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全野草公社秧歌表演大比赛回来之后,刘满柱就茶不思,饭不香,每天神不守舍,干活也干不在手上,日夜思念红丝巾姑娘。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她是谁……,她叫什么?……”
有一天黑夜刘满柱作了一个梦,梦见他在玉米地里锄草,太阳烤得热烘烘的,他正抬起头来擦汗,突然从远处迎面走来一位姑娘,脖子上系着一条红丝巾,走近一看正是她。
红丝巾姑娘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她的眼睛那么漂亮,水汪汪的,含情脉脉的,对着他不停地嘻嘻地笑。
她笑得那样的美,笑得他心“砰砰”的跳,笑得他浑身冒汗,笑得他心里难过。
一阵心痛醒了,看看周围什么也没有,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蜷缩在土炕上,心仍然隐隐作痛,“我这是得相思病了吗?难道这就叫相思病吗?”他想。
第二天,他父亲让他去上山扛柴,他迷了路。一早上山,到太阳落山才回到家,粘了一身鬼针草,衣服也被划破了,身上、脸上划出了一条条的血道子。
他父亲让他去井上挑水,他双手摇着井轱辘把,井绳一圈一圈缠绕着井轱辘转动,一桶水慢慢吊上来眼看就要出井口了,一走神,没抓住井轱辘把,满满一桶水直溜溜地返了下去,重量加速度带动的井轱辘飞速旋转,只听“砰”一声巨响,水桶掉井底了。当再次把这只水桶吊上来时,桶也扁了,桶底也不见了。回去让他父亲好一顿责骂。
刘满柱心想,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于是努力的不去想。但谁知,越压抑是越想得厉害,过了一段时间,不仅没有忘掉,反而思念之情是与日俱增。
最后刘满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找她去!
那位红丝巾姑娘所在的村叫黄岭村,村子四周是七高八低的荒山土坡,山上既没有茂盛的森林树木,也没有繁密的植物,整个村子就坐落在一个圆圆的光秃秃的土丘之上。土丘上长着稀稀拉拉几颗酸枣树,活似一个老头圆圆的光脑袋上长着几根稀疏的胡子。而周边都是一望无际、凸凹不平的黄土地。西北风一刮,天黄地黄,黄尘滚滚,遮天蔽日。且土地贫瘠,干旱少雨,庄稼十种九不收。
山底村与黄岭村虽说同是一个公社,但相距较远,中间有多重高山阻隔,两村相隔有将近五十里路。
一天,刘满柱骗他父亲说邻村有个朋友办喜事,要去送贺礼去。
天刚蒙蒙亮,刘满柱就爬起来了,在院子里,把那辆破旧自行车又擦了擦,推着就出了大门。
一往街上走,抬头就望见了东方地平线上一颗耀眼的启明星高高悬挂在天幕之上,给浩瀚深邃的天幕与苍茫逶迤的山脉之间投下一道淡蓝色的神秘光芒。在天地四周一片黑蒙蒙的境像之下,仿佛天庭在东方开启了一个洞口,那里面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天庭仙界,那里仿佛是太白金星的仙宫。
启明星也叫太白星。由于它特别的明亮,就引起了富于幻想的古代人们的丰富想象。这一奇异景象不期然引起了刘满柱的无限遐想。他想道:“这太白金星可是地位仅次于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天尊的道教神仙,在《西游记》中经常奉玉皇大帝之命巡察凡间善恶。
他是一个和事老,曾数次调停斡旋齐天大圣与天庭的冲突,避免刀兵相见。因而他是一个福星。听说,大诗人李白的母亲就是因为夜梦太白金星落入怀中,而降生人世。因而成就了一代诗仙。
而今天我一出门迎头就碰上这太白金星,并在我出发的前进道路上撒下一道蓝光。
难道说,预示着今天有喜?”
想到这刘满柱不禁一阵欣喜,精神倍加振奋。于是加快速度双腿用劲踩踏着自行车踏板伴随着自行车零部件在凸凹不平的路面上震动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飞速向前驶去。
去黄岭村一路上要爬越三座大山,山高坡陡,行人稀少。遇到爬山、下山时自行车只能推着走,甚至得扛着走,这时就不是人骑自行车了,而是自行车骑人了。
刘满柱推着、扛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大汗淋漓。而一边走一边他还要想心思。
有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必须提前制作预案,否则弄不好就会出丑,除事情办不成还要把面子也丢到那儿去。这个重大问题就是:见到红丝巾姑娘之后该怎么说?
他想道:“如果他问我,来她村干什么来了,我怎么回答?我说看亲戚来了。若她要问我,你的亲戚是谁家?我就说不上来了。这不行!那我说什么呢?……
对,有了,我就说,到她村供销社买东西来了。
可是,她还认不认得我?如果不认得了呢?……,
管他呢,先去碰上一脑袋再说。俗话说“能让碰了,别让误了!”
