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仙湖畔雁荡山,山水长伴长相安。传闻三百年前开国皇帝李燕秋在此定都,是花了两只芦花鸡作为报酬请了风水先生张孟辽测算出来的。
唐国的国都东都,坐南朝北,倚着雁荡山险峻的山势而建。城墙高二十丈,宽一丈六,纵横十余里,城下是一条宽数丈的护城河,水是活水,终年流动不结冰,盖因当初护城河开凿之时不光引来了落仙湖的湖水,还从雁荡山掘出好几汪热泉,一并引入了护城河。
东都城外,是三百余里的龙首原。当初整个大唐的领土,以龙首原最北为界。大唐起初在此定都,天子守国门,便是开国皇帝李燕秋与那一朝的武将们气吞万里如虎,山河日月在握的的雄心胆魄之所在。
现如今,却再也不复当初那般名将如云的盛况了。
毕竟无论哪个朝代,都是开国武力最盛,哪怕百废待兴,民不聊生。
大唐开国往后的两代君王,皆是胸怀雄才大略、锐意进取之辈。是以百年后,大唐的疆域足足扩大了两倍还多。东都以北,多了三郡,有了数十座大城,分布在北陵郡、锦川郡和东平郡。
大唐最北的郡,是东平郡,东平郡最北,是临安城,临安再往北三百里,便是纵横千余里的岐山山脉。
岐山之下有雄关,不教胡马现临安。
岐山关,自两百多年前修建竣工之始,时至今日,还从未被攻破过。
整个大唐,亦有两百余年不再对外扩张。
这倒并非历代君王不思进取,唐皇帝自三世之后,继任者们,开始奉行持重守成,平稳发展的治国理念来治理国家,所以现在的大唐,虽然说商贸繁荣,百姓大都富足,可大都因为太久没经历过战争的磨练,明面上,除了守卫边关的几支军队还尚有一战之力,剩下的,或许可以说是尽数不堪一击。
这是巨大的隐患,却也是久居于安乐下而忘思危的必然。
之后的朝堂上,君主为了统治的稳定,而文臣集团则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利,两股力量齐心协力汇聚在一块合力打压着的武将功勋集团,导致现如今,在朝堂上只能靠边站,只剩那下少数的几个例外——那几个常年在外镇守一方的藩王武将。
可惜武将功勋中那极为有限的几位“惹不起”,皆尽数在外镇守,一年不见得能在朝堂上出现几回。
所以平日上朝,武将们在朝会上常常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尴尬局面,只得老神在在充做个木雕泥塑的菩萨,成为一干文臣指点江山时一旁的背景点缀,不发一言,听之任之。偶尔心血来潮便往自家班前空着的那片位置望上一眼,回想着某个大佬回归时操着一口蜀地方言问候此时在那殿上慷慨激昂急辩不休的那帮老头家人的情形,在心中咂摸一二,聊以慰藉,也算做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精神胜利。
今日的朝会进行的很快,明宗皇帝似乎心神不宁,下了朝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后宫,文武百官们井然有序的出了金銮殿,穿过广场过了金水桥,这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闲聊,顺带着相互问了几句道是什么事让陛下如此焦急。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刹那间便由远及近,听闻其声,文武百官皆是一阵惊异。宫闱纵马狂奔,除了八百里加急,便是皇子也不敢如此。可八百里加急,许多为官二三十载近几年才熬到了上朝面君的资格们的官员们也不见得遇得着一回。
武将当中,除了少数人眼里此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盯着宫门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承袭了父辈的官职,家中甚至数代都不曾上过战场的功勋子弟们,依旧表现得一副事不关己的围观态度。这些人,终日醉生梦死,每日上朝只是点个卯,站在殿上打着瞌睡顺便想着今日下了朝去哪里逍遥快活,此刻抱着闲人看热闹的心情望了一眼宫门,随后打着哈欠与同伴嘻嘻哈哈不时调笑两句,显得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他们清楚,即便边疆起了战事,也根本用不到他们上战场。
这是一帮被养废了的将门后代。
大唐,近些年来甚至许久都未曾有过规模过万的战事了。他们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靠着祖上打下的功勋装点的门面,如今看来已是越发的没落了。
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汪明镜虽说年纪大了,但眼神还挺好,远远便望见了骑在那高大的四蹄踏雪枣红马上的是一个身着大红金丝云纹锦袍的少年。少年生的一副好面相,剑眉星目,鼻梁挺拔,两颊各生得一个笑涡,可此时少年的神情颇为冷肃,隐隐透着焦急。
汪明镜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此人他认得,已故的嫡长公主益阳公主唯一的血脉,如今镇守岐山关的东平王霍杨的独子,十二岁便已封东平侯的霍平安!
