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初升。
白云峰下,温泉湖边,姬禹煌独自一人在湖边垂钓,湖面上雾气腾腾,不时有浪花翻起,那是游鱼的雀跃,似乎是在嘲笑着岸边的钓客,一只无饵的铁钩还想钓起此间水族,实属痴心妄想。
钩上无饵,是姬禹煌特意为之,不是刻意在学那商末周初一野叟,而是昨夜看到营地内的鱼肉实在太多,不想再做无谓的杀生,只想在等妙悟的无聊时间里,体会一下垂杆的乐趣而已。
湖岸西方,密林深处。有一个和尚,慈眉善目,宽大的僧袍难以遮住强健的体魄,一串白玉佛珠在手指间一颗一颗的转动。
“阿弥陀佛,姬施主善念深种、菩萨心肠,是湖内水族之幸也,直钩无饵,既能享受晨钓的乐趣,又不伤水中生灵,此乃大善。”妙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向姬禹煌走来。
“直钩?错了,和尚。”姬禹煌轻轻将钓竿抬起,丝线下垂着一只闪亮的钓钩,在不住的打着旋。
“我只是鱼肉吃够了,又懒得上饵,况且,你还配不上直钩。”姬禹煌又重新将钓钩垂入湖中,依然惬意的躺在长椅上,不愿起身。
“阿弥陀佛,姬施主误会了,贫僧绝不敢有文王之念,钩直与否,全凭猜测,但无饵已然可以证明施主之善念,贫僧佩服。”妙悟听到姬禹煌讽刺之言,不怒,只顾急忙解释,说完,人已到了姬禹煌身边。
“坐。”姬禹煌指着旁边的椅子说。
“多谢施主,贫僧一路行来,周身有垢,不敢污秽了这把长椅。”妙悟和尚说完,便僧袍一提,盘膝坐于地上。
姬禹煌转头看着身边席地而坐的妙悟,突然笑了起来,说:“哈哈哈!!和尚你有一套,说吧,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处?”
妙悟和尚双目微闭,直视前方湖面,不答却问:“施主以为游鱼乐吗?”
姬禹煌答:“乐于不乐,与我何干?我让其入我腹,就得入我腹,和尚你说它们乐吗?”
妙悟和尚摇头道:“不乐不乐,只因施主钩上无饵。”
“我无饵,它们却不乐了,这是为何?上赶着入我腹中,才是乐事吗?”姬禹煌直截了当的问。
“此湖是游鱼的一方天地,不出不得解脱。”妙悟和尚回道。
“出则必死,也是解脱?”姬禹煌问。
妙悟和尚随即回道:“朝闻道,夕可死矣,况且,上岸未必就是必死,也许只是受制于人罢了。”
姬禹煌听完,不语,静静地躺在长椅上,看着蓝蓝的天空,看着缓缓飘过的白云,妙悟和尚则双目紧闭,打起了坐。
过了两朵白云飘里的时间,姬禹煌终于开口,问:“这就是你为新人类找的出路吗?”
“阿弥陀佛,是,只有如此,我族方能跳出这方‘天地’,不为鱼肉。”妙悟和尚睁开眼,精光一闪,言语坚决。
“和尚,你可知这湖水来自何处?”姬禹煌问道。
“地下河深幽不知处,危险比之钓钩又如何?还不如这湖水清清,尚能透过薄雾看白云朵朵、繁星点点,此间之乐,只有湖中游鱼可知之也。”妙悟和尚说的悲戚,姬禹煌竟然生出了些些恻隐之心,但却直接问道:“和尚,你把地下河说的这么恐怖,是唬人的吧,你敢说你们的最后方案不是西遁吗?”
