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得烈火染透了天空,地上血流遍地,经久未停的喊杀声充满了悲壮。
地上明军的尸体相互堆叠,很多人的眼睛不甘心的瞪着远方。剩下的袍泽依旧在苦苦支撑,后金士兵如潮水般冲了上来,让明军本就脆弱的防线摇摇欲坠。
“对面的明狗,降了我大金,我大金允许你们当尼堪奴才活命,只要你们伺候好主子,主子会赏你们块肉吃的,哈哈哈。”一个刚刚投降的明军将官站在对面的三角旗帜高呼。
隔得太远,天色又昏暗,林文龙看不清楚那是谁,只能听的一口标准得官话。
手中的令旗不断挥舞,一队队明军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沉默的顶了上去,仿佛知道死亡即将来临。
林文龙看到不远处杨范进率领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在望远镜里,几个后金士兵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的旁边贺峰被倒毙的战马压在底下,他的头颅被一个后金旗手顶在高高的旗枪上。
他手下跟着他最久的杨振勇正在指挥最后的部下做决死冲锋,虽然一度将后金的兵峰逼退,但是很快也都不甘的倒在地上。
整个明军的阵线被汉军,被蒙古人,被八旗战兵不断的压缩,不断的后退,不时有明军被分割包围然后在绝望的悲壮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林文龙看的很心疼,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他不想打了,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部下袍泽,人死的已经够多了,要不降了算了,这样还有可能保住一部分人的性命。
林文龙感觉自己就像曾经在沈阳城下一样的无可奈何。
“元帅,左翼不支,已全军覆没,向将军让标下告诉您,下辈子还做您的兵跟您一起杀鞑子。”
林文龙认得这个人,叫许明,是海州人,这个人是他亲手交给向破奴的,原本二十多岁很健壮的小伙子如今没有了右臂,左手却依然紧握着一把长刀,身上的铠甲到处是破口不停的往外渗血,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一如当初。
“元帅,标下不能扔下向将军,标下是他的亲兵队长,哪有主将牺牲了亲兵队长却苟活的道理,元帅,跟着您是我们这些丘八这辈子的荣幸,元帅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标下先走一步!”
林文龙很想拉住他,但是少了一条胳膊的许明依旧很灵敏,翻身上马重新冲了出去。
直到背影消失林文龙都彷佛能听见那一声声杀鞑子的呼喊。
这么多人,这么多信奉我追随我的人都牺牲了,毫无怨言,无可保留的信任我,我又怎么独活?
“传令,剩余战兵营全部出发增援,新兵营,辎重营,工兵营,侦察营,游骑营,教导大队做好战斗准备。后勤部所有人员派发武器,红旗动则全军冲锋。”林文龙从来没有觉得那一次命令有如此沉重,这是他所有的力量了。
战斗进行到夜晚,但是巨大的战场被无数的火把火堆映的犹如白昼。双方的士兵不断往来冲突,不断的有士兵阵亡牺牲。
战斗又持续了整整一夜,林文龙派出了所有的人,当天色方明,令旗挥动的时候他的身后冲出了救护营的女兵。
林文龙转身望向身后,这一幕他分外的熟悉,他没有兵了,但是敌人还有。
救护营的女兵被敌军残忍的劈翻在地,没有人能存活下来,闭上眼,往事在目,他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终归还是输了。
“臣,辽镇总兵挂征虏将军印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林文龙顿首泣拜,臣有负圣恩,以至辽事败至如此,国之罪人,臣部与奴血战昼夜已然全军覆没不得一人存,士已尽亡为将者何面目存焉,臣愿以卑陋之躯为我皇明守节,陛下保重,臣去也。”
林文龙抽出佩剑骑着战马一个人冲了出去。
“天佑大明!杀啊!!!”
林文龙如天神下凡般冲入敌阵,手中锋利的宝剑左突右刺,一个个敌军冲了上来,又被一个个砍翻在地。
很快剑身卷刃,林文龙抽出了腰间的百炼钢刀,气势披靡。
努尔哈赤身边围着代善,岳托,杜度,阿敏,莽古尔泰,还有皇太极,再往后站着的是李永芳为首的汉军将领。
林文龙恨这些人,看着他们的狞笑胸中氤氲的怒气转化为了杀戮,虽然只有一骑一人,但是却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他穿过汉军,穿过蒙古人,穿过蒙古八旗,穿过无数投降过去的耻辱,刀茫映射出不屈与不甘。
努尔哈赤害怕了,一众八旗旗主和汉军将官护着他仓皇后撤。
“老贼,今日大明征虏将军林文龙来取尔狗头!纳命来!”林文龙一声大喝,座下宝马也一个跃起,跨过拒马,显得虎虎生威。
当林文龙的长刀举起准备劈下的时候,胸口猛的一紧,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皇太极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弓,林文龙低头看到一根重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脏,让他连挥舞钢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栽下马,身体与地面的撞击让刺入心脏的箭矢从背后透体而出,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尾羽。
旁边的八旗战兵握着刚刀慢慢的围了过来,眼神充满意动。
“我真的好不甘心啊!”林文龙喃喃自语。
他想到满清在辽东一次次的大屠杀让关外五百万汉人最后不足五十万,他想起了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那一场场灭绝人性的杀戮让整个华夏失去了自信,想起了那一场场文字狱,一千多条丧权辱国的条约,想起那句宁予友邦不予家奴,他很不甘心。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
“不!!!”
声嘶力竭。
“不,不,不!!!”
林文龙猛地坐了起来,全身的冷汗让他瞬间清醒。
然后他看到了范进焦急的站在他面前不停的给他擦汗,张庆贤在哪里急得直跺脚,还有亲卫不停的进进出出,旅顺营的神医张佳宁手里拿着毛巾正准备敷在他的额头。
“醒了,林帅醒了,醒了。”范进开心的语无伦次。
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林文龙没事就好。
“怎么回事?”林文龙感觉自己很虚弱,他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你最近太累了,刚才应该是做噩梦了。需要静养。”张佳宁将林文龙扶下躺好说道。
“对对对,神医说的没错,你们都给咱家出去,让林帅好生静养,都各忙各的去。赶紧着。”张庆贤一听立马张罗着撵人。
这次的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感觉更加的真实,林文龙认为没有那么简单。
“把范进叫进来。”张佳宁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林文龙的眼神后不知怎得说不出口,叹了口气,起身将范进叫了回来。
“今夜是谁负责执勤?”
“回大人,是末将南关营甲总负责。”范进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明哨暗哨各多少?”林文龙右手按着毛巾虚弱的问道。
“明哨三十处,暗哨十处。”
林文龙感觉今晚不正常,出于一种直觉让他感觉到内心深深的不安,这种不安让他无法忽略。
“人手加倍,广布暗哨,防止敌军偷营。”想了想还是稳妥点好。
范进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依旧领命而去。
直到听到有部队开始集合随后又四散而去林文龙才微微感觉到一点放心。
有近千人的部队负责巡夜应该会安全很多。
然而没过多久后金的偷袭被明军发现了。
巡夜的官兵将手中的锣敲的急促刺耳,各部的明军听到后纷纷起身穿甲。
营外的岳托暗道倒霉催的,随后厚背砍刀霸气的朝前猛挥:“鸡犬不留,杀!”
天启二年九月初十夜,岳托率两万大军突袭复州城下的明军大营,林文龙部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