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随着宋雨晴穿过尤胜于九曲十八弯的楼道,见识过宝莲寺内诸位佛像,由大雄宝殿起,到观音殿,文殊殿。佛像大都神情肃然,偶有几尊菩萨像倒是有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之态。世俗普通百姓人家,礼敬佛道,心甘情愿的花上几张钞票,买上那么一尊佛像供奉于家。求平安喜庆,求大富大贵,求身疾痊愈,人心万象。殊不知这供佛礼佛所购置的佛像,若量度不够如法,佛菩萨即使被高僧开光,也受不来那绵绵香火。而佛相法相不佳,就白白空有佛驱,邪魔入住。向佛者皆是求一句“心诚则灵”,望那漫天之上有所回应,邪魔作祟驻佛像,如此一来。便有叫天天不应,念佛佛不灵了。
一路来,宋雨晴见楚灵少有搭话,本来生性活泼的她憋不住,闲问一些无关大事,亦无关大雅的鸡毛蒜皮。
“楚灵,你知道E&G辱华吗?真的可恶,以后再也不用他们家的东西了。”宋雨晴自顾自的表演,说到辱华,脸上愤慨浓郁。楚灵一心思虑宝莲寺中佛像精妙,全然不觉一旁曼妙女子的搭话,想到深处,楚灵还是不禁感慨塑像人的工艺巧夺天工。原本跟于宋雨晴后方的楚灵,没有刻意留心宋雨晴已停下脚步,嘟着嘴冷冷的看向由后上前,并和她拉开一两米距离的楚灵。
宋雨晴气急败坏,从小到大倒是没人让这位吃瘪,刁蛮性子一起。她冲前方楚灵无礼大喊:“楚灵我跟你说话呢,你站住!”
前者闻声而停,转身扭头一脸疑惑,带有迷茫的意味。楚灵刚欲想说话,便有人打断。
“女施主,佛门清净地,还请不要喧哗。”不远处一位灰布长衫的年轻和尚朝两人行礼,和尚的警戒话语顿时让宋雨晴薄面难堪,眼睛狠狠刮了刮楚灵。
楚灵内心实在委屈,暗呼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透。不在理会宋雨晴,楚灵略有歉意的向和尚道歉:“初入贵寺,显得唐突了。”
年轻和尚倒也没有过多追究,轻轻道“阿弥陀佛”,背离二人,拿起扫把静静的清理院中的尘埃和几片落叶。盛夏立午,炙热阳光透过繁繁绿叶,几束倾洒在年轻和尚身上,加上宝莲寺的佛息,尽显其祥和浅淡。
“修佛修心,是修到家了。”楚灵称赞道,灰衣的年轻和尚颔首致意,谦逊自然。
再约过了几道小路,楚灵两人来到一处静谧的草屋中,他轻推开门,视野所至屋子中只有一中年人。中年人大抵是听到动静了,在看到进入屋中人的面孔,紧握画笔苍劲有力的手忍不住颤抖,从伏案作画的桌上朝他俩来。笑吟吟,颇为和善,但是楚灵仍是注意到了中年人眉宇中的失态,这位华国的最高决策人-司徒敬南!楚灵瞳孔微缩,也在细细打量这位现任总统。
“是楚灵吧”中年人和和气气的笑言,不忘夸奖宋雨晴,竖起大拇指“丫头,事情办的好”。
宋雨晴心情大好,但却丝毫不扭扭捏捏,玉齿轻笑“谢谢伯伯。”
中年人裂开嘴笑,笑容温和:“雨晴丫头,先退出屋子,你伯伯我和楚灵有事情要说。”
宋雨晴也不是不识大体的女子,刚想找理由离开,既然伯伯说了就顺势退到门外,缓缓掩门。
初次面对华国金字塔顶巅的司徒敬南,楚灵有些拘谨,倒是不至于慌忙失去阵脚。微微俯身,不卑不亢道:“总统先生。”
司徒敬南眼神柔和,满意的点点头,藏露不住对这位遵礼行仪的后辈的欣赏。他注视着楚灵,渐渐与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叠,中年人苦涩一笑,“是太像了”。
中年人司徒敬南如楚灵想象的一般,儒雅不凡。那对深似静潭,飘逸的眸子,怔怔的看楚灵,楚灵面露疑色,不解。气氛滞凝,约莫三分钟后,“唉”一声悠悠轻叹响入偏屋。楚灵闻其声,就知道是茅先生来了。只见距离两人一米处,茅先生悄然临至。茅先生走到司徒敬南身旁,司徒敬南略略回神,依旧是苦涩的笑容,蕴藏一个人孤苦和悲伤。
茅先生先开口了:“楚灵是楚灵,不是他,有八九分神似。”茅先生一如既往的中山装,安慰了既是自己的继承者又是自己得意的门生。对楚灵解释道:“我这老伙计,估摸把你和亡逝他儿子联系到一起了。”不忘八卦司徒敬南:“你那顽劣的儿子.....”些许是见司徒敬南憔悴的面容,茅先生停顿作罢,仍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徒敬南黯然的摆摆手,“你们聊,我去准备给那位老家伙送行。”司徒敬南语句中的最后一词,尤为用力,有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感。走出门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楚灵道:“灵小子,塔顶见,你们聊。”言罢,离开的他身影消失在两人前。
楚灵愈发迷惑,朝着茅先生抱手道:“司徒总统这是?”