可就算如此,胆敢宫闱纵马,也当真是借了泼天的好胆!
他正要上前,面前却突然伸出一支手臂,拦住了他。汪明镜转过头看向拦住他的老友,首辅欧阳雄,不忿道:“青玉,为何要拦我?”
欧阳雄看着自己的好友,心中一叹,虽是知晓两人先前接下的仇怨,却也不好明说,只是望着那急急行来的一人一马,不动声色道:“你且等等看。”
没过一会儿,欧阳雄的脸色意外的阴沉了下来。
他看到他最不希望出头的人此刻站了出来。
本来汪明镜听了欧阳雄的话大为不满正待还要开口,两人身后却已经冲出一个身影——御史大夫杨竖面色铁青,大步踏上御道,尔后木桩子似的直戳戳地立在路中央,眼看转瞬间健马就要冲到身前来,丝毫没有躲避的打算。马上的少年也没料到刚回宫就遇到这样的愣头青,但他心里惦记外祖母的病情,不打算耽搁,索性也不放慢马速,反而扬鞭打马催的更急,待到扬竖近前时,紧夹马腹,跃马而起,整个马身从杨竖头顶跨了过去。
“竖子尔敢!”杨竖的好友,刑部尚书方文举冷声暴喝道。谁知少年只是回头冲方文举还之轻蔑笑,便又转过头,打马狂奔向后宫驶去。
杨竖又惊又怒,待一人一马从他头顶越过后,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额头上的冷汗簌簌而下,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手脚时不时还哆嗦一两下,显得后怕不已。
文武百官们望着那道渐行远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多少年了,今日头回遇见两个不怕死的在紫禁城里作死。
武将们权当看了场热闹便打算散了,有些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当场便哈哈大笑赞那小东侯硬是要得,扬言去燕来楼做东请客吃酒,一帮人便嘻嘻哈哈的在那帮文臣要杀人的眼光中泰然自若的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宫外走去。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个事儿。除了少数几个人忧心忡忡,出了宫便急忙忙回府派人给东平王送信去了。
礼部尚书王铖看不下去了,扶了扶大腹便便的肚子,痴肥的体态让他哪怕有心要快也只能缓步上前,艰难搀扶起瘫坐在地的杨竖,一边清理他官袍上沾染的灰尘,一边不住地小声劝慰,让他先消消火。首辅欧阳雄亦驱步上前跟着一同轻轻拍拂杨竖官服上沾染的灰尘,其他围上的内阁学士,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鸿胪寺卿等文官也是纷纷出声安慰受到惊吓的杨大人。
汪明镜却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味杂陈,若不是欧阳雄拉了他一把,今日出丑的便是他,虽说应该庆幸,可看着面无人色的杨竖,他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实在生不起一丝侥幸来!当然,羞愧之余,他和在场的文官们一样,心中陡然升腾起了对霍平安无穷无尽的滔天怒火。
竖子安敢如此起欺辱我等!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明宗下过朝,拒了随行步撵,脚步匆匆地飞快赶往栖凤宫。
刚刚踏入栖凤宫的明宗皇帝,挥手制止了要去通报的宫人。只是在门口唤来守在寝殿在的太医轻声询问着皇后的病情,太医小心斟酌的用词慎之又慎地像皇帝禀报着,眼看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听到最后竟然背过身去望着城外的雁荡山出神。太医忍不住不停地擦汗,皇后的病情他根本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觉得生机似乎不断的从皇后身体里流逝,药石所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下小。他的心中早已是戚戚然,或许自己也将命不久矣,可也只能暗中祈求神佛保佑万一有朝一日落得一个凄凉下场,只求看在他平日行善积德的份上,祸不及他的妻儿才好。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健马在凤栖宫前停住,少年潇洒地翻身下马,进门时似乎根本没看到那一脸惊讶望着他的明宗皇帝,他先是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想起了那个糟老头刚刚就好像就在门外,倒退几步看了一眼在门口愣神的明宗,撇撇嘴,也不行礼,叫了声外祖父,就大步迈进寝殿。周围的宫人们纷纷拜倒行礼,从他们一个个神色紧张的表现来看,这个传闻中的混世魔王,哪怕离宫已经四年,宫人们都已经换了两茬,可每每新人入宫,都有宫内老人们反复的耳提面命,让此人的凶名,依然在皇宫被传颂,其威势一如往昔。
殿内点着龙涎香,地上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紫檀木的家居摆着各式名贵的摆件。少年径直走向内间床榻前,望着哪怕在睡梦中,也是姿态雍容气质华贵的老妇人,无声地跪下,轻轻的托起妇人的手,将她的手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随后进来的明宗看到这一幕,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害怕打扰到皇后休息。爷孙两一同望着躺在床上的皇后,谁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时之间,殿内落针可闻,静谧中透着某种说不出的和谐。
皇帝陛下正静静享受着这唯一的亲外孙和自己难得和谐相处的一刻,结果内侍总管杜川硬着头皮悄声在明宗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明宗瞬间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这个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孙子,这个臭小子,永远那么能惹事,可见他一副根本不理睬的模样,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颓然的走出皇后寝宫,坐上步撵,起驾回到御书房。
