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雨夜。
大雨如注,像是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倾泄下来。
瓢泼大雨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撑着一把黝黑的雨伞踽踽而行,昏暗的路灯映照在他庄严而凝重的面孔之上,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威严之感。
一道电闪撕裂天际,雷声接踵而来,将繁华都市的雨夜衬托的分外阴森可怖。
拐进一道幽深小巷,男子停在一栋双层古旧楼房前按下门铃。
“请进。”屋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男子进门收伞,不理会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进了客厅,朝着面前的年轻男子问道:“陈颠先生?”
陈颠点了点头,余光打量着这名深夜拜访的中年男子。先前朋友电话介绍说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来访,他实在有些不解,因为眼前的男子虽着装显贵,面貌也是气宇不凡,但着实看不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我是吴成坤。”中年男子缓缓道出这样一句。
“吴氏集团的董事长吴成坤?”陈颠这才吃了一惊。
陈颠正式起来,因为能够让梵市首富冒雨亲自大驾光临的事绝不会是小事,在众多财经杂志都登过封面乃至全国上下都享有颇高声望的大商吴成坤可谓是名满全国。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能让这样一位大人物冒雨独自前来?
“不知吴先生前来所为何事?”陈颠的好奇心大起,将吴成坤让入屋内。
吴成坤并不答话,而是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个锦盒,轻轻放到陈颠身前桌上。
锦盒扁平方正,镌刻精致条纹,一看便不是俗物。吴成坤缓缓打开锦盒,推到陈颠身前。
在那一瞬间,陈颠彻底呆住,他自认不是一个贪财的吝啬鬼,也不是没有见过稀世珍宝的凡夫俗子,但面前锦盒散发出的金光却将他的眼眸完全遮住,以至于令他惊叹到无法出声。
锦盒内是一枝手掌般大小由黄金精雕细琢而成的花朵,纹理清晰,花瓣花茎栩栩如生,精美绝伦。可以说,这支由黄金打造的手工艺品,无论是做工的精细程度还是黄金的纯度,都足以堪比世界顶尖黄金制造商所加工出来的稀世珍品。说这枝黄金花是无价之宝也绝不为过。
陈颠有些不解,沉声问道:“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默然半响,吴成坤战战兢兢的将那枝黄金花从锦盒中取出。这期间,他的指尖在颤抖,眼角肌肉也在微微的抽搐,似乎手中的事物并非是一件黄金艺术品,而是一能够吞噬生命的恶魔。在望向那枝黄金花时,他原本刚毅沉稳的眼神,也在霎时间涌现出无尽的惊惧之色。
陈颠自然看的出,吴成坤恐惧着什么。
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一位在商场叱诧风云数十载的大亨如此惧怕,仅仅是这价值连城的黄金花?这绝不可能,陈颠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就算这枝黄金花有着无法想象的财富价值,但在这位首富的面前,也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陈颠的好奇心犹如泉涌,吴成坤却是依旧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口中兀自低喃着“报应,这一定是报应。”一面说一面的惊恐摇着头,神情颇为可怖。
“什么报应?请吴先生说清楚一些。”陈颠紧蹙眉头,他十分不喜欢吴成坤欲言又止的做派,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性子,若不是眼前这位鼎鼎大名的富商是他的一个挚友介绍而来,恐怕他早就闭门谢客了。
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吴成坤逐渐冷静下来,将黄金花放回锦盒,惊骇的神色缓缓退却,才开口道:“关于这枝黄金花的故事,却是要从我父亲那代人说起。”
吴成坤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我们吴家的吴氏集团,能够拥有现在的财富和地位,却是倚靠我父亲所留下的一笔财富。我祖辈是良屯镇人士,想必陈先生也是知道,良屯镇只是一个小镇,在我们北方,这样的贫困小镇举不胜数。我的祖上数代都是务农为生,只够温饱,可是到了我父亲那一辈,发生了一件怪事。”
