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西边是司隶,也叫做司州,洛阳就在这里,所以濮阳显贵基本都住在西边和北边,东边和南边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冯力家就在东边,只有前后有两间屋子,后屋有两个小房间,冯力夫妇与父母各住一间,前屋则是厨房,客厅,还有牛猛的房间。
来到冯力家门前,见门没关,许勇也不客气,一边走进去一边叫道:“冯婶,冯婶。”
没叫几声,从后屋走出一个妇女,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用布包裹着头发,相貌普通,他比力叔小两岁,大约二十五六岁,但长年累月的劳作,让她看起来更像四十来岁的人。
但这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底层的百姓平均寿命也就四十来岁,就像力叔的父母,如今近五十岁了,连活也干不了了,耳有些聋,背也驼了。
冯婶一见许勇,高兴的道:“阿勇来了,快坐,快坐,我去给你倒碗水。”
说着就匆匆的去倒水,许勇也不客气,找了把椅子,靠着墙边坐下。这椅子还是许勇教力叔坐的,汉朝时并没有。
接过力婶倒的水,温度正好,许勇一口气喝完,赞道:“还是冯婶家的水甜。”
冯婶笑道:“阿勇,你的嘴还是那么甜,饿了吧?我让人唤阿力回来,然后给你做吃的。”
许勇道:“倒是不太饿,不过确实是想冯婶你做的饭菜了。对了,我在街上遇到牛叔,他去找力叔了,还说会带酒菜来。”
冯婶道:“这样啊,那我去弄点小菜,等下给你们下酒。”
许勇起身道:“好嘞,谢谢力婶,我去看看祖父祖母。”
许勇前往后院看望力叔父母,二老也是认识许勇的,拉着许勇唠叨许久,许勇没有半分不耐,老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也跟老人说一些外面的见闻,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家,活动范围往往不过是县城周围,许勇说起外面的事,倒也让两位老人十分惊叹。
直到牛猛冯力还有七八个人推着五六坛酒,半扇羊肉,鸡鸭鱼等,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不久,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许勇出来,众人围坐,见到昔日伙伴,又是高兴又是愧疚,说道:“王大,陈山。褚风,张虎,钱多多,二狗,陈发,周福,李小,你们怎么来了,不打算去投军了吗?”
这几人都是许勇昔日伙伴,也是濮阳县有名的游侠,其中最大的陈山和牛猛差不多,最小的李小刚满十八岁,但无一不是武艺高强,一诺千金之辈。
而褚风,张虎,钱多多等人当初要去投军,被许勇和牛猛劝了下来,许勇许诺,有朝一日一定带他们一起建功立业,再加上牛猛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他们便息了投军的念头,跟许勇一起纵横濮阳县。
但最后,因为缺钱少粮,加上一些事情,许勇只身离开,除了给牛猛等人留下了一张酒当,便是劝他们继续去投军,但没想到他们还是留在这里。
褚风笑着说道:“哈哈,投什么军,反正即使立了功劳,不是被贪官贪墨,就是没钱给朝廷,也做不了官,到还不如留在濮阳,有阿勇你的名声在,纵横逍遥,无人敢惹,不是更痛快?再者,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还会回来,带我们建功立业。”
牛猛接着说道:“褚风说的没错,你看,如今我们已经有了钱财,阿勇,这次不走了吧。”
许勇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道:“这事等下再跟你们说,牛叔,你还未告诉我这钱从哪里来的呢?
我实在好奇得很,按理说你们都不想投身世家大族,更不会去拦路打劫,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牛猛干了一碗酒,说道:“阿勇,你忘了当初你走之前,留给我们酿酒的方法了吗?嘿,如今,我们可是日赚斗金啊,所以,你留下来,当初你给我说的想法,都可以实现了,我们召集乡勇,勤加操练,等待时机,日后建功立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嘿嘿。”
许勇皱眉道:“区区一张酒方,怎会如此赚钱?”
