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树林里无人回应她。
苏木沉思了片刻，抬步往深山里走去。
一个时辰后。
苏木揉着酸胀的腿，想骂娘，虽然她没有。于是只好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一边继续走着山路。
“为什么神不能腾云驾雾……虽然我还不算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神。可是话本子里的仙也是可以飞的呀，为什么我不行……做神好难……小先生细皮嫩肉的，还要带着他娘亲，真的受得了这种路么？我为什么非要守这个约……”
她忽然停下脚步，扔掉拄着的树枝，“对啊，为什么非要守约不可呢？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转头欲走，又垂头丧气地返过身，“可是我说过我要做个好神……啊！什么东西！”
苏木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毛狐狸吓得差点滚下山去，幸而猛增的藤蔓托住了她，才令她没有这么狼狈。
“原来是只狐狸……不对，是狐妖？”苏木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只白毛狐狸，那狐狸却在她眼前化形了。
看上去像个六七岁的孩子，五官之中却已见妖媚。眼若秋波，面若桃花，明明是个小少年，生得却比女子还美。
“果真是个狐妖……刚刚化形？说说你想要什么吧，我没有时间同你消磨。”那狐狸跑来挡路不会没有原因，总归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虽然苏木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值得这些大妖图谋的。
想毕，苏木抬头欲再跟那狐狸谈判，却不见了他的影子，忽然感到袖口一紧，低头一看。
“？”
苏木与他大眼瞪小眼了大约一分钟，还是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你抓着我衣袖作甚？”
“……”
“搞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不是，你可是狐妖！”苏木一下跳开两米远，警惕地看着他，单说这只狐狸的反应就奇怪地很，苏木行走人间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狐妖都凶残得紧，这只狐狸却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还表现得很……依赖她的样子？太奇怪了，难道没有化形前的记忆？
“我……我叫……”少年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尖锐，像是不习惯说话似的，少年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皱眉陷入了沉思。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你说你叫什么？”苏木等不下去了，开口问。
“……”少年依然皱眉。
“喂？小狐狸？臭狐狸？不说话我就走了哦？这深山野林的你……”“言九。”少年抬头，眸光清亮，“我想起来了，我叫言九。”
“言九？倒是好名字，那么言九，请问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嗯……”言九闻言又陷入了沉思，这回他很快就抬起头来，“我没有地方去。”
苏木有些惊讶，“没地方去？怎么会？你不是九仙城的妖？”
言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们……这里的人，供奉狐狸，真的要去的话也只有……狐仙祠。”
“狐仙祠？”苏木一愣，“狐仙祠不是前段时间刚失了火吗？”
“……”言九低头，“所以说我没地方去了。”
“你……”苏木疑惑，“你不是狐妖？是狐仙？可是你身上的气息又像是狐妖。”
言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差一点……能成神，可是烛台翻倒了，祠堂被烧了，神像……也毁了。”
“神像？”这么说来，是依靠人们的香火供奉而修炼成长起来的小仙，怪不得身上没有妖的戾气，可惜才刚能化形，祠堂就毁了，也难怪，弱得跟普通狐妖没什么两样，闻起来就是狐妖的味道。
“现在的祠堂只剩下墙壁，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以前没有人来上香的时候，还会有过路的旅人落脚，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言九垂下头，又伸手揪住苏木的衣袖。
“……”
“我要跟你走，你是这附近唯一的同类。”言九巴巴地望着苏木，苏木受不了他的眼神攻击，很快败下阵来。
“祠堂不会修缮吗？”苏木问。
言九愣了一会儿，“修缮？官府确实上报了这次大火，但贪去了修缮祠堂的所有款项……百姓……也习以为常了。”
“……”苏木微讶，同时也有些同情言九，被自己庇护着的人们这样对待，一定是难受的，希望他不要因此妖化了才好。
“带你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跟你可不是什么同类。”苏木指指自己，“我，是草木仙，是树。”又指指言九，“你，是狐仙，是狐狸。”
“一样的。”言九撅起嘴，一脸控诉地看着苏木，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少年还很稚嫩，这幅样子颇有些撒娇的意味，竟有些可爱，但苏木不那么想。
“……行吧。”苏木说道，这个言九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带着他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有时间再告诉他树跟狐狸的不同。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言九开口问，他在这九仙城内还没有见过草木仙，因为草木修炼成仙更为困难，可他能感觉到她的力量很纯净，也很浓郁，是个强大的仙，跟着她不会有什么坏处。
“苏木。”苏木已经继续往林木指引的方向走去，言九小步跟上。
“苏木？为什么叫苏木？”他问。
“那你又为什么叫言九？”苏木反问。
“嗯……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这里的人们就这么叫我。”言九说道，眼底有一丝波动，像是怀念，“他们会说‘言九上仙啊，请保佑我家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吧！’‘九仙大人，请保佑我儿此去平安吧！’这样的话。”
“那你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吗？”苏木又问。
“有时候吧。”言九踢开跟前的小石子，“明明只是小恩惠，他们却会感恩戴德，会因此更加虔诚，香火更旺，我的修炼也就更加顺利……但明明昨天还在感恩戴德虔诚无比的人们，今天却能转头就去为别的仙上香……人真是奇怪。”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叫苏木。”
他又拉住了苏木的衣袖。
“为什么叫苏木？”苏木想了想，“是一个孩子给我取的，大约四五岁的年纪，已经会说‘之乎者也’这样深奥的句子了。”
她的眼角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孩子？什么孩子？”
“就是我们正在找的人，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你一直在这山中，你见过他吗？他的眉眼很好看，眼角一点泪痣……他叫陆川柏。”
言九沉思了片刻，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每天往来这山上的人很多，我只关注香火旺不旺，许愿的人是否虔诚，至于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不记得。”
“……”苏木停下脚步，朝他挑眉，“要你何用？”
言九顿时不服了，“可是我知道这山道只通往一个地方，你要找的那人若是活着出去了，一定会经过那里！”
“那里是哪里？臭狐狸？”苏木又继续走了。
“呃……青原县……吧？”言九不确定道。
青原县？为什么去这种地方……
事实上直到现在苏木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陆川柏放着好好的江府三公子不做，非要四处流浪，但当苏木想起江府当家主母徐氏那吃人般的眼神。
苏木打了个寒颤，大约知道为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要不是为了守一个约，苏木才不会满凤梧国地找他，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她可是仙！！
“你身上有银钱么？”苏木转头问言九。
言九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没有，我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青原县豺狼虎豹最多，看来只能将你留下作买路财了。”
“？”言九面无表情地看向苏木，发现对方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后，随手拈下一片叶子，“喏，这些够了吧？”
苏木一回头，就看到言九拿着一锭金子，差点给他跪下，“太……太多了！财不露白懂不懂！你这样在人间要吃大亏的！几块碎银子就够了。”
“哦……”言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
一锭金子变成了四块巴掌大的碎银子。
苏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