“1969年,我父亲23岁娶了隔壁村的我娘,我娘在第二年的时候生下了我,当时我爷爷奶奶为了张罗我父亲的婚事,将全部家当都搭了进去,所以我家的贫困程度,在整个镇子都是出了名的。”
陈颠蹙着眉头,打断道:“吴先生,麻烦请说重点。”
吴成坤并没有因为陈颠的打断而感到气恼,他继续道:“那是1972年的春天,我父亲独自一人在田里劳作,待到傍晚,本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就在这个时候,自远处走来了四个人,那四个人肩膀上都挑着担子,摇摇晃晃的也不知担子中装的什么东西,想必是累了,就朝我父亲要了些水喝,我父亲瞧他们风尘仆仆满脸倦意,就将那四人请到家中款待,去了我家,用过晚饭后,这四人就挑着担子离去了。谁知半夜,我父亲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瞧,正是那四个挑着担子的人。
“那四人神色慌张,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父亲见状,将他们让进院子,其中一人对我父亲说:老兄弟,我拜托你件事。我父亲是个热心肠,就说几位兄弟有啥事就尽管吩咐,能做到的我绝对做到。那四人看我父亲老实敦厚,也没多想,指着身上挑着的担子说:我这里有几担东西,先寄存在你这里,等过阵子我们回来取。我父亲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说:放心吧几位兄弟,东西放在我这里,只要我人在,保管丢不了。然后我父亲领着那四人,将东西都放到了地窖。临走前其中一个看似打头的人对我父亲说:老兄弟,我们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如果10年内我们不回来,这担子里的东西就归你,但是前提是,10年内你绝对不能打开担子看里面的东西,否则必惹祸上身,我们兄弟几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父亲当时也没想太多,对着天就发了一个毒誓,那几个人见我父亲毒誓发过,也就不在多说,连夜就走了。
“我父亲信守承诺,真就十多年没碰过那担子里的东西,为了怕别人不小心看到出了什么问题,用石碾将地窖口封了。十多年过去,我父亲日盼夜盼也没将那四个人给盼来,那四个人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就算这样,我父亲还是没动那担子里的东西。直到我那年考上了大学,家里穷的学费交不起,我父亲望子成龙,见我考了上大学,就因为没有学费而耽误了我的前程,实在有些不忍,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那担子瞧瞧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里陈颠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指着锦盒中的黄金花,朝吴成坤说道:“你说那整整四担里面全部是这种黄金花?”
吴成坤长吁口气,道:“没错,全部四担,整整九九八十一枝黄金花。”
“这……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陈颠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成坤继续道:“这的确太不可思议,我父亲哪儿见过这么多黄金,况且还是那种精雕细琢的稀世珍品,顿时吓得瘫坐在地,那些明晃晃的黄金在地窖中隐隐泛着金光,不说是整整八十一枝,就算是随便拿出一枝,在当时那个年代,也是普通人家一辈子也用不完的。我父亲当时六神无主,惶恐不可终日,不敢将这事说给别人,生怕惹祸上身,很长时间活的提心吊胆,但最后为了我上大学的费用,终于是偷偷拿着一支,拖一个远方亲戚给出了手。”
“有过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些黄金花成了我父亲的起始资金,你应该明白,改革开放经济复苏,上一辈的那些略有经济头脑又有起始资金的人都发了财,我父亲也不例外。在90年代初,就成了梵市颇有名气的企业家,也就是后来我的吴氏集团前身。”
陈颠凝眉沉思,少顷后,淡淡的问道:“后来呢?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吴成坤的面色又变得悚然恐惧,双目空洞的盯着锦盒中的黄金花,他长吁口气,似在竭力控制内心焦躁惶恐的情绪,低声道:“你应该知道去年我妹妹的死吧?”
