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拉.巴拉韦起身,扶着巴拉韦先生。她牵着父亲的左手,把他的右胳膊撑住托起,让他的伸缩拐杖能有力着地,一点点靠近被告的席位,当她父亲刚准备伸手扶杆迈脚的时候,她按住他的手背示意。而他却把她摆开来,继续走着,她只得抢先步站到上面,教他靠在席子的栏杆边。
她拉起他颤巍的手,放在《圣经》上,宣誓时他嘴比之更抖,眼睛紧闭着,可见其虔诚,但周遭人们表情怪异,珀斯想这还是有一种男巫叨念咒语的感觉,相信很多人都会将他带到这身份去。
“好了巴拉韦,就这样吧。”
法官沙哑的声音说道,于是他停了下来。约翰没有浪费时间,法务官迅速引导巴拉韦向大家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乔特鲁德.梅鲁特林.巴拉韦。
现年五十四岁,已婚,有一个孩子;曾教唆人动用私刑。
“动用私刑可不是小事。”约翰说,“巴拉韦先生,请您解释是一下你这个行为。”
“是这样——”
“我没让你开口,小姐。”他制止雅拉。
“那…那个人,他偷…偷了东西,我让……”
“你是口吃了吗,先生,还是我能查疑你的真实心理?”
“请您给证人以耐心,法务官先生。”律师建议。
“是的,先生,您知道我受了点儿伤,我脑袋和喉咙。”他指了指脖子上方。
“我明白,”于勒说,“所以你?”
“是,先生,他,那家伙在我家得逞,就跑到了老鼠巷,我,我大声求救,他们就在外堵住他。接着。”他停顿了会,目光看向他的女儿。“我的女儿,雅拉从手中夺回包袱,我当时气急败坏,嗯,按传统她砍掉了他一只手,但忘记了自己身在马里科帕县。”
麦克从黑人大厅往下观望,他转头问珀斯,为什么她父亲让法务官纠结在这件跟本案毫不相干的事情上,她回答这样才正有机会向陪审团展示被告为人。他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珀斯急切地“嘘.”了声。
“雅拉.梅鲁特林.巴拉韦,”法务官对她发问,“你的档案也记录着,你有一个罪行,虐待儿童。”
卡坡特推了推眼镜。“雅拉小姐,请你解释下吧。”
“他做错事,学人饮酒。我告诫他小孩不可以碰酒精,他言听而行不从,当罚。我同乡所有人都认为这事我办得对。”
“好,关于先前的旧事讨论暂时到这里结束。巴拉韦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女儿认识罗伯特.拉姆斯.哈利,他们有关系吗?”约翰问。
“这我不清楚。”
“为何呢,先生,你从不关心女儿的人际交往吗?这可是对她个人身心发展最重要的事。”
“我并不觉得她的人际交往对她而言是件天大的事,先生。”巴拉韦回答。“她明白她的一切她该怎么做。”
“好,”于勒发问。“那么雅拉小姐,现在请您向大家展示下您的生活可以吗,您有做工作吗?”
“我帮父亲回收废品,偶尔自己在家做手工。”
“这也是工作吗?”
“约——”她道。“法务官先生,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是,嗨,这不打紧,我只是难明为什么一个父亲同意让自个的女儿干活…”
“我不明白贵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于勒回击。“我的女儿,我就同意她干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仅工作,她的学业,还有她的感情,在无重大问题的情况下我都毫不干涉,我认为她应有这样的权利。让自己决定自己喜怒哀乐,承担自己的成功与失败,即使最终甚至是苦痛的,但这种伤永远比未经自己的意志和行动造成来得要轻。
“回到本案,小姐,你说你每天帮父亲干活,既然是和罗伯特家同行,你认识拉姆斯吗,或是他们家的其他人?”
“算认识。”
“为什么是这个说法?”
“他们收废品都是两年前做的事儿了,曾经是同行吧,这些年他们家搞起了证券。至于拉姆斯,先生,我不懂打招呼算不算认识?”
“他有回应你吗,以前跟你说过话吗?”
“噢,那个,大多数仅限于招呼,先生。有一天,我在游泳馆见到过他,就照常打了个招呼。”
“这是去年夏天的事儿吗?”
“比这更久,先生。”雅拉回答。
“那是好久以前了,”乔特鲁德补充。“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我女儿才十五岁,天气热得很。我对她说,我们去游泳馆,她同意,但要等她一会,我就帮她看东西。”
法务官问:“我看是不是补妆品之类的?”
