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西川过来了,他也不多话,干脆利落的诊脉开方子。
卫宁双目无双的看着他写方子,忽然问道:“你爱她吗?”
他觉得君梦洛这个恶毒的女人不配得到爱,更不配得到西川这样优秀的人的爱。
他一己之力解决了湖州城的危机,君梦洛那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留他在身边。
西川愣了一下,淡淡道:“你是说殿下吗,我不爱她,我对她没并无男女之情。”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爱她,你居然不爱她!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守护在她身边?你欠她的吗!那个恶毒的女人。”
西川写字的手一顿,沉墨般的眸子深深望着卫宁,“是,我欠她的,她也并非你口中恶毒之人。”
“她本该天真烂漫,一生无忧。是我的错,才导致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哈!你的错?玄道长,你是被那个不择手段的女人给蒙骗了吧!她几时有过天真烂漫?
即便孟家没被灭门,她也从不是什么娇嗔可爱的小公主,你不过认识她两年,你欠她什么!”
西川皱了皱眉,难得流露出了一丝真实情绪,似乎是对于卫宁的话感到有些不舒服。
“卫大人慎言,殿下并非如你所说,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卫大人还是莫要胡话了,惹得殿下不高兴。”
“你被她骗了!”
西川将方子递给了门口的小厮,就径直离开了,不理卫宁在身后疯疯癫癫的呼喊。
没有人知道,是我欠了她的,是我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从未骗过我,一直都是我在骗她。
没有人知道,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君梦洛既发了话,卫宁也反抗不得,阖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准备喜事。
君梦洛一贯不喜这些热闹,带着人往流民聚集的西城去了。
卫宁虽然对着君梦洛是一副疯疯癫癫的臭脸,但城中流民之事,却是认真处理的。
身强力壮的流民们已经在官府的安排和帮助下,重新建造房屋。女人也被安排去做工了,小孩也都安排好了。
只那些高热患病的,都只能挤在济病坊。
君梦洛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在济病坊粗略的逛了一圈,叫来了负责人询问情况。
湖州城一大半的大夫都在济病坊里,君梦洛带来的几个太医,也是轮值过来的,却仍是查不出这些人的病根。
只能一副又一副退高热的药开下去,有的人喝了药好了,有的人却高热不退,生生烧成了傻子。
君梦洛不通医术,只能吩咐太医们注意些,千万抑制住,若是起了疫病……
“若是起了疫病,这个济病坊和里头的人,便要一把火烧死在里头了。”春满笑眯眯的接过话头,恐吓着年纪不小的大夫们。
所幸未出大事,君梦洛留下太医们,令他们半月后再返京。
自己准备启程了,启程离开那天,是个好日子。
宜出行,宜动土,宜嫁娶。
那日也正是卫宁同章馨的大婚之日。
虽然这婚是她逼的,但她却是不想观礼的。
无论在卫宁心里,还是她看来,这都只是场为了利益的戏,算不得多重要。
或许这场喜事,从头至尾,也就新娘子一人真心开心吧。
君梦洛有点唏嘘,很快又心宽了。到底,都是章馨自己选的。
“殿下,那章姑娘算是得偿所愿了?”春满跪坐在软垫上给君梦洛捶腿。
“得偿所愿?”君梦洛轻笑了一声,“或许吧,如果她只是想要知州夫人的位置的话。”
春满唏嘘了一声,见西川进了马车,便悄然的出去,坐在了车辕上。
“都安排好了?”君梦洛眼也未睁,仍靠在枕上。
“章磬大婚后便会回边境处理产业,而后进京,接管殿下手底下的铺子。”
西川将君梦洛揽进怀中,散了发髻,将人安置在膝上,轻声道:“是她自己求的,你又没做错,莫想了。路还长,睡会儿吧。”
“本宫才未烦忧此事。”君梦洛闻着西川身上浅淡的香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嘟囔着反驳了一句。
出巡时的排场都随二皇子的车架回了京,目标减小,君梦洛的马车一路无阻,晃晃悠悠了半个月,终于进了皇城。
“还是自己府里头舒服啊!”
君梦洛浸在碧玉池子里,舒服的谓叹,“华枝,宫里头可有异动?”