妙悟和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姬施主,智深如海,贫僧不敢相瞒,这正是贫僧的下下之策,西遁正如这湖中游鱼重返地下河,西方那万里密林哪里是说过,就过的去的,还望施主慈悲。”
姬禹煌坐正身子,眉头紧皱,说:“和尚,我们又大仇啊。”
妙悟和尚顿时明白了姬禹煌的意思,这‘我们’指的不是妙悟和姬禹煌,是旧人类和新人类,这仇确实不小,妙悟和尚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姬禹煌又说:“还记得那名被六臂彼岸杀死的老者吗?他的孙子才是这方土地的实际领导者,还记得和你们在地下对峙了数年的昆仑八门吗?他们死了三位德高望重的门主,眼下即将立教,他们会成为旧人类的大英雄,和尚,你们如何跳出来,这岸边伸出的可不是钓竿,而是要命的大刀。”
妙悟和尚双手合十,泪水从眼角滑落,盘膝变成了跪地,面向姬禹煌以大礼参拜,诚恳的请求道:“阿弥陀佛,我族智慧初生,不可一世,狂妄自大走出了错误的第一步,便一直在这错误的道路上亢奋的前行,看到断崖在前,方知大错特错,如今悔之晚矣,请姬施主垂怜,我等新人类并非全是恶人,他们体型成年,但智慧、经验却十分浅薄,打闹也如同孩童时的争吵,只是手中突然有了威力巨大的武器,却不知如何使用,从而忘乎所以,以至于此,这完全是天意使然,但我等知错了,愿做补偿,请姬施主,为我等新人类,指条明路,贫僧此生便鞍前马后与施主左右。”
姬禹煌看到妙悟竟然向自己磕头,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昨天制定好几套方案,想到了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没想到眼前这一幕,一时间也忘了阻止,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时,妙悟和尚的额头上都沾满了泥,地上出现了一个海碗大小的土坑,姬禹煌急忙定住妙悟,说道:“不要在磕头了,容我想想。”然后又放开对妙悟的束缚。
此时,妙悟和尚才对姬禹煌的实力有了一个亲身的体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这头磕的不亏。
没过多久,姬禹煌便说:“和尚,我有一个方案,两个要求。”
妙悟和尚一听有希望,便急忙回道:“阿弥陀佛,还请姬施主明示。”
姬禹煌猛然伸出左手,放在妙悟的眼前,问道:“和尚,这戒指看着熟悉吗?”
妙悟和尚一眼就认出了它,心想果然是物归原主了,于是说道:“贫僧认的,原先就在这湖中,更早在深渊时,这戒指重伤了施主。”
姬禹煌点点头,收回手臂,抚摸着黑戒说:“没错,就是它,你可知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贫僧不知。”妙悟和尚摇摇头道。
“这枚看似戒指的小东西,其实一枚时空定位器,在我和羲皇对战时被激活,开始了它在地星上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为宇宙中的某个外星文明定位,并引到对方过来。”姬禹煌平淡的诉说这事实,可是妙悟和尚却感觉这信息量太大了,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思考。
“怎么?有些消化不了是吗?”姬禹煌看到妙悟和尚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阿弥陀佛,正是,施主此言太过惊世,贫僧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妙悟和尚回答。
“我的第一个要求,一同抵抗外星侵略,若成功抵御,你们算是将功补过,我再想办法游说各方,为你们洗白,你愿意吗?”姬禹煌提出了他计划内最重要的一个条件,然后盯着妙悟和尚,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妙悟和尚稍微想了一下,便答:“贫僧愿意,抵抗侵略,就算施主不说,我族也自当尽力,毕竟关乎生死。”
“这也许是你的想法,我信,但却代表不了所有新人类,他们也许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机会,依靠外星人重新完成你们当初了设想,到时,你恐怕无力阻止。”姬禹煌这话一下子说到妙悟和尚的心坎里,此时他正是如此想的。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族内定然会有此种声音,但贫僧也会竭尽全力阻止,既然为地星智慧生命中的一员,死则死矣,决不可当‘汉奸’。”妙悟和尚斩钉截铁的说道。
“呦呵!哈哈!!和尚,你还知道‘汉奸’这个词,话说你这些年都不用进化的吗?光读书了吧。”姬禹煌听得了一个久违的名词,忍不住笑着说。
“阿弥陀佛,贫僧是需要时间进化的,只是除了进化,其他时间便都用在看书上了。”妙悟和尚不卑不亢的回答。
“好,要是新人类都像你这样,我们倒是省事了,不过现在却还有别的办法,你只要说我们都是外星人的实验成果,他们这次来就是来地星收割我们这些实验成果的,就可以了,小白鼠还有资格和科学家谈条件吗?”姬禹煌将实际情况说完,用自嘲的语调假问。
“实验成果?为何如此说?姬施主,能否将全部实情告知贫僧?”妙悟和尚似乎发现了世界变化之源,于是一连三问。