“没有,游泳用不了这些,平常也不用。”
“那东西贵而不实。”
雅拉说。
“请继续吧,巴拉韦先生。”
“好,我当时等得不长,然后她就穿着紧身衣过来了。开始我还以为她什么没穿,后来才看见这是衣服紧束身材,这玩意我不懂,她是用废皮革之类改的,除此之外游起来也很快,接着哈利便带着他孩子来了,拉姆斯好像就是看着,一句话没说,这是三年前的事儿,我记得是。”
“从那以后你有再见过拉姆斯吗?”
“有的,先生。”
“什么时候?”
“呃,我去过些别的地方,都撞见他。”
“真凑巧啊。”
“确实就是这样。”巴拉韦回应。
法官及时摆摆手,还没有拿木槌,人们就识趣地没有说话,底下的吱吱嗡嗡瞬间消失了。
“是在什么情况下去的?”
“您说什么,先生?”
“正如法务官的疑问,你们是怎么碰上那么多次的。”
“他有好多朋友,我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熟悉我爸,”雅拉说。“先生,他们经常要叫上我爸去做什么事情,顺便带上我。有时我爸有点小活儿他们都要我过去帮忙,一些微不足道或根本无关工作的事情——像是在他在清点废品时哈利会邀请我参观他们家池塘,整理家具,还有喝些烈酒。他从朋友那弄来不少这个东西,几乎每一次他全在他朋友家,这未免太精于社交了……”
“你有接受这些邀请吗?”
“部分,先生。那些池塘往往有疾病、虫子什么的,酒我也不喜欢喝,我只是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一些事情。”
“别的需要你帮忙,他们会有仆人吧?”
“他们看着,我干活的时候他们便在旁边掂量我,有几个经常偷偷睡觉。”
律师问:“聚会的时候,拉姆斯先生和你说话吗?”
“说啊,他和我说话,不过总是他们的朋友要表现得热情些。”
珀斯在听证人口供时,一段描述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在哈利十岁为他举办的生日舞会上,珀斯以她所认识,探出这段经历里面的暧昧之意,雅拉说明了多次这是她见到的,头个男主角在自己的生日派对过得最不开心的人,舞会是小哈利的父亲办的。
在临近收尾时雅拉.梅鲁特林进到屋捡垃圾,她穿着条自制的花边长裙,木屐鞋干净无染。收废品的女孩没有化妆,脸上是黑一点肤的小麦色,头发扎成团而不乱,额头锃亮油光,圆滑。一双柳眉如同小舟,在尖微微轻翘,眼角左侧下方长一点泪痣,像是舟底飞溅起来的水滴。
所有人在狂欢,可雅拉偏觉得有谁在看着自己,且偷偷摸摸,她感到害怕。她知道这些显赫之人中——即便是曾经的,因为她的种族没一个看得起她,而要是在意对她而言就是最坏的结局,不是被人拉走当奴就是被贩卖,都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在悄咪咪看回目光的主人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他是一个男孩。
音乐不停,舞步不停,各个事物都在癫狂运动,人们把酒和蛋糕一个劲儿往肚子里装,一切是那么得怪诞万分,罗伯特貌似将儿子的生日宴会搞得太个人化了。于是父子俩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在说:来跳舞吧姑娘!她这才真正认出自己是个女孩子家,她只得绕过哈利两人,孩子们异常兴奋,大人们则是惊诧,她找了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人胡乱蹦哒了几下就离开了,临走时似乎还听见孩子得意的笑声,她没看小哈利的脸,但她在外听见他大声说了什么,整个屋子的音乐声就停止了。
珀斯敢断言,那次事件是他们纠结的开始,尽管他们根本没多少交集。她明白小哈利的感情,一如她中学当初。小哈利在社交好像和科温一样处在尴尬地位,因为他们无不有共同点让陪伴他们身边者厌恶,小哈利败在他的炫耀上,他们家没有钱,所以他身处于如此家境而妄自菲薄,他讨厌这点,所以竭尽全力把自己带到昔日的美好中并邀请他的朋友,可他们知道这不过是虚假谎言、能闪瞎人的光。他把希望寄托在黑人上,但他们也不敢认同甚至认识他,因为他既没有李夫斯的条件和品质,亦不能和他先祖之一分支——罗伯特.贝里.坎奇一般,与黑人牛仔作兄弟,因为他没有感受过这其间情义。
“你有没有,”于勒打断了珀斯的思索,“未经他们家的人明确邀请,擅自进入他们家?”
“没有,先生,芬奇先生,我不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呢?”约翰开口。
“我想法务官是知道的。”
他没有再问下去。
“雅拉小姐,去年八月十五号傍晚,你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