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人又一次惊骇,四道目光全部集中在沈静身上。
“静静,你看看我,你看着我!”老妇人抓紧沈静胳膊,“我是谁?你认得我吗?”
沈静耸着肩膀,苍白的唇死死抿着,满眼的茫然、慌张以及恐惧。
“你说话啊!”
“奶奶,我是奶奶,静静,我是奶奶,经常给你编花环的奶奶呀!”
沈静呆滞地看着老妇人,默然疏离,就像陌生人初见一样。
老妇人收回去的泪水再度涌出,一颗颗砸在沈静手臂上,炙热滚烫,烫得沈静心里生疼。
老妇人不再摇晃沈静,脸上的表情由震惊慢慢向绝望过度,最后归于窒息的死寂。
云金枝悄悄跟沈博言说,“失忆了,好事。”
沈博言没说话,依旧盯住沈静不放,似乎只要沈静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英明睿智他当场就会掏枪毙了沈静一样。
沈静将他眼中的杀意尽收眼底,面对一无所知的世界已经够她难以接受的了,还要应付两个目光不善明显不是好人的人,她的空白的脑袋突然被不知名的东西塞满,又涨又痛。
“既然人已经醒了,合同的事就不必再谈了。”老妇人压住情绪,平静地对沈博言说。
沈博言将合同捏得更紧,指尖都泛白了,高大的身板逆着明亮的灯光,森森然透着冷厉气息。
云金枝从他后面走出来,“话可不能这么说,静静她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指不定因为醒了之后是个傻子。”
“云金枝!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老妇人的呼吸越发粗重不稳,看得出来是强撑着意识才没倒下的,有点濒临极限的兆头。
沈博言把合同举起来,“沈氏我要定了,合同你不签也罢,凭我的势力,转正不是难事,只不过麻烦点。”
沈博言手松开,合同落到地上,他狠狠碾上几脚,带着一身冷刹出门。
“妈,这就是你看不懂局面不识好歹了。”云金枝装模作样地顺顺老妇人的后背,红唇扬得高高的。
云金枝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静,姿态优雅地拿出手机拨一通电话。
“喂,香香吗?”
像是要炫耀什么似的,云金枝把声音提得很高,还把免提开了。
“妈,我在拍戏呢!有什么事快说。”
云金枝抱住胳膊,闲闲地问,“还在跟顾影帝拍戏呢?”
“是啦!待会儿就要跟Win拍下一场,现在在补妆,说话不能太大声。”
“这样啊!”云金枝一边大着嗓门打电话,一边偷瞄沈静的反应,“晚上回家吧,把顾默也带上,你堂姐醒了。”
电话那头静了有三分钟才有声音,“哦,好,我问问Win。”
沈静安安静静看云金枝得意洋洋的打电话,面上没有一点反应。
此人满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对她充满了敌意,以她目前的情况不能与之正面抗衡。
“Win,我妈说你未婚妻醒了,要跟她说说话吗?”手机里传出女生黄鹂般动听的嗓音。
那头又是两三分钟安静才有人说话,“晚上回来再说。”
声音比北风都冷,还能从里头隐约听出些许不耐烦。
云金枝再跟沈香嘘寒问暖几句就结束通话了,将面色难看的一老一少各看一眼,愈发得意,“静静醒来是好事,都开心点。瞧瞧,婶婶还好心好意地叫你未婚夫过来看你呢!影帝哦!看把你美的!”
听起来像是婶婶对侄女的关心,却字字都在贬损奚落沈静。
云金枝得意忘形的笑以及施舍乞丐般高高在上的语气,无一不让沈静动了抽她的念头。
云金枝扭着纤腰离开,病房门合上,剩下老妇人与她两人。
“静静,我是你奶奶苏荷。”
苏荷虚弱无力地说完,忍不住长长叹口气,抓住沈静冰凉的手,用自己还算温暖的手去捂热沈静的手。
沈静凝视着老妇人的一举一动,从她真诚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没撒谎。
沈静没做反抗,暗自筹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能防范沈博言跟云金枝。
云金枝嘲弄她的一句话倒是不错的主意,既然云金枝希望她成为傻子,那她就装上一装,等摸清了局势再说。
想到这儿,沈静龇牙咧嘴,对苏荷露出一个铁憨憨式的笑,若不是靠着颜值强撑,简直不忍直视。
苏荷明显地僵了一下,难过地摇摇头,拍两下沈静的手背,沈静再一次体会了炙热的眼泪珠儿滴到肌肤上的刺烫感。
“傻了好,傻了好,傻了无忧无虑,活得开心…倒也是一条出路。”老妇人捏住袖子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接受了沉睡一年的孙女醒来变傻的事实。
沈静重新躺回病床,黝黑的眼珠子跟得了多动症似的转来转去,老妇人毋地笑了,笑声里掺杂了忧桑,听着怪揪心的。
“棒棒糖!”
沈静摇摇老妇人的手,撅起嘴跟她索要棒棒糖。
老妇人安抚性地拍拍她肩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人的电话。
刚振动那边就接电话了。
“傅医生啊,你还在值班吗?”