明宗刚刚踏入御书房内,首辅欧阳雄,内阁次辅、吏部尚书汪明镜,户部尚书刘文善、刑部尚书方文举、礼部尚书王铖、工部尚书杜健、兵部尚书高寒昌、大理寺卿卢文象、御史大夫杨竖、鸿胪寺卿张游一干朝中大臣便纷纷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今日被东平侯这般折辱,还请陛下,为老臣主持公道!”杨竖也不玩虚的,他涕泪横流的望着明宗说完这句话,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却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本来站在欧阳雄身后的汪明镜也不待好友开口,直接上山行礼下拜道:“陛下,我大唐以孝立国,以法治天下,此处乃我大唐皇宫!他霍平安宫中纵马,简直是以下犯上,触犯宫规!此乃大不敬!杨大人不顾个人安危,为了维护天子威严,不惜性命拼死相阻,何等的忠肝义胆!可那人竟还却不识好歹,御马跃过杨大人头顶,这是对我等文人士大夫极大的羞辱!求陛下为杨大人做主!求陛下为我等老臣做主!!!”
汪明镜说的太激动,脸红脖子粗的,脸上还涕泪横流,雪白的胡须他的哭嚎根根颤抖,叫人看得一时心酸。
欧阳雄先前在一旁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发展,眼见皇帝面沉如水,并没表态,在心中权衡了良久,也上前对皇帝下拜道:“对于霍平安宫中纵马一事,老臣细细想来。或许有什么误会。”
一时之间,汪明镜停止了哭泣,杨竖本悄悄抬起的头颅转瞬便已垂得更低,紧紧贴着地面的石砖,恨不砸进去。在场的那些拜倒了一半本打算跟着汪明镜参他霍平安一本的人,佝偻住身子,一时尴尬的晾在那不知所措,反应快的已经止住了心思,小心翼翼地直起腰身,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站好。
首辅发了话,明显要给陛下台阶下,这也同时给了大家一个信号,这个霍平安,暂时谁也拿他没办法。
明宗皇帝深深地看了欧阳雄一眼,微微顿首,随即看了一眼杜川。
杜川连忙走上去,像陛下行了一礼,才恭声道:“回陛下,守门的宫将说,小东侯自称是受了陛下的召见并出示了腰牌,说有紧急军务要面呈陛下,他不敢阻拦,所以……”杜川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言语间不敢有任何偏颇,一切如实禀报后,便悄悄退出门外,至于陛下如何定夺,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事。
明宗皇帝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奈得很,当初被这个臭小子在离宫前拿一碟高点换了一块腰牌,说是借来耍耍威风,结果事到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陛下!霍平安定是胡编乱造!我大唐已有十数年未动兵戈,天下大治已久,百姓更是安居乐业,望之四海,歌舞升平,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世!他一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恃宠而骄,信口开河,满口胡言!方才杜川所述,便是他欺君罔上的罪证!臣请求陛下,治他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汪明镜丝毫不顾老友眼色劝阻,跪在地上又声色俱厉的再参了霍平安一本。
“够了!”明宗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继续冷声道:“那腰牌,是朕赐给他的。朕的孙儿,朕便许他宫中骑马,又如何?近日皇后身体不适,几日前甚至一度昏厥,朕忧心得很,根本无心政事!但朕,亦明白身为天子的责任,所以众爱卿送来的奏折,朕可曾有一日耽搁?朕,尽到了为人君的责任,可朕终究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皇后染疾,朕恨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左右,可朕却没能做到!”说到这,明宗皇帝已是眼眶发红,在场的大臣们见了,心有戚戚,纷纷垂眉耷眼,把头埋得更低了。欧阳雄脸上也是动容,禁不住打算开口劝慰,却被明宗抬手制止,明宗自顾自地接着道:“朕的皇后啊,最喜欢平安,打小就对他疼爱得紧,这一点,在场的众位爱卿大多都是知道的。益阳生下平安后就撒手人寰,留下我和皇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的叫人悲痛欲绝!那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说到此处,明宗想起自己乖巧伶俐的女儿,一时竟老泪纵横,大臣纷纷跪下,纷纷开口请罪,称臣该死。明宗却没有理会,任由他们跪着,继续道:“朕当时以为,朕的皇后也要随益阳去了,朕伤心之余,更感绝望!是平安这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声声啼哭,将本已心死的皇后唤活了,平安打小,就由皇后亲自照料他饮食起居,事事从来不肯假手他人,直到他十二岁回到他父亲身边。祖孙俩感情之深,哪怕寻常百姓家也少有!平安幼时,第一次从书中知晓何为生死,遂跑去问皇后,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死,他的皇祖母也会死吗?事后,在皇后告诉朕时,朕听闻便大怒,打算亲自动手教训那个臭小子一番。可皇后拦着朕,她告诉朕,那个傻小子当晚在睡梦中哭了一夜,枕下的被褥都湿透了,梦里不停地喊着祖母、祖母……朕的皇后,笑着告诉朕这一切,笑着笑着她便哭了……她说,有平安陪着她,老天再不欠她什么了……可朕觉得,是朕欠了她的,平安那个臭小子替朕还了……”明宗说到这,渐渐放低了声音,也不知是因为忆起了往事,心中一时之间不能自已,百感交集,还是担忧皇后病情,害怕一语成谶。
文臣们顿时手足无措,面上皆是内疚不安的模样。虽说此番面圣,本意只是出于维护天子尊严和士大夫的体面,顺带还想借着此事打压一波武将功勋集团,可临了,谁曾想打好的算盘却出了岔子,竟勾起了陛下的伤心事。
苍天可鉴,他们若是知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霍平安这个霉头,谁爱触谁去触!