”想着,想着,不觉已翻越了三座大山,在山顶上远远地望见了黄岭村迷迷蒙蒙的村形轮廓了。
他就兴奋地加快脚步往山底下走,当走下半山梁时黄岭村已尽收眼底了。刘满柱不由得开始心跳紧张起来。
一步步接近村子里了,刘满柱推着自行车先在村边停了下来,整了整衣服,叉开五个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又不放心,又放下自行车,到村口小溪边,爬在溪边照了照脸庞,还是不放心,就索性在小溪里洗了一把脸,确信没啥问题了,这才推着自行车,心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往村里走去。
进村之后刘满柱不知道红丝巾姑娘的名字,又不知道她家住在哪儿,于是就推着车子在村里乱转悠。看着有女人的地方就一股热血往上涌,站住稍稍平静一下,然后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往过蹭。
刚开始走过女人们边上不敢正面看,后来当偷偷瞅了好多个女孩都不是红丝巾姑娘后,胆子慢慢就放大了,遇着女的就正面观察。
但是,在村里走完一圈了没见着红丝巾姑娘。于是他就在村口蹲下抽了一支烟,定了定神,然后开始走第二圈。
从西头走到东头,又从东头走到西头,还是没见着红丝巾姑娘的影子,这又走回到村口了,怎么办?
他心想,“这回在村口多呆一会,间隔时间长一点,就会遇着她的。”
于是他又在村口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一会,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已是日挂中天,转眼就到午饭时分了。心想:“一到午饭时,她就在家里做饭、吃饭、刷锅洗碗,再出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行!我得赶快再去找!”
于是刘满柱第三次推着车子返回黄岭村里转悠。
这次他又多了一招,每路过一家都要张望一下,遇到有的人家围墙低一点或大门开着,就凑过去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里探望,看看能不能望见红丝巾姑娘。
就这么连着望了几家,突然有两个人从身后一把揪住了他,问道:“你干什么?”
刘满柱支支吾吾半天没回答上来。那两个人说“走,跟我们到大队办公室去一趟”。刘满柱就被带到大队办公室去了。
原来刘满柱在村里转悠的时候,东张西望,就被村里人盯上了,在他第三次转圈的时候又鬼鬼祟祟地挨着各家院子往里望,村里人以为他是小偷,就到大队办公室报告了大队支书,大队支书就派两个人把刘满柱带到大队去了。
一进大队办公室,那两人把刘满柱使劲往房间里一推,把刘满柱推得跌了一个趔趄,几乎爬在地上。
这时大队支书在办公桌前坐着,迎面看到了来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立马站了起来一伸手把刘满柱扶住,然后问道:“你不是山底村那个‘把伞伞’的刘满柱吗?”大队支书问道。刘满柱赶忙回答说“是,我是刘满柱”。大队支书把大腿一拍:“哎呀,误会!误会!快,请坐。不好意思啊!”
大队支书说完拉刘满柱坐下,给倒了一杯水。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村前几天刚丢了两头老母猪,他们把你当成偷猪的了,哈哈……,有那游商小贩,走家串户,装着做生意的,一旦看着院子里没人,就下手偷东西了。真是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刘满柱赶忙应答到。村支书说:“今年正月十五闹元宵,我带着我们村的人去公社参加比赛了。你那‘把伞伞’表演得太好了!你那顺口溜是在哪儿学的,说的真精彩!随口就能编得那么好。”
刘满柱说道:“不好,不好,都是临时瞎编的”。
大队支书说:“我们村要有你这样的人才那该多好,我们也能夺第一了,哈哈……”
随后,大队支书要留刘满柱吃午饭,刘满柱千恩万谢地推辞后,赶快出来了。
他心想:“还吃什么午饭,这事万不敢让红丝巾姑娘知道了,否则就完蛋了!”于是,刘满柱不敢再在村子里胡乱张望了,自嘲地想道:“这次是玩砸了!华佗摇头——没救了!干脆回吧。”于是规规矩矩、死心塌地推着车子朝着村口走去。
一阵风刮来,卷起街道的尘土、垃圾重重的摔打在刘满柱的身上、脸上。自行车也被敲打得“丁铃铛啦”响成一片。
“坏了,起风了,赶快走!”刘满柱心里想着,一边快步推车走向村口。一出村口,刘满柱脚踩踏板正要飞身上车时,突然,一股巨大旋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由于这黄土坡上四周没有高山大川阻隔,在空气强对流的作用之下,瞬间形成通天黑黄色云柱。那云柱夹杂着黄土、砂石和树枝、杂草,飞速旋转而来。
霎时间,黄尘滚滚,天昏地暗。刘满柱两眼发黑,顿时感觉到连人带车就要飞到天上去了。
突然,他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重重的向他撞了过来,他被撞的仰面朝天,倒在了路上,自行车也撂在了一边。
旋风过后,他坐起来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还有一个人躺着,也是边揉眼睛便往起坐,身边也倒着一辆自行车。
这下刘满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一看是个女的,两个人都蒙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互相都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突然,两人都愣住了!“哎……是你!”那女的说。刘满柱惊讶地张大嘴巴,大半天合拢不上,许久才结结巴巴说道:“原来……是你!红丝……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