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莎回过头来看她替珀斯写下的传记文章,觉得自己的叙事就像写一个19世纪流浪汉,记录他前半生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历程。恰巧还在她因找不到准确素材无奈挫败的时候,莱恩为她父母晚年安置问题正愁眉苦脸,梅莎遂提出把家搬迁至马里科帕县,珀斯.卡坡特辗转多年身心停留的地方就在这里,可以说此处让她声名远扬。梅莎的个人观点是:从珀斯与科温结识、结婚生子、工作奔波所得到的成长经验还远没有在旧西部这一特定阶段呆的这会儿多。
菲尼克斯是亚利桑那州州府及最大的城市,直译不死鸟,更为人所知的名称属凤凰城。其在1881年2月份注册,当时凤凰城在纳瓦霍语意思是炎热之地;西阿帕契语则是菲妮吉,缘由这里位于常年干枯的盐河两岸。此区人口数量总是没有个确切的数字,早初这里的土地均以约五十美元的价格出售,吸引了部分州民关注,尤里西斯.格兰特总统签署公地持有证之前,教堂、商店和学校首次运行,在1874年四月二十五日以后,一个电报局、十六个沙龙、四个歌舞厅还有两间银行正式开业。
铁路年代带动了灌溉农业、商业等产业的发展,兴起新一波移民热潮,菲尼克斯地方长官约翰.弗里蒙特签署了市长-议会制法案,彼时凤凰城已有大概2500人。
梅莎是在第一次到菲尼克斯就见到了古斯塔夫.劳蒙德。她到警察局办理手续,他过来自我介绍,之后在一周冗长的事务里,他帮了她不少忙,两人亦于此间熟悉。
“听说你跟珀斯很熟。”有次他们在咖啡馆闲谈,劳蒙德引出这个话题,他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手肘撑着桌板,用调羹沿杯口划圈。
“她那桩马车抢劫案还是我负责的呢。”
“你是于马里科帕县认识她的吗?”梅莎问。
“嗯,”他承认。“但这可不是我第一次和她打交道的时候。”
劳蒙德告诉她:“当时情况其实很遭。”
他们首次见面,劳蒙德就遇到场棘手的纠纷。此后自然还有许多事情没有从谈话中说出,而是选择在他和梅莎分道扬镳以后在来信里偶尔提到,他和珀斯相遇前的日子她无从所知,但依稀能发现,珀斯的生活是较为贫苦的,因为劳蒙德第一次给她备案,知道她已经在坦佩某公路清理马粪近半年了。除了吃饭、清扫,她还会到教堂祷告听教长布道,有时他还在湖边或公园见到她的身影。
星期天是埃赛罗斯教堂最热闹的时候。这个灰色的庞大石头建筑耸立于一片未开扩地上,极为引人注目,此附近还有座大型垃圾填埋场,堆积着旧沙发、衣物、腐烂的食品残渣、泥土和树枝,周围能看见一些零星的茅草屋,它们与前者相对排开了大约两百米距离。
尽管这里住户很多(基本是黑人及印第安土著),但整个?村落——劳蒙德琢磨好久终于确认这个词,构造格局却规范而整齐,人们对个人生活也非常讲究,这里的人有时会从垃圾场找一些可以充当家用的物品,将它们搬运带来,仔细地用井口的地下水冲洗,每逢节日来临,家家户户的屋檐就串联会各种各样装饰,广泛地是把海边拾来的贝壳挂在其中,万圣节来临,他们就把苹果南瓜还有各种水果美食摆到事先设好的宴席,请村里所有人过来享用,晚上他们一起到教堂(据说是举行弥撒仪式),或围聚在篝火前歌唱表演。
这些都是隔着一面铁围栏的场景,马里科帕县没人知道里面人的生活,除了珀斯,这些事都是在她服刑期间所讲的故事。听说的人则皆大为惊诧,在他们眼里,这些黑鬼(在珀斯面前没敢如此说)的习俗是奇怪的,比如万圣节,在这天的活动分明是小孩扮成鬼怪,挨家挨户去要糖果才对。
“这…这他妈是她自找的。”
卡坡特最后说道,语气绵软而无力。此话的代价就是三个星期的拘留和大笔疗养费,其实她所做的只是与人打架,把人推到造成的擦伤和皮外伤而已,但对她来言,凑齐要求赔偿的数目并不容易。还是布特帮忙出马,减掉了些费用。
劳蒙德一开始就对珀斯好感全无。
