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叹道:“正是,方某自十八开始,便离家游历天下,至今已经二十多年,偶尔也回家看望,好在纵然天下大乱,但家中也无甚,故而方某也没有在家停留,尤其是方某父母故去之后,便更少回家。
方某可以说南至交州,北至匈奴,西到西域,东边就不用说了,天下间少有方某没去过的。
幸好曾遇到帝师王越王师,跟他学了几年剑法,三五个贼人也近不了身。
只是如公子所言,盗匪四起,方某也曾为盗匪裹挟,在匪寨住了一年有余,也曾随各地郡县乡勇讨伐盗匪,尤其是黄巾之乱,到处是战乱,方某便曾跟随某县县令讨伐黄巾,长达三年之久,也就养成了这样的吃饭习惯。”
许勇说道:“方先生能游历天下这么多年,见多识广,若是能为朝廷效力,必然大有作为,若是先生不弃,某家在朝中颇有名望,可上禀朝廷,请先生入朝为官,以先生的本领,三公或许有些难度,但九卿之位却不难。”
方靖愣了一下,又吃了几筷菜,笑道:“看来公子当真非常人,九卿之位随便便可许诺,倒是方某失敬失敬。”
许勇笑道:“某可举荐先生为九卿,但也要先生有能耐坐上去,如今朝廷求贤若渴,以先生的才华,有何不可?”
方靖笑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方某懒散惯了,不愿受那案牍之苦,承蒙公子款待,方某还是跟公子说说这张神医吧。”
许勇虽觉得有些可惜,但并不强求,说道:“愿闻其详。”
方靖放下筷子,说道:“这张神医名机,字仲景,南阳张氏子弟,与我方家到也有些关系,不过这张机自幼时便对这医术很感兴趣,长大之后便醉心医术,为了学习医术,经常离家游历各地,与我也相遇几次。
不怕公子笑话,我两人都成了当地世家子弟的笑话,很多世家在教育子嗣时,都让他们不要学习我们两人。
这张机到徐州比我还早,已经一年有余,这徐州牧极重医术,很多名医都到了这里,我想,这张机也是如此吧。”
许勇皱眉说道:“如此说来,此人的医术必然不凡,按理来说,他若是想要学习医术,应该到医馆或者医学院去,那里有很多病人和名医,可以给他实践和研究,他又为何不去?反而留在城内,某记得,为了更好的给百姓看病,以及不让一些庸医害死病人,州牧颁布了法令,任何人,没有得到州郡颁发的行医许可证,擅自行医者,按造成的后果予以处罚,轻者拘役半月,重者弃市当场。
这告示但凡乡亭皆贴有,这张机既然为世家子弟,又精通医术,不可能不识字吧。”
方靖说道:“说实话,方某极为佩服许州牧,他所颁布的每一条法令,或许有些离经叛道,甚至很多人都说没有必要,但是,方某行走天下,见过太多的庸医将一个好好的人治死,到了徐州,随然有很多律法,但却不觉繁杂,反而感觉恰到好处。
只是这张机也是倒霉,据说他刚到下邳,便前往医馆报备,谁知道医馆内刚好来了几个病人,医馆的医师诊断之后,便开了药,这张机却觉不对,说这几个病人的病,并非医馆医师所诊断的那样,而且,那病还可能传染。
医馆内的医师自然不满,坚持相信自己的判断,张机就忍不住和他们争吵起来,最终他们决定一人医一个,看谁的诊断正确。
那些病人一开始也不相信张机,但医馆内的医师既然已经决定,便不容更改,这场比试,三天之后便见了分晓,医馆内的医师的病人不见好转,病情反而加重,而张机的病人则已经痊愈。
胜负已见分晓,却不曾想,那些医师待百姓散去之后,恼羞成怒,把张机赶出了城内,并拒绝给他行医令,自然,也不许他进入医馆和医学院。
这张机也是个倔脾气,本来就想离开,但他见医馆内的医师并不相信那几个病人的病能传染,担心徐州发生疫病,为了百姓,他忍着医馆医师的排挤,留在城外,研究疫病的病情,并施药治疗,只收取少量的钱财,甚至对于一些实在拿不出钱财的百姓,只要给他一口饭菜,他便自去山中采药医治。
直至前些日子,他终于找出了真正能治疗那种疫病的方法,并将治疗的方法告诉了那些百姓,如今,他应该也要离去了吧,为了治疗那种疫病,他时常出没于城内,寻找一些病人,也因此获得了神医的称号,为百姓所敬佩。”
许勇闻言,握紧了拳头,说道:“纵然如此,也不应该如此受吹捧,医馆有规定,除了药钱,医馆不得另收取费用,而且对于有病而又买不起药的百姓,州府也允许,在有人担保的情况下,可以在医馆赊药,待其病好,或挣或借,或者做一些州府的分下来的差役来抵账。
这张机虽为世家子弟,但他出门在外,不可能有如此多的钱财来给百姓买药,而靠他一人所采的药,又能施舍几人?”
