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煦,阳光在庭院里舒展四肢,透过脸上薄薄的假面皮,将每丝皱纹都照得一清二楚。不久,薄皮被晒得发干,和人脸完美契合在一起。
执锋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捋捋鬓角,摸摸皱纹,禁不住感叹:“太顽强了吧,这么一把年纪还当刺客,祭司殿真是不懂尊老爱老。”
“要不是四个人里就这一个跟你身高差不多,我才不想用他的脸。”君铃处理好云寄书假面皮与鬓角的接缝处,让它看起来更自然,
“喏,弄好了,你照镜子看看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喂,执锋,你抱着镜子没完了是不是?挪窝挪窝,赶紧的!”
“小气。”执锋撇撇嘴,蹲到背靠背绑成粽子的三个人面前,对其中一个人说:“嘿,你看我跟你像不像?”那个人跟见了鬼似的,眼里露出恐惧,嘴巴因为塞着布而不停呜呜。
执锋捏捏他的脸,又揉揉自己的脸,戏弄道:“好好好,不急不急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太像了是不是?”
云寄书只对镜子看了一眼,说:“在易容术方面,如果君铃敢说第二,当真没人敢说第一。”
呵?君铃洗掉手上蹭的材料,原话奉承回去:“在毒术方面,你云寄书敢说第二,也没人敢说第一。”
“喂喂喂,你俩差不多得了,怎么说得好像就我一个是废物似的。”执锋故作郁闷地说,轻松缓解君铃和云寄书之间的尴尬气氛,“柳叶,这仨人怎么处理?”
柳叶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并排靠着墙角。她打了个响指,莫钱带着四个人一起把人搬走,心情好的话运到某处地牢里住一阵子,心情不好的话也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男孩有些慌张的说:“柳姐姐,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可答应过我不伤他们性命的。”
“答应你的我自会做到,但我要确保他们不会出来捣乱不是?”柳叶不由分说握住男孩手腕,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地把他制住带走,临走时晃了晃手指上缠绕的黑色小蛇,“记得怎么联系吧?祝你们顺利。”
“顺利顺利。”执锋草草的附和两句,摩拳擦掌:“现在我们干什么,去祭司殿?”
“对。”
祭司殿位于琼月城的最南边,背靠群山,前面有一条银亮亮的江水围绕。
远远的只能看见半山腰一个小黑洞口,和连接洞口与渡口的细长吊桥。
执锋看着桥仿佛随风都能飘走似的,忍不住想起拉面,暗暗发笑。河面有人把守,三人亮了身份才被允许通过吊桥。
吊桥摇摇晃晃,根本不能走大波人马。
对于第一次走这种路的执锋来说,看着脚下江水肆意流淌,与他们渐行渐远,这感觉好奇又美妙。
对于君铃与云寄书来说,则是各打各的算盘,各有一番滋味。
“兜兜转转,终究是回到这来。”云寄书贪恋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祭司殿”三个字,轻声感叹。
记忆中,她第一次踏上这座桥,非常害怕,抓着扶绳不肯走一步。
母亲就蹲在桥的尽头等她,向她张开怀抱。后来还特地带她到在山顶端的大殿里向父亲炫耀。
父亲很忙碌,但和母亲感情极好,每晚都会回来,问些“有没有好好上课”“去哪玩得开不开心”一类的无聊问题。
现在,大门紧闭,这再不是她的家,门后也不可能会有人等她。就算有,也是在等她死。
侍卫查得很严,如果回答错问题会被直接杀死丢到江里去。怪不得江里的鱼又肥又大,云寄书胡思乱想着,君铃已经回答完问题,三人继续往里走。
细长的回廊里见不到太阳,只有墙壁上一步一盏幽蓝灯火在跳跃。空气中可以嗅到清神醒脑的香味,驱散了本应有的潮湿感。下坡,走过一座石桥,可以听见桥下一潮又一潮的水声。越来越亮了,灯盏从一步一个变成了十步一个。
最后他们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一片圆形的大广场上。这座山出现一个整齐的倒三角锥缺口,广场就是锥尖,天空就是锥低。四周刻着九条蛇,互相缠斗,冲往天空。
但其中八条蛇都被正前方的一条震慑住,别的蛇都是从山壁中间探出上半身,唯独它是自上而下,口中的獠牙显露到极致,是威严,更是震慑。
“看够了没,别跟丢了。”君铃拍回执锋快要飞上去的眼珠子,解释道:“据说,从前这片地方一共有九个大家族。”
她看了面色如常的云寄书一眼,这些历史云寄书应该比她更清楚,“最强的那条蛇代表祭司家族云家,被祭司选中作为名义上的王是菱家,还有君家,温家等等,还算活跃的就这么几家。
该吞并的吞并,该灭族的灭族,剩不下什么了。”
他们拐进一个废弃的小门里,小门通向一条没有凿完的隧道,里面尘土很多。
君铃压低声音对执锋说:“你的武功路数和我们不一样,不要轻易动武,明白么?”
执锋点点头,乖巧地跟在君铃身后。
“至于你……”君铃盯着云寄书问,“要拿的东西在哪?”
“云泽房间。”
君铃揪住云寄书领子,这种反应在云寄书的意料之中,她镇定地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不起眼的一个小盒瓶子,他肯定发现不了房间里多了东西。”
“你放哪多久了?”
“从开始逃亡算起,快三个月。”
“三个月!”君铃狠狠把云寄书抵在墙上,“就算他不没发现,难道就不会被无意中清扫出去么?”
“总有些珍藏的东西他不会让人清扫的。”云寄书后背撞得生疼,拍拍君铃的手,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他是我堂兄,我们一起长大,我了解他。”
“嘘——有人。”隐隐约约地,执锋听见有空洞痛苦的呻吟声,贴着墙壁传过来。
君铃猛地松开手,云寄书暗松了口气,贴着墙壁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