陈颠点了点头,遗憾道:“吴小姐年轻有为,她的死的确可惜。”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莫非令妹的死,与这些黄金花有关?”说着他又自古的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推断“负责办理此案的刑警队长是我的一个挚友,据他交代,警方已经确认那是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虽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但想必凶手入室盗窃杀人的动机不会有错,”
吴成坤摇头,很是肯定的道:“不,我妹妹的死绝不是简单的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他将悲痛的目光锁向那枝黄金花,继续道:“我是第一个发现我妹妹被杀的人,当时,这……这枝黄金花就……就放置在她的胸口。”
陈颠皱眉道:“但据我所知,警方勘探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所谓的黄金花。”
吴成坤叹道:“被我偷偷藏了起来。”
陈颠冷笑道:“吴大董事长,你这破坏凶案现场的举动外加私藏命案现场物证的动机从何而来?”
吴成坤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叹道:“这是我的错,我的确太过自私,因为我实在不想让人知晓关于那四担黄金花的事。”说着他猛的抬起头“陈先生,请相信我,我妹妹的死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显而易见,凶手的动机意图绝对与那些黄金花有关。”
吴成坤显得很紧张,继续道:“就在今天中午,我收到了一件包裹。”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一根项链和一张折纸,放到陈颠身前。
折纸上是用电脑合成的一枝滴血的花朵,而花朵的形状与吴成坤所带来的那朵黄金花同出一辙,显然预示的便是那些黄金花。
吴成坤神情紧张,就连说出的话都有些颤抖,他颤声道:“这根项链是我女儿的,他将项链和这张画有滴血花的纸一同寄给我,是在警告我,他下一个要下手的对象,就是我的女儿。”
说着吴成坤略带哭腔显得异常激动,向前紧紧攥住陈颠的手,声泪俱下:“陈先生,我知道你本领通天,警方很多破不了的疑案都会来请你帮忙,我希望这次你能帮我。”
陈颠扶起精神颓然的吴成坤,能让一名大亨如此涕泪相求,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吴先生,如果你要请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吴成坤道:“陈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陈颠道:“我只希望你没有对我隐瞒什么。”
吴成坤诚恳道:“我所说的事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隐瞒。”
陈颠蹙眉说道:“那好,我们现在简单分析一下,通过我们掌握的线索,最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令媛如今已被暗处的人盯上,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她的人身安全。”
吴成坤道:“我已经雇佣了四名保镖,二十四小时对她实施保护。”
陈颠点了点头,继续道:“关于吴小姐的死,我们姑且可以与这件事并案处理,当然不排除凶手故作疑云,其实现在也很简单,我想,只要抓到杀死吴小姐的凶手,那么这件事也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吴成坤点头赞成,然后略显迟疑道:“可是小芙的死,已成悬案,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陈颠安抚道:“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去调查此事。”
吴成坤见陈颠应承下来,终于舒了口气,道:“那就劳烦陈先生,酬劳方面绝不会亏待陈先生。”
陈颠笑道:“我知道吴大董事长不缺钱。”说着指着桌上的黄金花“这个能不能留在我这里,暂时保管?”
吴成坤急忙道:“如果陈先生喜欢,这便当作见面礼,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将黄金花捏在指间,陈颠笑道:“吴先生财大气粗,这枝黄金花价值连城,少说也值百万,我这酬金可实在有点昂贵呀。”
送走吴成坤,陈颠拉开窗帘,静静地站在玻璃窗前,眼光瞧向玻璃窗外的倾盆落雨,陷入了沉思。
吴成坤的那个故事究竟可信度多少他不得而知,这个故事算不得离奇,却多少有些让人好奇,那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那四担黄金花又从何而来?最后那四人为何没有回去取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最后究竟去了哪里?当时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情,让那四人能够舍弃价值连城的宝藏而仓惶离去?
吴小芙的死真的与那批黄金花有关么?暗处的那个人究竟出于何目的?陈颠一向善于捋清思绪来处理问题,但这件事实在太过复杂,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不得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