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省的北部,蜿蜒的嘉陵江东岸,有一个群山环抱的古县城——仪陇。出县城往东南行走70余里,有一座形状如马鞍的大山,这就是远近闻名的马鞍山。每逢一、五、八日,附近的山民便到山前的平坝上赶场,人们习惯上称这里为“马鞍场”。马鞍场的西南耸立着一座独立陡峭的高山——琳琅山。其山“山高而秀,林参蓝天”。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盘山而上,直通山顶的古寨。山的西边脚下有一个小村,名叫李家湾,住着几户人家。这里土质不肥,水源枯竭,常闹旱灾。村民以种植水稻和棉花为生,勤劳简朴,艰辛度日,以卒终岁。
1886年12月1日,呼啸的北风如脱缰的野马夹着大片的雪花恣意地践踏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在马鞍场李家湾的一座破落的房子里,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一个幼小的生命来到了这苦难的人世。这个幼小的生命就是共和国元帅第一人——朱德。
朱德出生于一个佃农世家,祖籍是广东韶关。在“湖广填四川”(指清朝初年湖南、湖北向四川移民)时,先辈朱文先因不忍地主、官吏的残酷压榨,为了寻求活路,便拖家带口,千里迢迢来到四川省仪陇县马鞍场大湾村落户。到朱德这一辈已经是第七代了。据朱德的父亲朱世林的墓碑记载:“窃闻沛郡朱氏,籍起粤东,分支蜀北。自先世文先公移居兹土,世业农,数传而至于公。公讳世林,邦俊公之仲子也。妣氏潘……”。朱家祖祖辈辈靠给地主当雇工兼租种几亩薄地过日子。经过长期的辛勤劳动,好不容易才在大湾买了一小块田地,盖了三间小屋。但是,在那个灾难深重的年代里,哪有穷人的活路?在地主、官吏和高利贷者的残酷剥削下,朱家人依旧生活无着,无奈又不得不把土地和房屋全部典当出去。到朱德的祖父朱邦俊时,于清朝光绪初年,用一百吊钱的押金佃了大地主丁三兴(外号“丁阎王”)的二十亩田地和几间房屋,全家又迁移到离大湾五六里路的李家湾居住。
朱德的祖父朱邦俊是一个朴实、勤劳的农民。他率领全家10多口人,一年四季,披星戴月,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动着,他到八九十岁还下田干活,直到临死前不久仍在地里劳动。祖母姓潘,是一个很能干的妇女,全家的生产生活事务都由她管理分配。每年除夕,她就召集大家安排来年的工作。朱德的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全家只要听到她起床的声音,也都跟着起来,各做各的事。有的做饭,有的砍柴,有的下田,有的喂猪。小孩子们则去放牛、割草、拾柴。
朱德的父辈一共四兄弟,他们也都种地,有的读过书也不多,认识一点点字。伯父朱世连是一个诚实、纯朴、忠厚且有相当见解的农民。他自己没有子女,朱德两岁时就过继给他抚养。他对朱德早年的学习和思想的形成有很重要的影响。朱德的父亲朱世林为人忠厚,老实、勤劳。他唯一的嗜好是在劳动之余吸点旱烟,喝点酒。但母亲管束着孩子们,不许他们沾染一点。朱德在他的自述中写道:“我在小时候是过房的,父亲是老二,我过给伯伯做儿子,我又成为一个独的了,以后也没分过家,在一块住,这样就是有两个父亲两个母亲了。过房这边很好,三叔幺叔也都很好。”“家里一年四季的生活,都是忙着庄稼工作,总是天一亮就爬起来。农忙时,晚上八九点钟睡。不忙时,天一黑就睡觉了,从我稍微懂得事起就是这样。”
朱德的母亲钟氏温和善良,勤奋朴实,吃苦耐劳。在朱德的记忆里,母亲性情和蔼,从没有打骂过孩子们,也没有和人吵架斗气,在他刚刚懂事的时候,便天天坐在母亲的纺车旁,一边静静地看着母亲纺那永远也纺不完的线,一方面听母亲娓娓地讲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那些穷苦百姓受苦受难,有钱人家为非作歹的故事在朱德的心目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母亲讲到动情处,朱德那明亮的双眸里便盈满了泪水,有时还把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朱德的母亲一共生下13个儿女,因家境贫寒,无法全部养活,只留下6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其余的刚生下来就被迫溺死了。她十分喜爱孩子,但因劳动几乎占去了她所有的时间,使她无法腾出手来抱抱自己的孩子,只好让他们在地上爬来爬去。为了把8个孩子养大成人,她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除了做饭、洗衣等家务活外,还要种菜、下田、喂猪、养蚕、挑水、纺棉花等。她勤勤恳恳,一生都不曾脱离劳动。1921年,朱德曾把她接出来。但她劳动惯了,不愿离开土地,不久还是回了家。直到80多岁的高龄“仍不拙劳作,尤喜纺棉”。
朱德在《母亲的回忆》中深情地说:“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给我与困难作斗争的经验。”“母亲又给我一个强健的身体,一个勤劳的习惯,使我从来没感到过劳累。”“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给我生产的知识和革命的意志,鼓励我以后走上革命的道路。”1944年2月15日,朱德的母亲不幸逝世,终年86岁。同年4月延安各界举行隆重追悼大会。中共中央敬送挽联“八路功勋大孝为国;一生劳动吾党之光。”毛泽东敬送的挽联是:“为母当学民族英雄贤母;斯人无愧劳动阶级完人。”周恩来、陈云、任弼时等敬送的挽联,上面写着:“教子成民族英雄,举世共钦贤母范;毕生为劳动妇女,故乡永保好家风”。这些挽联高度评价了她的一生。
朱家10多口人长年累月起早贪黑,拼死拼活辛勤劳动获得的果实都被丁家地主剥削去。租的丁家的20亩田地,每年要交“铁板租”50石。逢年过节,婚丧寿辰,还要奉献鸡、鸭、鱼、蛋、面条、点心等。此外,还有劳役。每年夏天,丁家地主要上山到别墅去避暑,这时,朱家所有活计都得放下,去送他们上山。到了秋凉,又要接他们回来。社会发生动乱的时候,朱家的壮劳动力还要被迫手执武器为财主保家护院。地租、贡奉和劳役像几根大吸血管一样,吸吮着朱家的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