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在村小旁边,位于村子中心。村小只有一二年级,三年级得去镇上的完小。
杜颉在村小上一年级,下了学,去看王秀英做菜,想吃锅里的大肉。王秀英把他哄回家,出工的人和师傅们才在祠堂吃,一桌坐得满满的。
做菜用到的肉蔬就在村里采购,猪肉是杜伟供的。他头天晚上上门问王秀英要什么样肉,多大的量,次日一早送到祠堂过秤交割,帮她斫好切妥,才去镇上。
吃过午饭,村民回家去了。杜世武带着大工去杜天衡家休息,留一个在祠堂守材料。
这天中午王秀英待众人吃完,去祠堂前的井里提水烧开来洗碗。井是方井,石条砌边,有两口,第一口井的水用来吃,水从细短的石道流入第二口,用来洗菜洗衣,再往外流入水沟,穿绕过稻田流进小溪里。
王秀英提了一桶水,还要再去,一个大工师傅拿过桶,帮她一连提了三桶。王秀英道了谢,自顾洗碗。她不认识他,只记得杜世武叫他王师傅。
王师傅坐在祠堂门口抽烟,一双眼不离王秀英。王秀英生得白净秾丽,又是个寡妇,正撞在他心坎上。
“嫂子的手艺真好,做的菜香,让人吃了还想吃。”他声音带股粘劲,人生得黑壮,看着不过三十多,却秃了半个头。
“王师傅过奖了。”王秀英不冷不热的说道。她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也感觉到有两股灼热的目光在身上逡巡。
“我是跟着世武叫你嫂子,把你叫老了,你的年纪能当我妹子。”王师傅笑道。
王秀英不答话,两手端起碗盘,“哗”的一声把盘里的脏水泼在墙下的阴沟里。王师傅不说话了。
王秀英不笨,知道他不怀好意,却不便声张。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跟男人的纠纷传出去,哪怕她是受害者,传来传去也会传成是她勾搭男人。
她想找杜世武问问这人的情况,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闷在心里,时时留意提防。却不想那王师傅每天中午主动留在祠堂看守,趁没人用言语骚扰她。
王秀英任他胡说,只不搭腔。这王师傅以为她刚死了男人是害羞,要矜持。他耐下心,嘴里的话越说越露骨。王秀英倒不害怕,苦于无法摆脱,不胜其烦。
这天,村头杜麻子家新蒸了酒,送来让师傅们尝鲜。中午收工时层层黑云极低的压在头顶,起了寒风。师傅们放下心喝酒,下午多半要下雨,没法动工。
王秀英三两下吃完了,去临时搭的灶边烧着水,只等师傅们吃完,好洗碗。天越来越黑,雨却没落下。王秀英坐在灶前烤火,倒也不冷。
散席时有师傅喝醉了,杜世武和两个村民扶他们回去。王师傅留下来,坐在门槛上抽烟。王秀英收拾了碗筷,麻利洗起来。一阵寒风从背后刮来,风中夹着一股烟味。她加快动作,想尽快离开这里。
“妹子,哥喝了酒了,你给哥泡杯茶好不好?”王师傅突然道,声音大得盖过风声。
“祠堂门后柜上的热水壶里有泡好的茶,王师傅自己倒吧,我手上脏,走不开。”王秀英头也不回,继续洗碗。
“自己倒的茶有什么好喝的,他们都说妹子贤惠,待人亲切,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王师傅站了起来。
烟味越发浓,声音越来越近,王秀英不敢背对他,挪了凳子,一双沾满水泥斑的长筒橡胶鞋就站在了碗盘前。
她抬头一看,见王师傅眯着眼,一口黄牙龇在嘴外,黑肥的脸上淌出一层红,酒气袭人。她没理他,低头继续洗碗,再过一遍水就好了。
“你以为我喝醉了?我哪敢喝醉啊,醉了没人照顾呢。”王师傅继续说道,竟弯腰伸手往王秀英头上摸去,“我还能看清你头上粘了稻草。”
王秀英虽低头洗碗,却时时提防着,不等他的手伸过来,猛往后一推凳子,提盘站起来,盘往外一斜,脏水倾进王师傅的橡胶鞋里。
“真不好意思,盘太重了,没把住。”王秀英道,转身把水倒进阴沟里。
“不要紧,天冷,你这水倒是热的。”王师傅道,坐在凳子上脱了鞋,倒出水来,脚就靠在灶火上烤,掏出烟来点上,神态悠闲,“今天喝了酒,这里没别人,我借酒盖脸,就直说了。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就上了心。你是寡妇,我是单身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王师傅醉了。”王秀英皱眉道,她不想再呆下去,也顾不得洗碗,放下盘就要走。
那王师傅从凳上跳起来,光脚追上去,一把拉住王秀英的手腕。
“快放手!”王秀英挣脱不开,瞪着他道。
“我不放。”王师傅嘿嘿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你陪我说说话。”
“你再不放,我要喊人了!”王秀英提高了音量。
“你喊啊。”王师傅笑道,“人来了,你的名声就毁了。”
王秀英扭头四下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她确实不敢喊,她不顾惜自己的名声,却要顾及杜天衡和杜颉的脸面。
“你别走,我就想跟你和和气气的说会话。”王师傅见她不语,放软了声音哄道。
“有什么好说的?”王秀英脸上忽的堆了笑,“你们男人家想的不就是那件事?”
“你误会我了!我人长得粗,但不是俗人,我是认真想跟你过日子,不是玩玩而已。我身边正缺个像你这样温柔贤惠的女人。”王师傅被王秀英的笑晃得浑身发痒,却没失了心神,他当然不想娶老婆,不过他知道女人更乐意听到有人娶她们。
“我哪知道你是真心实意还是嘴上功夫?”王秀英笑道,“你先松了手,你力气大,捏疼了我。”
王师傅以为事成了,痴笑着松开手。王秀英揉着手腕,笑着慢慢向他靠近,趁他失神的瞬间,一脚踢在他裤裆上,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子。回头一看,王师傅疼得缩成了个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