姬禹煌便将情报部广播全球的说辞拿来出来,说道:“这黑戒自天外而来,其中装满了进化病毒,这是世界变化的根源所在,之后,我机缘巧合得到了黑戒,却一直把它当做空间戒指使用,直到它被激活,我才知道,原来我竟然只是块电池,是这枚时空定位器的宿主,作用就是提前为它存储精神力,以便于支撑定位器在激活时对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这玩意儿为了让我老老实实任其宰割,竟然用一种符文把我的意识封印了,以至于我昏迷了五十四天,才破除了封印,恢复自我,在破除封印时,我发现如今的地星只不过是外星文明的试验场,我们都是小白鼠而已,不过我也算是因祸得福,我整整研究了五十四天,破解了符文封禁,又用同样的办法取回了时空定位器,终止了它的功能,使其重新变回了空间戒指。”
姬禹煌真真假假的说完,妙悟和尚已经听傻了,他晃着了晃脑袋,突然面西而坐,郑重地说道:“贫僧为我族殚精竭虑,只为了一个生字,却不想结局早已注定,当吾等为新生欢呼雀跃时,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前世早已被邪恶埋葬,佛祖在上,贫僧在此发愿,当外星人到来之时,吾便为魔,化身修罗,附姬施主之羽翼,以杀解众生厄。”
姬禹煌此时已然起身,站到了妙悟和尚的身后,他听到了一个虔诚的佛门信徒,为了众生发出化身为魔的大愿,怎能不动容,他此刻心想:无关新人类,就为了这个和尚,也要为他们安排妥当。
妙悟和尚大愿发完,站起身来,面向姬禹煌弯腰执佛礼,说道:“吾主容禀,贫僧要先回去一段时日,待大战之日,定会出现吾主身后,那时吾已为魔,你之所指,便是吾之所向。”
姬禹煌一听,对方此刻连称呼都变了,无奈的直摇头,说道:“你不必如此,你愿意带领新人类共抗大敌,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而且你也别慢着走,这才说了一个条件,最关键的安置方案还没说呢。”
“阿弥陀佛,安置在大战之前,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胜,吾主定不会让我新人类族灭,若败了,众生皆在地狱矣。”妙悟和尚回道。
“还是听听吧,犹如你这样理智的人并不多,这安置方案刚好拿来给你们族人打气,对了,羲皇还活着吧,她那里你也要有个说法,只是我很担心,她能否听你的?”姬禹煌渐渐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妙悟和尚回道:“吾主莫要担心,母皇智慧非凡,只是曾经对自身的武力太过自信,才做出了鸠占鹊巢的错误决定,此次贫僧回去,只需将事实一说,她便会知晓大义,不过,主上说的也有道理,安置方案是一种希望,可平复人心。”
“恩,你听好,现在国家正在北征,但他们只是取回故土,会在贝加尔湖北岸止步,但其中有一个叫吴恒的人,会带着一部分队伍继续北上,然后转头向西,至于他能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人是我放逐之人,也是你去雷鸣城时躲在应天麒身后发号施令的那个。”姬禹煌说着,妙悟和尚一阵愕然,说道:“什么?那应天麒竟然不是领袖?”
“他领袖个屁,就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悲催之人,被我杀了。”姬禹煌继续说道:“你们所有新人类,在大战过后,会以英雄之态得到赦免,到那时全国的舆论都会为你们造势,我也会亲自去首都,和昆仑教为你们游说,但融入华夏,百年之内你们是别想了,所以我会安排你们北上,那时如果没有以外的话,比方大面积的土地已经被吴恒掌控,不用我说,他都会主动交给你们的,因为有你们作为亚欧两块大陆的缓冲带再好不过了,到时你们甚至可是直接建国,一个由新人类掌控的国家,当然,和华夏世代友好要写入宪法,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是我去首都帮你们游说的重要筹码,同时你们要在华夏的土地上援建一座寺庙,为生者解厄、为死者祈福、为已赎罪,这本来是我准备的条件之二,但现在来看,当做诚意再好不过了,如此一来,你这一族,自当兴盛。”
妙悟和尚听到双眼放光,他此行本意就是试探能否仿照昆仑八门的例子,也依附在姬禹煌门下,让族群得以绵延,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独立建国,这话要是带回去,定然是全力抵抗侵略,绝不会有任何其他声音的。
“我佛慈悲,让吾得见明主,贫僧叩谢吾主大恩。”妙悟和尚说着就要跪倒地上,这次直接被姬禹煌拉住了,说道:“你别整明主啥的,想跟我混,我接着就是,搞得像三国演义似的。”
姬禹煌说完,妙悟和尚重得自由,激动地说:“主上,贫僧是发了大愿的,如有违,便不得轮回,请吾主谅解。”妙悟和尚不再下跪了,而是弯腰施礼,有道:“我这便回去了,主上,若有差遣,请差人到距离此地西南一百里处寻吾便是。”
“好,你走吧。”姬禹煌点头说完,目送妙悟和尚大步离开。
这时,司徒斩云从暗处凑了过来,问:“煌哥,猛哥还带着队伍还在西南五十里处待命呢,打吗?”
“不打,打什么打,再把你的少林寺打没了,命令立刻撤回来。”姬禹煌心想:我轻轻松松就收了个无敌小弟,还打个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