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凡当然知道血兰是七杀之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杀到他凌云山庄来。
更何况,还是选在今天。
本来以血兰的剑法未必杀的了岳孤云,而且是一招之间。
可是当时岳孤云身形凌空,已将全部劲力和精力都集中于左手那一剑之上。
是以那《朝阳一剑》才能如此凌厉。
他一剑劈下势不可挡,却是正值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竟让一个血兰乘虚而入,枉自送掉了性命。
血兰环顾周围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的十八个人,又看着脚下黑压压的人群全都盯着自己,脸上虽不见一丝波动,持剑的右手已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她一直隐身在凌天剑阁横梁后,适才见有机可乘立刻飞身而出,果然一击即中。
但却未曾去想如何脱身,更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她杀了人之后自由来去。
“云儿…怎么会这样啊…我的儿子…”岳子峒抱着地上的岳孤云已是老泪纵横。
“阿弥陀佛!”
无道禅师忍不住一声叹息,原准备在兵器谱中为这少年留下一笔,不料转眼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贼子,我儿与你有什么仇怨!”岳子峒抬首厉声喝道。
“无仇无怨。”血兰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下此毒手!”
“为何?身入江湖,每一日都要做着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血兰冷然道。
岳子峒拾起岳孤云掉在地上的剑,慢慢站起身来。
他此时握剑的手,抖动的比血兰厉害的多,面对丧子之痛没人能保持冷静的。
岳子峒纵身而上掠上房顶,中途身形却都已经站不稳,堪堪踏在房檐上,带着几块琉璃瓦顺着滑了下去。
叶星凡一把将他拉上屋顶,却在他又欲上前之时,单手将他拦在身前。
岳子峒稳住身形,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星凡道:“在下叶星凡。”
岳子峒充满血丝的双眼稍微和缓了些,道:“星少是阻拦老夫?”
叶星凡有些无奈,因为人在这种时候自然有可能发挥超常的战力。但从岳子峒现今的状态看来,更可能的却是倒在血兰的六剑之下。
“他不是要拦你。岳掌门,人在有的时候非但什么事情都不宜做,而且不能做。你不明白?”暗自提着裤子,坐在横梁上不敢起身的杨乘风好意提醒道。
“但…这…这可是杀子之仇啊!!”岳子峒已不想去关心此时开口的男子是谁。
话语到这里已带着哭音,全然没了大派掌门的风范。
叶星凡也理解,他实在没有理由阻止这个为儿子报仇的父亲。
但是此时无论是岳子峒杀了血兰,还是他们父子两人都死在血兰手上,都不是叶星凡想看到的。
“杀子之仇不可不报。还请星少闪开,否则休怪老夫无礼了。”岳子峒喝道。
叶星凡狠下心肠,对着大殿外伸手虚指道:“岳掌门,你看看下面的人。”
数以千计的武林人士都站在广场上,纷纷盯着房顶的四个人。
“现在岳掌门应该知道,今天已不单是你华山派的事。此人在我凌云山庄杀人,我们山庄岂能不闻不问。”
岳子峒急忙道:“可是我儿……”
叶星凡冷冷道:“岳掌门,凌云山庄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捉到此人之后交给你处置。但是岳掌门能保证捉到她交给凌云山庄处置么?”
岳子峒默然半晌,道:“好,既然如此我华山派就让凌云山庄先出面了结吧。”
叶星凡径直穿过龙虎十八卫,看着眼前的血兰不禁想叹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出现在琴魔草庐中的男子,身份并不难猜。”血兰道。
叶星凡淡淡道:“或许是你根本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叶星凡会是我这番模样。”
“怎么?原来他俩认识?”杨乘风愣了愣神,猛地灌了口酒,面色渐渐有些不愉。
叶星凡脸色忽地变得阴沉,冷冷道:“‘勾魂使者’果然好胆!竟敢来闯凌云山庄!”
血兰眉头微皱,环顾左右却不见旁人。
连在场的武林前辈都大多一头雾水,勾魂使者云云还是第一次听见。
叶星凡喝道:“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
血兰把剑横在身前,沉声道:“凭你想留下我?”
叶星凡看到血兰完全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调门微微高了些:“勾魂使者!此地均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绝不会倚多为胜。”
最后一句话更是故意暗运丹田之气,内力充沛,声音绵绵送去,在场之人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十八卫听他这么说,却都站在原地未动,更没有放下武器。
叶星凡冷笑道:“你们是聋子?难道要我来让你们放下兵刃?”
山庄竟然有这么一批人马存在,而自己却全然不知情,对他们叶星凡并无丝毫好感。
叶秋客见叶星凡立时就要出手,下令道:“十八卫退下。”
此时十八个黑影如同千女散花一般,迅速消失在了不同的方向。
“我的天啊!”场中一些武林人士已经被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撼,有人已经忍不住发出声来。
“倚多为胜又如何,你出手吧。”
血兰心中略宽。只要这些人不一拥而上,单打独斗除了叶秋客又怕谁来。
叶星凡又道:“说过公平比试自然不会占你便宜。凌云山庄内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在这里动手我已经先占了地利。还是去别的地方好些。”
血兰摇头道:“少废话,出手!”
叶星凡暗自焦急:“这姑娘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竟似完全没有听血兰说什么,脸上还是不露声色,自说自话道:“好。两日之后,你我凌云飞瀑决一死战。”
血兰此时如果不是听说过叶星凡的一些事情,早已经认定眼前的人是个白痴了。“此人是何用意?如果我爽约,他们如何能找到我?”
口中却道:“当真?”
叶星凡松了口气道:“自然当真。今日我酒意未散,否则掌中三尺青锋定当刺穿你的咽喉!”
岳子峒沉声道:“星少既然身体不适,我这身老骨头也未必会散架!!”
苦道人等人也觉得叶星凡这样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不过他以凌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说的话还是只能静观其变。
叶秋客一向信任自己的儿子,所以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从头到尾叶星凡都没有理会岳子峒,只是紧盯着血兰。
血兰默然半晌道:“我倒要看看两日后你有何诡计!”
叶星凡如释重负道:“我想现在没人让你留下了。”又沉下声道:“快走。”
说罢他回过头微笑着盯着岳子峒,意思却很明显——你最好别动。
岳子峒紧压着牙关,却不敢在这里动手。
此时叶星凡行为太过可疑,实在让人费解。
若这原本就是凌云山庄设的局,自己一出手岂非刚好坠入陷阱中?
丧子之痛终究被一派之重给压下。
叶星凡在血兰的肩头拍了拍,朗声道:“但愿明天子时之前阁下不遇上什么灾难。否则就太无趣了。”
血兰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被眼前这个男子摆布,却也知道此地多留无益,将叶星凡的手拨开,冷笑一声,人已纵身掠出山庄高墙。
岳子峒刚想阻止,自己却又被叶星凡阻止了。
岳子峒道:“敢问星少,如果明日子时她没有依约前来那当如何?”
叶星凡道:“那时我一定会给岳掌门一个满意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