沈静一边装傻吃手指头一边留神苏荷举动,耳朵悄悄咪咪地竖起来。
“在路上是吧?那你来的时候能帮忙买一包牛奶棒棒糖吗?”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跟信号不好的收音机一样吭吭吱吱的,沈静的耳朵表示它们都听不清楚。
“啊?你知道静静醒了啊?”老妇人守丧似的表情终于明媚起来,眼角弯弯的,“那你路上小心点。”
沈静在苏荷挂电话前一秒就恢复了痴呆样,还沾着口水摸了下巴一通。
“你瞧你,口水都流出来了。”苏荷抽出一张纸仔细擦拭沈静下巴,目光都柔到骨子里了。
综上断定,此老太确确实实是宠爱她的,可以对她放下警惕了。
“待会儿傅医生来了你可不能流口水,丢人哦。”苏荷将纸巾扔进垃圾篓里,用教导三岁小孩的口吻跟沈静说话。
在她朦胧且毫无头绪的记忆碎片里,貌似有两个长得特帅的男人,可她来不及细想,脑瓜子就翻天覆地地疼起来,让她不得不放弃追溯往事的念头。
“唉,那顾默心气高,本就看你不顺眼,你偏偏还傻掉了,他肯定不要你了。”
苏荷坐在一边自言自语,“顾默指望不上,也只能让碧春找找其他优秀的男子。”
苏荷长长地叹口气,“估计他们也瞧不上你这傻子。”
沈静翻个身背对苏荷,咬着拇指暗想:她才刚醒就琢磨婚事,这老婆子是有多想把她泼出去啊?
苏荷嘀嘀咕咕几句就闭嘴了,坐着翻看手机,病房暂时恢复安静。
沈静躺了三个多小时,饿得肠子仿佛都搅成一团了,在她感觉到有头冒金星前兆时,病房门被人推开,饭菜的香味随着一串铁片叮叮声靠近沈静。
妈妈耶,哪个小天使送饭来啦?
爱了爱了!
沈静睁开眼皮,一顶黑红渐变色鸡冠头撞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傅二!”一道不怒自威的男音响起,把鸡冠头美少年吼开。
沈静往床角缩过去,最后抱成一团,忌惮地抬头往上看。
视线顺着两条黑色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上移了好一阵才看完,沈静暗暗唏嘘,强忍着扑上去捏一把的念头,再从整洁笔挺的同色西装三件套移到衬衫第一颗扣子。
那边扣得极紧,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都看不清里面的美妙风光,保守克制,禁欲味十足。
性感的喉结,光洁可口的白嫩下巴,樱花粉的薄唇,坚挺的鼻梁,深邃狭长的凤眼蕴着浓浓的痴情,睫毛浓密卷翘,两叶剑眉英气逼人。
总评,千年难得一遇的极品美男。
这有可能是她糊成一片的记忆里的两大美男纸之一。
沈静眨眨眼,突然龇牙嘿嘿傻笑,美男纸狠狠愣住,皱紧眉头端详着她。
苏荷捏住眉心,苦笑,“她变成傻子了,傅大,你看看还有救没。”
“什么!”傅二一惊一乍地大喊,从傅大右后背游出脑袋,脖子跟蛇一样灵活。
傅大的眉头越拧越紧,沈静担心他那两撇恰到好处的剑眉会拧成麻花一字眉。
“变成智障了?”
傅二灵活地扭动脖子,脑袋游到傅大左边,头顶的鸡冠不停颤动。
“噗哈哈哈!”
沈静没绷住,指着傅二的鸡冠头哈哈大笑,小脚丫不停拍打着被褥。
傅大松开眉头,经过长久的沉默,他似乎也接受了沈静变成智障的事实,沉着墨眸对苏荷鞠了一躬,“对不起。”
苏荷摆摆手,“能醒过来我就很满足了,至于别的,我都不稀罕了。”
傅大淡淡嗯一声,右手尾指突然被人勾住晃两下,耳边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你吼吼看啊!”
傅大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丝丝动容,嘴角勾了浅浅的弧度,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不过这点弧度很快消下去,夸他好看的女人光着脚跳下床,抓住傅二的鸡冠头痴痴发笑,“好好玩儿,我也要剪成你这样!”
傅二弯着腰让沈静玩他的鸡冠头,相遇知己的喜悦将知道沈静成智障的惊讶化解,亮着星眸说,“很有趣对吧?”
沈静只顾着摸鸡冠顶,小手摊开一下下让头发梢刺她的手心,痒痒的特好玩。
“小可爱,你看哥哥表演。”
沈静将手收回放进嘴里,后退两步,水光光的大眼睛盯住傅二不放。
傅二的身体就跟灵蛇一样以“S”型路线游动,脑袋左甩一下右甩一下,火红的鸡冠发尾在耀眼的灯光下疯狂晃动。
沈静看得起劲,啪啪啪鼓掌叫好,“好玩好玩!”
傅二冲傅大得意地挑挑眉,“瞧瞧,这才叫有眼光,三七分卷发怪。”
三七分卷发怪描述的就是大美男,他刘海是三七分自然卷的,听傅二说男人要在刘海染一撮银发才能吸引女人,又让发型师打理时染了一撇,本来十分娘炮的刘海,还真因为那一撇银发霸气不少。
沈静也看了看傅大的刘海,捂住肚子咯咯笑起来,跟着傅二学,“三七分卷发怪,哈哈,三七分卷发怪!”
傅二扭着鬼步到傅大身侧,身子歪歪扭扭地甩了三下鸡冠头,“酷吧?”
傅大冷峻的面容倏地黑沉,在傅二甩着鸡冠头转身时一把攥住他的鸡冠往外拖。
“哥!哥!痛痛痛!我知道错了!”
嘭地一声,傅二被傅大关在门外,门还被反锁了,傅二只能贴在门面玻璃上瘪嘴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