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恒与许勇相识最久,也最能知道许勇对赵云的欣赏,甚至他与许勇一起去过常山,把赵云的兄长接过来至今。
当他得到士卒的禀告时,立刻出来迎接,并亲自带着赵云来到赵裴的府上。
赵裴也很有才华,可惜身体太差,本来已经有了好转,却因为儿子的夭折而一病不起,但田恒依旧四处寻找名医给他治病,可惜正所谓心病难医,所有医师来看过赵裴之后,都摇头离开。
田恒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赵云终于来了。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相信许勇,不是曹操,也不是许壮,而是田恒,许勇多次跟他点评天下人物,无一不中,所以,他没有因为赵云的年轻而轻视赵云,等赵云进入赵裴的房间之后,他便一直在客厅等候。
赵云进入房间,看着躺在床上,十分消瘦的赵裴,悲从中来,扑到赵裴面前,拉着他的手,哭着说道:“兄长,弟对不起你啊,兄长病入膏肓,弟却不曾得知,弟该死啊。”
在旁边服侍着赵裴的妻子说道:“子龙,夫君如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恐怕听不到你的话了。”
赵云只是不停的哭着,忽然,赵裴缓缓的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兰儿,可是子龙来了?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赵裴的妻子姓胡,闺名兰儿,她看着清醒过来的赵裴,强做笑脸,说道:“是的,夫君。”
赵裴连忙说道:“快扶我起来,让我看看子龙。”
赵云连忙擦掉眼泪,和胡氏扶起赵裴,让他靠在床上。
赵裴看着赵云,勉强笑道:“子龙啊,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你也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爱哭!”
赵云流着泪说道:“兄长,子龙不孝,兄长病重,竟不能陪在兄长身边。”
赵裴说道:“你啊,也长大了,怎么能陪在我这个病秧子身边,你向来有大志,又很有本事,未来我赵家,全看你发扬光大了。
子龙啊,为兄估计是撑不下去了,许将军和田相待我很不错,他们也很欣赏你,若是有一天,你在公孙瓒那里待不下去了,就来投靠许将军,以许将军的胸怀和本领,定然能让你一展所长。
当然,这是为兄的想法,你一向喜欢自己做决定,我呢,也不强求你,只是,若是日后你不在许将军身边,而是与他为敌,那么,你不许对许将军出手,就当是替我报答许将军的照顾之情,如何?”
赵云说道:“兄长,你放心,如今,我已经归降许将军了,你好好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裴闻言,十分高兴,脸色似乎都红润了一些:“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他紧紧的抓住赵云的手:“你既然随了许将军,日后务必尽心辅佐,不得背叛,知道吗?”
赵云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兄长,自今以后,弟定不叛许将军,虽死无悔!”
赵裴欣慰的笑了笑,对胡氏说道:“兰儿,你去把许将军给子龙准备的东西取来。”
胡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赵裴对赵云说道:“子龙啊,你嫂子自入我赵家,一直细心的照顾我,并且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好女人,可惜为兄福薄,不能与他相守一生,也没能给她留下一儿半女,我死之后,恐怕她会孤苦伶仃,若是日后他遇到了良人,你不得阻拦,知道吗?”
赵云哭着说道:“不会的,兄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的……”
赵裴抓着赵云的手,看着他,费力的说道:“答应我!”
赵云哭着点头,赵裴又露出笑容,没过一会,胡氏回来,身边跟着两个壮汉,一人手中捧着一副战甲,一人扛着一把长枪,屋外还传来一声马叫。
赵裴打起精神,指着这些东西说道:“这是当初许将军特意为你打造的武器战甲,让我交给你,可惜你去投了公孙瓒,一直放在我这里。
甲名明光铠,跟许将军的铠甲所用的材质和打造的方法一样,只是许将军的战甲为黑色,而它是白色。
武器名曰枪,取矛之刃,槊之锋糅合而成,长一丈有余,通体由镔铁打造,锋利而坚固,却不失弹性。
许将军曾说过,这把枪只有你用最合适,所以给他取了名字,叫豪龙胆,也叫亮银枪。
屋外的战马名曰照夜玉狮子,乃是难得的良驹,通体雪白,在夜间会发出如同宝玉般的豪光。
将军说过,这三件宝物若是上了战场,必为众矢之的,也会成为军中之胆,非无双之猛将,不可驭之,普天之下,唯有常山赵子龙可以。
子龙啊,如今,为兄将它们交给你,也算完成了将军的嘱托,兰儿,扶我起来,我想看看,子龙骑马佩甲的样子。”
说着,赵裴面色更加红润,竟然强撑着身体起来。
赵云,胡氏连忙扶着他,赵裴阻止了赵云,任由胡氏扶着,来到门边,倚靠在房门边上。
胡氏和赵云都面带悲伤,赵裴已经卧床月余,根本下不了床,如今却骤然好转,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情况。
赵云泪流满面,赵裴却看也不看他,低声说道:“子龙,着甲!”
