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子语和慕茜辰离开了好久,江思远仍一个人站在书房前,一直看着他俩离开的地方出神,他和她的背影在他脑海里一遍遍重复。
一阵风吹过,枯叶片片飘落,江思远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又一阵风吹过,连带着他手里的那片叶子也飘落在地,江思远依然摊着手,脸上是挥之不去的遗憾。
叶随风而落,你若不去抓紧,不去挽留,它又怎会为你停留?
少钦已在这院落门口站立良久,第一次觉得他这位无比强大的父亲原来也会如此的落寞。
少钦走到江思远跟前,与他并肩而立,问道:“父亲,少钦可是犯错了?”
江思远这才回过神来,眼里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平视前方,问道:“她可有认出你来?”
少钦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没有。其实之前在慕国从未见过公主姐姐,还是父亲您带少钦去宫里才见到的,可那几次都是易容之后才去的夕晨殿,所以今日才算是少钦与公主姐姐的第一次相见。”
江思远喃喃道:“不识得,甚好。”
少钦心里一阵酸楚,道:“父亲,少钦先过去了。”
江思远不说话,算是应允了。
少钦走了几步,走到院落门口,才站定,回过身来看着江思远,少年的脸上有了成年人才有的忧虑,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思虑再三,才开口道:“父亲,可否想过找一人相伴?云姨对我们都很好。”
虽然在少钦心里,他更希望公主姐姐能和父亲在一起。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年前的他在慕国王宫里见到的那个欢脱的少女,夕晨公主怎会变成了邹国的太子妃,就连性子也张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可他清楚,慕茜辰只能是邹国的太子妃了,她与江思远再无可能。
师云华对江思远的情意,就连他都看得出来,父亲又怎会不知?
江思远淡然一笑,道:“我想做的事还没做成,我这一生唯一的追求,就是做成这件事。”
这件事?自然是天下安宁,战火不起。江思远的心里只有天下苍生,百姓疾苦,除此再无别物。
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少钦默默退出了院子。
江思远又抬手,又接住一片落叶,自言自语道:“到那个时候,可还来得及?”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驶进皇宫大门,驾车的是十弦和吟香。那日在星河镇看到邹子语和慕茜辰被邹宁儿带走了,吟香就赶往国师府找江思远了,虽然这两师兄弟如传言一般一直不和,但普天之下会帮邹子语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江思远了。
这也是邹子语吩咐过的:如果他此行出事,就去找国师大人。
而后,吟香就留在国师府等消息,十弦则混进了西宁王府。一路上,邹子语并没有留下什么暗号,可十弦和吟香还是找到了邹子语的行踪。
既然找不到邹子语,那跟踪桑末一伙人还不容易?一路上,桑末都在狂追,可依然没有邹子语的半点踪迹,十弦还以为邹子语和慕茜辰应该是到了皇城了,直到跟到了星河镇,铺天盖地都是邹子语的画像,还见到了邹宁儿。
十弦才明白过来,邹子语并不是在桑末一伙人的前面,而是在后面,邹宁儿自然也是发现了,所以就在这星河镇等邹子语自投罗网。
离邹宁儿回皇城还有一个月,可他提前回来了,邹子语定然没料到,定是在往星河镇赶,等十弦见到邹子语已来不及告诉他星河镇的情况了,因为在邹子语一踏入星河镇,邹宁儿就收到消息了。
邹子语只有刚从国师府的出来的时候,跟慕茜辰说道:“我方才那一掌,师兄即便是没看到也完全可以避开的,你不必如此。”
你完全不用挡在他身前,慕茜辰,你是不知道江思远有多强大,还是紧张到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
而在慕茜辰眼里,江思远一直都是那个儒雅的医者,他的手只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也只会提笔作画。她无法把江思远和邹国大国师联系在一起,更无法把他和邹国培养了一群令人闻风丧胆的只知道杀戮的死士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江思远明明只会救人,怎会教别人杀人?
而也是邹子语这么一问,慕茜辰才开始想,她为什么要挡在江思远身前,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完全是出于本能。可是她清楚,在邹子语把那一掌收回来,看他被自己的掌力所伤,她心疼。这种心疼之感居然很熟悉,就像好多年前,她就为邹子语心疼过一样。
他们,见过吗?在多年以前……
马车里的两个人,一是无话,邹子语闭眼静坐,慕茜辰分不清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看到自己?
直到马车在夕晨殿门口停下,邹子语才睁开眼睛,没有看慕茜辰一眼,撩起车帘就钻出了马车。
慕茜辰心里莫名的一阵失落,也跟着钻出马车,可是扭伤的腿还没好,怎么下去呢?算了,跳下去吧,大不了再摔一下!
慕茜辰提起衣摆,就往马车下一跳,可没有如预想中的一样落到地上,更没有摔倒。
已经转身走出一步的邹子语在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回过身来,接住了她,稳稳当当的抱住了慕茜辰的腰。
两人对视片刻,皆愣了神,邹子语低斥道:“胡闹!”然后才把慕茜辰放到地上,脸转向一边。
慕茜辰低着头,一股脑的越过邹子语就往前走。
邹子语看着一瘸一拐的慕茜辰,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去把慕茜辰横抱起来,踏着台阶走进夕晨殿。
这一路走得慕茜辰心跳如打鼓,不敢挣扎,也不敢看邹子语。
吟香牵着马,看着邹子语道:“殿下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然后转头看十弦,道:“你说是吧?”
十弦可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把国师府发生的事对着吟香大肆宣扬了一番,按理来说殿下岂不是该气得吐血?
吟香说完,十弦只是深沉的点了下头,就没有多说什么,牵着马车去了马棚。
吟香特意在夕晨殿溜达了一下,才慢悠悠的朝内殿走去,在紧闭的门口停留片刻,就想起还有好多事没做,就又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