茅先生目送司徒敬南离开,正好楚灵提问,他也是颇为难以出口,虽然这件事是在他复苏后才听闻的,至今想起还是决定荒谬不堪。
“司徒敬南有个唯一的儿子,名为司徒宣,被人用计杀掉的,他长的很你很像。”
楚灵瞳孔收缩,失笑哑然,如此便不难理解为何司徒敬南见到他时,流露出的痛苦。自古白发送黑发,乃人生疾悲。
茅先生补充道:“被人下了药,死在女人身上,据说尸骨无存。”
楚灵不是喜欢打探别人伤心事的无情人,茅先生也点到为止,开门见山道:“楚灵,我需要你组建一个势力。你也对天地的一些变化有所感知,包括先前的阴傀门专门通过拐卖,虐杀幼童的行径来盗窃他人气运去养某个东西。”
楚灵颔首,阴傀门所做的勾当,赵司曾经跟他提起过。赵司行窃,盗走的除了赤裸裸的钞票,金条以外。他们做更多的则是运用掌傀术,将身负大气运人运势抽丝般夺走。
“虽然我借以你师尊的大势顺势拔高华国国运,但国运昌鼎,终究是一座空中阁楼。其中一砖一瓦是需要你们去填补。化虚为实,阴傀门的底线我尚且不能算清明白。迷雾重重,冥冥中有人抹去了蛛丝马迹。”茅先生脸色严肃,可见他也不曾遭遇过这样恶劣的情况。“大势之下,平安稳渡从来只是痴人说梦。无数的隐端都会乍现。而你,欲要傲世为尊,平定天下为首要任务,且不看华国表面的国泰民安,私下的暗流涌动是你是我所要注意的。”
楚灵听明白茅先生的弦外之音,拱手相问:“茅先生有何指教?”
“你的大师兄之所以魂魄失去一窍,神志不清明,不归于天道祸端,而是他分出的那一窍在下一盘玲珑棋,以芸芸众生为棋子,大势为棋盘。”茅先生缓缓言,道出其中玄机。“棋局结束的那一刻,便是你大师兄神魂归位的时候。”
“谁是下棋人?”楚灵目光清明的看向茅先生,丝毫没有沦为棋子的愤怒,有的只是浅浅的淡然。
“我。”茅先生坦然面对楚灵的目光,嘴角流露出一丝期待和自信的笑容,五官平和却不乏张力。
茅先生继续道:“你师兄刘伯温与我各执红黑两子,我以含有华国两千年的滔滔运势的传世玉玺和你师兄,不,确切的来说是和你的师傅,讨要一条道。”
楚灵反问:“一条道?”
“对!提前百年逃脱此界的契机。”茅先生语气坚定的回答,随后有几分意味深长道:“若不是你师尊先是威胁我拿了十全十满的国运,一分于你,再遇上刘伯温压上的紫气东来算上一分,你与他仍低了八分胜算。你拿什么赢?”
楚灵不予置否,中气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迎上茅先生,气势不弱,坚毅的侧俏,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连茅先生此刻也不由一阵恍惚,对于楚灵的反应诧异,更多在于“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一句话,对于即将面对的棋局期待更甚,“希望你刘伯温不要让我失望呀。”
茅先生挥挥衣袖,朗声大笑消失于屋中,“他就在海会灵塔等你!”
离开小院屋房,楚灵已然来到山脚下,眼前是层层山梯。他抬头瞭望山巅,一位白衬衫,同样西装的男子平淡的站于上方,无悲无喜,好一个视万物如刍狗,众生皆是蝼蚁!楚灵暗自冷笑,面不改色,毅然踏上百层阶梯,强健有力,眼眸中紫光涌动。山顶男子,笑容玩味,还之以礼,一双眸子金灿。
山底紫蟒吞天势,山上金龙嚎苍穹!
不顾身上承受的压迫,楚灵一步接一步,眼神坚毅,管你是龙还是虫,我楚灵当傲世为尊!紫蟒张开巨口,叫嚣金龙,一时刻分庭抗礼。
世人不及的隐处,玲珑山,青衣儒衫中年人遥南望,若有所思,浅笑。再转身望向虚空,伸手做请姿,中山服老者自缥缈来,“恭请圣人入局,我刘伯温斗胆与圣人博弈几分!”
刘伯温轻抚衣袖,笑言:“我以自家小师弟为将!”
一边,楚灵已跨上九九八一层阶梯之巅,路过白衣衬衫,一头金发举止不凡的俊俏男子,插肩相过时,男子低语:“嬴”
“楚灵。”
名为赢的男子微微致意,和楚灵一同转身走到布置许久的一张楠木桌前,司徒敬南在宣纸上作画,画接近完稿。是一只展翅翱翔,冠绝群雄的仙鹤,天清云淡欲要倚天而飞。目前,司徒敬南正捏着笔点仙鹤的眼睛,韵味悠悠,点睛之笔,意境缥缈。中年人有所困惑,眉头微锁,迟迟不能下笔。似乎察觉到楚灵和赢二人来到,他扭头身朝向赢,“赢,灵小子已经渡过第一重考验了,他有资格为查金先生送行了吧!”
赢不怒不惜,仿佛一切均在意料之中,恭敬的对司徒敬南道:“小子自然遵守承诺。”
司徒敬南勾起一抹温润笑意,指着尚未点睛的宣画,看向楚灵:“这是第二道考验,送给查金先生一生之礼。”
楚灵捏过画笔,卓然而立,山亭山风呼啸,他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执笔,前俯,捏着画笔不动。就在赢和司徒敬南凝聚目光时,楚灵右手疾然一戳,给仙鹤点睛!
缥缈仙气起伏,傲姿仙鹤沃然于纸上,墨染之笔赋予了它生机,展翅高飞,唳啸长空。带有查金先生的一抹江湖侠者正气,楚灵喃喃言:“剪其豪暴,振其不赡,是为侠。放歌深林,仗剑同行是为世,岁琢月磨,初心如昨是为界!”
茅先生轻解衣袖袖子扣,一笑:“我以赢为帅!”
宝莲寺,鹤倚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