风宫的了解仅限于来自于一些武林传说,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与风宫有密切关联!

这种变化来得太快太过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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