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街39号有一家不可思议的店铺。
在熙攘的白天,往来经过的行人们不会多看星空街39号一眼——大门被一块块青石砖封堵得严严实实,上面还涂写着个大而潦草的“拆”字。字外那个白圈儿仿佛被飓风刮得站不住脚,已经不情愿地歪成了椭圆形。
然而,每当日光褪尽,整座城市都浸入墨水般的沉静夜色中后,星空街39号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完全换了模样。
如今在这摩登大都市里,已很难见到这般古香古色的木门了——左右对开的黑檀格扇门紧闭着,裙板上雕有花纹,可惜图案看不真切。上半部分的棂格花式工整庄重,窗棂纸后,有暖光无声无息地渗透出来。
两盏中式红灯笼安静地垂在这古旧木门两侧,幽幽亮着,里面的微弱烛火似乎随时都会化为一缕青烟。然而就是这点儿微光,已足够令人辨认出木招牌和上面的字。
招牌是紫光檀的,泛着黑丝绸般的光泽。
字是瘦金体,俊逸遒美,却透着点儿冷傲——愿望花草铺。
推门而入,铺子不大。
乌木柜台后,高大的花梨木柜子几乎占满了整个墙面,数不清的小抽屉整齐排列其上,每个抽屉上都贴有标签,泛黄纸片上的字迹也是瘦金体。
店里的掌柜先生瘦瘦高高,终年穿着与这中式店铺风格超级不搭的西式马甲和白衬衫。他眼睛细长,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捉摸不定的光,但却不知为何,总使人无端感到信任。
对于每个进店的顾客,掌柜先生总要耐心解释一番。
“鄙店并非中药铺。愿望草才是鄙店销售的主要产品。顾名思义,愿望草就是一种能助人实现愿望的植物。只要在默念愿望的同时种下种子,待它开花之后,阁下便能得偿所愿。当然,愿望草只是个统称,鄙店可以为客人提供品种繁多的个性化产品——比如客人喜欢杜鹃,鄙店就提供杜鹃种子;倘若客人偏爱牡丹,鄙店也有各款牡丹种子可供挑选。虽然种子形态各异,但产品功效毫无差别,敬请阁下不必有后顾之忧。”
星空街39号,就是这样一家只在夜间显现的奇妙店铺。掌柜先生从不收钱,如果顾客想要得到愿望草,可以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来交换。
谁也不知道愿望花草铺是从何时起开始营业的,也没人了解它已经存在了多久。
大雪节气这天,一场鹅毛雪来得十分应景。雪,落了整整一天也不肯停歇,繁华的大都市终于在夜的怀抱中疲惫睡去。
今天是愿望花草铺经营的最后一天,掌柜先生打算关了这间店,另做其他买卖。
此时此刻,透过黑檀格扇门渗入店中来的,除了吐着芯子的小蛇般的寒意,就只有簌簌落雪声了。
掌柜先生端坐在柜台后,身姿一如往日般挺拔。西湖狮峰龙井在粉彩瓷杯中腾起氤氲热气,桌上躺着一本厚厚的账簿,那里面是店铺多年来的销售记录。
优雅地品了口茶,掌柜先生微微眯起他那双细长眼睛,缓缓翻开了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