“皇后自被夺权后,便一直安静的在凤至宫待着,没什么事儿。”华枝的神色有些莫名,“但丁美人落了胎,才两个月不到呢。”
“查到谁做的了?如今四妃同理后宫,倒是难说谁占上风。丁美人那边,只要她不失宠,一个孩子罢了,还会有的。”君梦洛的语调有些慵懒。
“不是四妃,明面上是个新得宠的妃子干的,可实际上,咱们查到这事儿……咱们查到是皇上做的。”
华枝纠结再三,终于是把话说完了。
“嗯?”君梦洛眉头微皱,“莫非父皇发现了什么?”
话音才落呢,又自我否定,“不,这不可能。若真让父皇知晓了,这丁美人是我安排的,定会赐死她来警告我。”
“殿下,”华枝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望着君梦洛,“其实顺着这条线,咱们的人还查到了一些事儿。”
让华枝如此为难,定不是小事。
君梦洛从水中起身,春满赶忙上前服侍,一切收拾妥当了。
华枝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的人查到了点线索,宫里所有没能平安降生长大的孩子……可能都是皇上暗中……”
“确定查清楚了?”君梦洛的面色有些僵,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殿下,血影的手段,您还不清楚吗?”
华枝一脸无奈的递给君梦洛一封信,“殿下您自己想,盛安统共只有八位皇嗣。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上还在王府时便有了的。而后是三皇子和您。”
“接下来的三位公主,一位是皇后所出,两位来自四妃,母族都是位高权重的。她们若没孩子,前朝不稳,可那么多年了,也不过折腾出个女儿。”
“至于八皇子,那纯属就是个意外。要不是二皇子发现,宫里怕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位皇子呢。”
君梦洛盯着手里的情报,越看越迷惘,她的父皇,就那么不想要孩子?甚至不惜暗中下毒手,他图什么呢?
“殿下可是猜出什么了?”华枝见君梦洛沉思,便好奇的问道。
“我能猜出什么!君心难测!”君梦洛冷笑一声,“他如珠如宝的宠了我十四年,后来却又放任皇后追杀我,对我不闻不问。”
“我回来后,他又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股脑的想把最好的给我,却又降了我的品级,正儿八经的公主成了郡主。我父皇的心呐,也不知谁能猜中。”
说话间几人便出了浴房,君梦洛倚在院中树下的美人榻上,摆弄了一会儿自己有些褪色的指甲。
“此事还是得往下查,注意着宫里的动静。看能不能从杨忠那处下手,他陪了父皇几十年,这样隐秘的事,定是经他的手。”
“是。”华枝应了声,继续道,“二皇子他们回京后,前朝也有变动。”
“哦?刘屋的事儿,二皇兄定然给瞒了下来,林家干不着。何家是戴罪立功、功过相抵。这次想必是尚家吃了大亏吧?”
“殿下料事如神,”华枝笑吟吟的说道,“尚家老太爷自请辞官。尚家家主被贬为了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尚家嫡子也被贬为了正五品中散大夫。
尚家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职位变动,不是贬,就是平调到了闲职上,尚家是伤了元气了。”
“倒是可惜了尚老太爷,再熬个一两年便能入阁了。”君梦洛故作叹息。
或许,在去湖州之前,她的好父皇就想好,把事儿推到尚家头上了。
或许,江南王的事儿他也早就知晓了。
就像当年的三王之乱,大军都逼至三重宫门了,不一样被她父皇绝地反转么。
他虽老了,却仍不可小觑。
“其他世家呢,什么动静?”
“大家族没什么反应,中等家族都更加收敛些了。”
“呵,那些个老狐狸……”
“主子,密报,西凉边境峄城反了。”
君梦洛惊得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盯着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消息属实?”
“是初四亲自传来的消息,想必明日,朝上就能收到加急军情了。”
“初三,你继续跟初四保持联系,尽量往峄城安插我们的人。华枝去查峄城城主,顺便把西川找回来。春满别制丹寇了,随侍书房。”
三人领了令,各自忙活去了。
君梦洛坐在书房翻看着盛安的疆域图,越看越烦。
峄城荒凉,地势险要,接壤西凉,是盛安的关卡,可这好好的怎么就反了呢?
白江决堤虽造成了大损失,可也干不着峄城什么事儿啊,他反个什么劲儿呢?还想自立门户不是?
“殿下,我想那峄城,无论是叛国投向西凉还是自立门户都有可能,你且看看这峄城城主是个什么人。”
华枝边说边把整理好的情报递给君梦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