马里科帕县以东,有道铁围栏为界,划分了有白、黑人的生活区域,埃赛罗斯教堂就建于护网右侧的地方,这是一座为黑人设立的教堂,现它已成为地标,所以这里就姑且叫作“埃赛罗斯”了,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一般没有白人会来这里。可是珀斯,这个被人称作乡巴佬的小女孩,偏偏越线,不仅到黑人的生活区里,还和他们交上了朋友,人们难以理解、无所适从,更加是疏远她了。如此渐渐就有人开始对她指手画脚,许是这样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劳蒙德到现场时,教堂外一片混乱,人头攒动,他手抓挂在脖子间的口哨,尖锐的响声将人群给分出一条通道来。显然局势已经明朗了:珀斯衣衫不整地站在地上,目光冰冷的看着倒地的泰莎,女子脸庞伤痕累累,但目光同样锐利,她长得肥胖,嘴唇干裂;其形状像个兔唇,人中凹得很深,左边长了颗黑色圆形小痣,上面有根毫毛,经鼻息轻微吹动。
劳蒙德讨厌珀斯。
他把打架起事的两人、还有泰莎的丈夫——布特先生带到警局备案。
“对不起,各位。”
在警局会议室,众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等待调解,可布特先生直至原定时间开始15分钟左右才到。“我们来晚了,珀斯她,情绪有点不太好。”
布特非常白净,模样长得还挺讨喜,肌肉线条感舒适,脸总带着笑。难以相信他是坦佩路项目的责任人,几乎每天出差,顶着烈日巡查工作。
“说得这里谁不是一样。”他的妻子抱着胳膊道。
“好了,都进来吧。”
布特和珀斯来到会议室,找到椅子就坐,劳蒙德在中间,他们坐在左边,泰莎坐在右手方向,在她旁边是一个衣着工服的记录员。
劳蒙德按了按铃,有侍者进来给所有人倒水。
“谢谢。”珀斯和布特异口同声说。
泰莎将水饮尽。
“快点开始。”
事情都是些琐事了,泰莎报告珀斯工作不称职——行为懒散,说她一点都不认真,关于这点除当事人外谁也不清楚,故不反驳。籍此泰莎继续爆料珀斯的私生活,直言这些不良作风全是跟着围栏所隔的那些黑人学来的,珀斯和他们交往并保持着非凡关系。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亦不知是否有添油加醋,最后珀斯实在是不耐烦了。
“大放厥词,你他妈最好把话给我收回去。”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你听不惯?”泰莎毫不退让。
“我告诉你我从没这样想,我认识谁也不关你的事。”
“和你有染的是巴拉韦吧,那个收垃圾卖的黑鬼?”
“他是我朋友,请您尊重。”
“哦,是吗?”她语气得意得好像抓到什么把柄似的。
“当然。”
“你们因为什么认识的,赌场还是干活?”泰莎紧逼。
“这不重要。”
珀斯迟疑地说。
“是,是,不错,而你就跟了这么一个无赖鬼,就不知道会给我们单位带来多少不好的影响吗?”
“他是我朋友,我结识谁是我的自由,难道不对么?”
“你最好端正身份。一个小时职工应该明白这点,脚踏实地,对吧布特,这事你也有责任。”
他无言以对。
劳蒙德插了一句,“卡坡特这是你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但作为……虽然称不上朋友,可同样作为一个种族的人,我们由衷地希望你能分辨事物。”
“同感,警官大人。”
晚上,劳蒙德和布特仍在办公室聊天,泰莎已经走了,但珀斯还在,或许正逗留过道,因为他在那里讲了许久珀斯都还没出来,她原本是借口去厕所的,这样也行,他想:有些事情还是让她知道的好。
“布特先生,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这话怎么讲?”
“你有勇气结婚。”他说“如果你选择有误的话,我想你不会后悔,是决绝才对。”
“我爱她。”
“她也一样,老实说,她似乎有点…”
“敏感。”
“可以这么说。”
“相信我,老兄,女人的直觉总是对的,”他说,“至少她说对了情况。”
“珀斯她还不知道。”
“更可能是她不相信,这案子很棘手,首当其冲就是,没有证明她朋友无罪的证据。”
“游泳馆当时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事实上,那会生意惨淡,糟糕的是原告的其他朋友地在。劳蒙德先生,我真的不想牵连珀斯,这事和她无关,可她偏要插一手。”
“为什么?”
“她说她父亲是个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