冯力在一旁说道:“还是我给阿勇你说吧,是这样的,你离开濮阳没多久,城西田氏,田家主病重,田家公子恒从洛阳归来,成为田氏家主。
这公子恒向来就好游侠,只是前些年去往洛阳等地,所以阿勇你没见过,他此次回来,不知为何,多次招揽城中游侠,且所给待遇极为丰厚,濮阳县周边的游侠,除了当初跟随我们的,基本都成了田氏门客,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阿勇你的名字,便多次拜访我们,希望能见你一面,我们知道阿勇你不愿成为门客,便多次推脱,说不知道你在何方,那公子恒见此,也不再强求,转而想要招揽我们,又被我们拒绝。
之后,又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我们曾想酿酒赚钱,他就说由他出钱出粮,让我把酒酿出来,所赚取的钱财,除了一开始的本钱,他分文不取,我们一思量,反正我们也缺少钱粮,且酒方也在我们这里,不怕他强取,便试着酿了一点给他,由他拿出去卖,我们则派人悄悄跟着他,看他卖多少钱,又给我们多少钱,结果发现,果然除了本钱,他分文不取,我们又试了几次,确定了那公子恒确实不是想贪墨酒方,才放心的跟他合作,赚取钱财。如今,虽不说日赚斗金,但确实赚了很多钱。”
冯力一口气把话说完,拿起酒猛喝了一口。
许勇闻言,喃喃道:“田氏,田恒,倒是个信人啊。”
牛猛说道:“确实,这田公子确实不错,但阿勇你放心,我们,还有其他人,都在等你,没有做他田氏门客,阿勇啊,接下来,我们继续吧。”
众人都看着许勇,许勇也看着他们,然后摇头说道:“诸君都是胸怀大志之人,谁都不愿意此生碌碌无为,老死于田垄之间,故而我等聚集在一起,等待时机,希望有朝一日乘风而起,封候拜将,封妻荫子,但是,而今我终于明白,我等虽有些武艺,但不过是匹夫之勇,天下能胜过我们的,多不胜数,而且,战场之上,凶险万分,稍不注意,就可能身死族灭,而凭借这匹夫之勇,在数万,数十万的大军中能有什么用?
而今,我拜入颍川书院,博览群书,才发现,纵然勇如项羽,亦不过百人千人敌而已,真正的万人敌,十万人敌,当如韩信,白起,所以,我打算这几年,都在颍川书院学习那万人敌之术,诸君,许勇对不起大家,但日后,许勇无论富贵,贫寒,都不会忘了诸位。”
说完,对着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牛猛扶起许勇,众人沉默,良久,褚风问道:“当日我等要去投军。阿勇你说世道昏暗,贪官污吏横行,纵然立下汗马功劳,亦难有出头之日,除非投身权贵之下,但你说过,你有办法让我们建功立业,只要跟随你,不用去做那些权贵的走狗,我们都相信你,如今,你要弃我等而去么?”
许勇苦笑道:“褚兄,不是许勇舍诸位而去,只是如今,许勇已经明白,凭我等之力,难有出头之日,世家豪强,垄断了天下钱粮,再加上我等多是目不识丁之辈,战场之上,并非靠一时武勇即可,更多的是靠各种谋略,孙子和吴子的兵书上都说过,凡战之前,便要知道此战胜败如何,方能百战不殆,但是,但凡谋士,又有何人不是出自世家豪强?而这些人,又怎肯为我们效力?
勇如项羽,力能举鼎,但不用范增之谋,最终还不是自刎乌江?”
陈山听到这里,说道:“阿勇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等都是兄弟,何必拐弯抹角?”
许勇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好,蒙诸位兄弟厚爱,许勇感激不尽,那我便直说了,我曾说过带领诸位建功立业,是因为我知道,再过几年,便会有一场波及全国的动乱,我想到时候我们组成军,助朝廷平定叛乱,诸位也别问我如何知道,总之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
只是,如今我明白了我们最大的不足,一是我等虽然自问武艺不凡,但却无知兵之人,牛叔虽然差点做了屯长,但只是凭借一时武勇,对于行军布阵却也不会,这样一来,乱军一起,我等如何能凭借数百上千人击败乱军,立下功业?
其二,纵然我等立下汗马功劳,但若是没钱,若是朝廷向我等索要钱财,我等难道要去打家劫舍?至于乱军,都是由活不下去的百姓组成,更是没有钱财。
第三,兵法有云:凡举兵十万,日费千金。我等要想立下汗马功劳,必定要召集数千人马,人马若少,如何面对数万,数十万乱军?别到时候反而被乱军击败,成为别人的笑话倒算了,身死魂消,如之奈何,然而数千人马,虽不说日费千金,但人吃马嚼,仅凭这酒钱,如何能养得起?
所以,我如今便再这颍川书院,苦学兵法,只待时机一到,便寻明主,建功立业。诸位若是愿意,待我寻得明主,便举荐诸君,如何?”
众人沉默了良久,牛猛说道:“我牛猛一介匹夫,没什么本事,但我相信阿勇你将来一定成就非凡,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管刀山火海,只要你遣人来说一声,我牛猛誓死相随。”
冯力也说道:“我老冯没什么本事,牛兄救了我全家,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而且,我也相信阿勇将来能封侯拜相,哈,老冯我没什么盼头,就希望将来我的孩子能跟着阿勇你建功立业就好。”
其余的人想了一下,大家本就是意气相投,关系极好,虽说如今许勇不打算留下来,但毕竟是为了更好的将来,所以,众人都答应,等许勇找到明主,他们就前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