常言道,主忧臣死,那么我等,究竟死不死?
这是个问题。
欧阳雄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行完礼后恭声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象,臣相信,过不久,就能恢复痊愈。陛下,切不可思虑过度,伤了龙体。臣等本意,是为了维护皇家体面,天子尊严,才……”欧阳雄并没有接着说下去,皇帝不是傻子,自己等人想要干什么,今日冲着谁去的,有何目的其实一清二楚。现在陛下是不是真的伤心已经都不重要了,既然陛下摆出了这么一个拒绝合作的态度,当臣子的还不知道给双方一个平稳的台阶下,那真的是自己伸出一张老脸来找打。
欧阳雄沉吟片刻便已有了说辞:“陛下,先前汪明镜说的对,我大明以孝立国,以法治天下。小东侯宫中纵马,也是心忧祖母,更何况许他宫中骑马既是陛下准了的,我等便不再追究,就此揭过,甚至老臣愿意亲自代在场诸位同僚就此事向小东侯当面致歉谢罪。只是还请陛下,拟一道圣旨,将特赐小东侯宫中骑马之权一事,昭告天下,这样一来,今日之乌龙便不再会有。此外,微臣恳求陛下念在杨大人一番赤胆忠心却受到那般大辱的份上,求陛下为他做主,还他一份体面!”说完,欧阳雄缓缓下拜,深施一礼,不复多言。
“臣等,恳请陛下为杨大人做主!”其他人随之缓缓拜倒在地,杨竖不知为何整个身子微微一颤。
聪明人已经品出味来了。
既然陛下成心维护,事后给了你霍平安宫中骑马的恩赐,那么好,我认了。我不光认了,我还干脆将特赐你宫中骑马特权之事,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样多好,整个大唐独一份的荣耀和恩宠啊,文官还好说,御赐步撵每一朝的帝师和大臣们总会享受那么几回,可武官们却把这等恩赐看做莫大荣耀。无他,非立下开疆拓土之功,功勋赫赫且之辈,此等恩赐,想都别想。
比这还高的规格,便只剩下可佩刀剑上朝面圣。除了那几位承袭了祖上异姓王爵位之人,整个大唐,便是再也没有一个。
便是那几位异姓王,没有陛下恩旨,也做不出宫廷纵马的荒唐事来。
所以答应吧陛下,答应吧。
答应了我们就该谈谈正事儿了。
霍杨他教子无方,该削他兵权了陛下!
图穷匕现!
几位大臣毕竟眼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他们都在斟酌着一会儿该怎么开这个口。
而汪明镜此刻正震惊的看着欧阳雄,这是明目张胆的阳谋啊,陛下怎么可能答应。
让他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明宗皇帝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众人,又与欧阳雄对视了一眼,数十年君臣下来达成的默契已经知他心中所想,“先起来吧!”明宗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沉思半晌,正打算顺势开口,总管太监杜川的声音在门外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老奴见过东平侯……陛下正与众大臣议事……东平侯不可在此时闯进去……东平侯……东平侯!”杜川来不及阻止,一道人影已经闪身进了御书房。
“嗯,诸位大人好啊。”霍平安“咔嚓”声咬了一口手中的梨,一边嘴里嚼着梨一边环视了一圈在御案两边皆对他怒目而视的一干大臣们,数萝卜似的看了一圈,口齿不清地继续打招呼。
“三年未见,本侯爷,甚为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