赵云脱去外衣,忍着悲伤,将明光铠穿上,手握长枪,出了屋门,翻身上马,照夜玉狮子长嘶一声,仰天而起,赵云持枪傲立。
赵裴抚掌大笑:“好,白马银枪赵子龙,我赵氏定会在子龙手中发扬光大,我无憾矣!”
而后,赵裴将头轻轻放在胡氏的肩上,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便一动不动了。
胡氏忍不住轻轻抽泣,声音越来越大,正在适应新坐骑的赵云看过来,只见兄长的头放在嫂子肩上,闭着眼睛,面带笑容。
哐啷一声,长枪从手中滑落,赵云翻身下马,一步一步的走向赵裴,轻轻的扶起他,然而,赵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僵硬的身体就这么靠在赵云的手上,头颅低垂。
赵云失声痛哭,在场的人也都开始抽泣,还在客厅的田恒听到声音,立刻赶了过来。
赵裴来到兖州之后,一直跟在他身边,一边养病,一边帮他处理事情,他和赵裴的感情,比赵裴跟许勇要好的多。
他轻轻的拍着赵云的肩膀,哀伤的说道:“子龙,节哀,赵兄已然仙去,我等还是帮他办理后世吧。”
说完,田恒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赵府就挂满了缟素,赵裴重病至今,早已经有了准备,所以,一切都还算有条不紊,三日之后,赵裴下葬,赵云埋下最后一掊土,看着这座新坟,悲伤欲绝。
赵裴比赵云大十几岁,赵云出生没多久,父母便故去,是赵裴将赵云拉扯长大,可以说赵裴既是赵云的兄长,又是爹娘。
后来赵云外出学艺,两兄弟聚少离多,赵裴也染上了莫名的怪病,可是一直瞒着赵云,直到后来许勇到常山寻找赵云的时候,那时赵裴的身体与日俱下,许勇才将他接到了兖州。
临走之前,许勇让人留守赵家,想等赵云归来,但在赵裴的坚持下,没有告诉赵云他的身体状况,导致赵云归来之后,为了自己的志向,去投了公孙瓒。
后来两人也时常有书信来往,因为赵裴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他写字,只能让胡氏代笔,这才引起了赵云的怀疑,再三追问,赵裴才告诉赵云自己身患重病,但却还是隐瞒了赵云具体情况,只说自己开始好转。
那个时候,公孙瓒正在和袁绍打得激烈,赵云也没有太过在意,谁知,再次见面,竟然成了最后一面。
赵云悲伤的对胡氏说道:“嫂子,我想给兄长守孝。”
胡氏点头道:“好!”
处理完后事,赵云便在赵裴坟前搭了一个小棚子,里面只有一张木板,一块薄薄的被子。
守孝期间,不得面露笑容,不得吃美食,穿华服,听音乐等等,可以说,在古代,守孝比坐牢还要受罪,而一般来说,守孝以三年为期。
袁绍之所以名传天下,除了他的家世,还有就是他为父母守孝,一守就是六年,在以孝治天下的汉朝,被士人多加赞叹。
赵云搭好孝棚之后,便在赵裴坟前住下,他打算为兄长守孝三年,再前往徐州报答许勇。
然而,三天之后,胡氏带着几个下人,牵着照夜玉狮子和霜刃,带着赵云的战甲和长枪,来到坟前。
赵云不解的问道:“嫂嫂,这是做何。”
胡氏一身孝服,面带悲伤,说道:“子龙,你孝期已满,该去徐州了。”
赵云惊讶道:“嫂嫂,这才三日,怎么就满了孝期?!”
胡氏抽泣了一会,才说道:“夫君临去前,曾在妾身耳边说过,说小叔你至纯至孝,定会为他守孝。
然而夫君说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许将军欲匡扶正义,正是需要小叔你的时候,不想让你在他坟前空耗时间,所以,只许你为他守孝三日,以一日为一年,三日已过,便做三年。”
赵云悲伤的跪在胡氏面前,哀求道:“嫂嫂,云对不起兄长,在兄长病重之时,陪在他身边,如今,这是我唯一能为兄长做的事情了,嫂嫂,求求你了,让我守上三年吧,好不好,嫂嫂。”
胡氏微微抬头,不去看跪在地上的赵云,任由泪水划过她的脸颊,说道:“夫君说了,若是小叔不肯离开,便将他挖出来,小叔不走,他用不下葬。”
赵云吓得连连摇头,对着胡氏磕头道:“嫂嫂,不可啊,嫂嫂。”
胡氏低头,看着赵云说道:“那小叔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