方靖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徐州牧倒是事事为百姓着想,可惜,其每日事务繁忙,又怎顾得了这些小事?
虽说医馆有规定,不得收受百姓看病的其他费用,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百姓去医馆看病,若是不给医师礼钱,不说要等待很久,明明是小病,却尽给你开最贵的药,百姓中能识字的本就不多,更何况懂医术的呢?
于是,只能医师说什么就是什么,直到后来,有医师的家属告知病人,然后,前去看病的病人只能乖乖的准备礼钱。
而这张机,医术精湛,他所开的药,全是用最便宜和最常见的药,百姓自然纷纷找他看病咯。”
许勇脸色越来越黑,没想到,后世的红包制度在这汉朝居然流行起来,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蔡琰的小手轻轻放在他握拳拳头的手上,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许勇连忙松开手,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方靖若有所思:“看来,方某有些走眼,公子身份恐不一般,倒是多嘴了,还请公子勿怪。”
许勇说道:“此事又怎怪得了先生?若非先生相告,许某还不知道,自己所颁布的法令,到了下面,却被人无视,这恐怕不止医馆一事这么简单。”
方靖闻言,连忙拜道:“原来是州牧方面,方靖见过镇东将军。”
许勇扶起方靖,说道:“先生不必多礼,不知如今许某当面邀请先生在州中任职,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方靖说道:“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方某,方某……”
许勇遗憾说道:“先生不用担心,既然先生不愿入州当职,许某亦不会强求,今日也多谢先生提醒,许某感激不尽,不过,许某厚颜,想求先生一事。”
方靖拜道:“将军请说,方某必定竭尽所能。”
许勇笑道:“这事对于先生而言很简单,只是希望先生游历天下之时,将所到之处画下来,而后送到朝廷,或者许某的手上,如何?”
方靖一愣,问道:“将军所求就是此事?”
许勇点了点头,方靖笑道:“如此易尔,方某除了一手剑术还能见人之外,就还有一点画技,这些年,方某已经将所到之处都已经画下,如今就放在友人家中,待方某前去取来。”
许勇大喜道:“竟有如此喜事?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方靖连忙摇头说道:“将军何必言谢,方某所画,能入将军眼内,乃是方某之幸,将军稍待,方某去去就来。”
许勇说道:“先生不必着急,慢慢来就是,许某还有些事情处理,不知先生的画多少,可否需要许某派些人手?”
方靖说道:“若非将军提醒,方某都忘了,那些画确实不少。”
许勇招了招手,便有几个护卫过来,许勇说道:“你们随先生前去取画,一路上不可怠慢先生,还有那些画,务必送到府内,不得有误。”
护卫躬身拜喏,便随方靖离开。
许勇送方靖离开酒楼之后,便向张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少行人都面带喜色的往这边行来,而许勇见此,脸色则更加阴沉。
蔡琰安慰道:“夫君,如此小事,不应该影响你的心情。”
许勇低声说道:“琰儿啊,这可不是小事,那张机。张仲景可不是普通医师,其医术不下华元化,而且,其更加精通如何治理瘟疫,以及传染性的病。
这些姑且不论,医馆内的医师,明明错了,不仅不承认,还忽视了可能会发生的大规模疫病,琰儿,你也知道,一旦出现疫病,是何等可怕吧!”
蔡琰闻言,打了一个寒噤,她当然知道疫病的可怕,不说以前,但是这些年,兖州,徐州,豫州发生的瘟疫,死了多少人,为了这些瘟疫,许勇愁得头发都有些白了,她可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