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跃起,落在君铃站过的的位置上,单膝跪地,伸手捋直被踩弯的草茎,摇摆着草茎顶端的嫩粉色花苞,露出孩子一样纯净的笑容。云泽走上前来,背在身后的手握着笛子,俯身将草茎连花带杆掐下来,插在君兰耳边。
“怎么了小东西?”他抚摸君兰头顶,像主人爱抚宠物,又像艺术家欣赏作品。君兰对这种爱抚及不排斥也不迎合,抬手摸着软绒绒的花瓣,不解地看着云泽。
云泽的笑容微凝,若有所思地看着光秃秃的草茎,轻笑道:“看来有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了,是时候把祭司殿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很快有十几个药奴涌上来,以草茎为圆心,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各路阁主和长老也被召来议事,荆蔓也在其中,边走边将有着波浪卷的长发拢到脑后,转头和杀阁阁主说着最近人手折损量大的问题。
君铃三人躲在院墙后,一口大气不敢出。偏还有药奴往这边搜过来,左右躲不过,君铃心一横,拉着云寄书和执锋主动跳出来,跟在荆蔓身后。杀阁的人自然不能当做没看见,有人惊奇道:“你们来这干什么?”
君铃一时语塞:“荆姐姐让我们来的。”
荆蔓及时接话:“没错,是我叫的他们。”她捞面似的把君铃捞到身前,对杀阁阁主抱怨,“你说说,光这个月我们死了多少人?不说别的,你看看他们队,还没从失去同伴的情绪中走出来,就被强行拼在一起执行新的任务。临时凑出来的小队战斗力能有多少,就这么个小任务还折了个人呢!”
杀阁阁主沉着脸长叹一口气说:“这是祭司的命令,我也没办法。你要是看不过眼,我再分个人给他们就是。”
“别别别,分人,派任务,然后再死,你当这是屠宰场啊?不行不行,你得让他们休息一阵子。”荆蔓揉着君铃的肩膀,看似怜爱,实则下了力气。“你瞧瞧小枝,才多大,那禁得起这种折腾!”
君铃吃疼,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抵着头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心里骂了荆蔓一遍又一遍。母老虎,小气鬼,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不记仇不记仇。
杀阁阁主懒得和荆蔓辩驳,点点头,这事算是翻篇了。
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听指挥药奴搜索的药阁管事向云泽汇报,闯入者抓住了,是君堂的旧部。那人潜伏在云泽房间的一个箱子里,准备趁他不被的时候行刺。云泽脸色大变,两步冲进房里。君兰听话地留守在门外。
云寄书脸色更为差劲,果不其然,房间里传出云泽的笑声:“寄书啊寄书,竟把东西藏在这,枉我找了三个月,原来就在我眼皮底下!”声音越来越近,他步履轻快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黑瓶。
云寄书脚下一滑,被君铃眼疾手快拎起来,“关切”地问:“怎么了,那不舒服,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哎呀,受伤了怎么不早说,挺不挺得住?”荆蔓也来关心,对他们说,“本来叫你们也没什么大事,既然挺不住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谢谢荆姐姐。”君铃借坡下驴,巴不得早点和执锋云寄书一起逃之夭夭。
立刻有人提醒荆蔓:“刚刚祭司大人下令,封殿门除害虫,恐怕一时半会不会让人出去。”
君铃心说果然是祸不单行,就不该听云寄书的鬼话。
所有人聚集到主殿里,云泽坐在主位上,君兰侍立一旁。把人聚集到这里的本意是防止有人帮助叛徒逃跑,现在叛徒被抓住了,都聚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云泽打了个响指,药阁管事轻车熟路地掏出一系列刑具,当众对新抓的囚徒逼供。
处刑的方式很简单,将人绑好,垫块破布。然后从手指缝开始,一个丝一个丝地刮肉,渗出的鲜血很快被破布吸收掉,不会弄脏柔软的地毯。
惨叫声在主殿里回荡,与其说是拷问不如说是对其他人的恫吓。自从他即位以来,每隔几天就会来这么一次。在场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惨叫声充耳不闻。
半柱香过去了,没问出什么来,云泽把玩着君兰的手指,挥挥手说:“不耽误时间了,带去药阁问吧。”众人活络起来,总算得是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
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只有药阁阁主留下来。云泽维持着原姿势没动,头也不抬:“有事?”
“是。”药阁阁主看了君兰一眼,上前一步:“既然叛徒云寄书藏的朱染花找到了,不如就此毁了去,这样天下就再没什么能解除冥王蛊的束缚。兰姑娘,就永远不可能背叛您。”
“背叛。”云泽重复了一句,从怀里拿出药瓶,握紧,提了下唇角,“多谢长老关心,不过这朱染花实属难得,毁了可惜,不劳长老操心了。”
“祭司大人英明,是属下短视了。属下告退。”
偌大的主殿转眼间又是空荡荡一片,云泽头枕着扶手,两腿搭上另一个扶手,整个人横过来。他把君兰拉到自己腰部的空位置处坐下,手中的小黑瓶在她眼前晃悠:“小东西,你说我把它毁了,你又怎么办呢?”
君兰漠然又乖巧。
“说说话吧。”云泽去抚君兰的眼角。刚刚插在耳边的花苞承受不住君兰体内的毒性,早早地变黄枯萎,未来得及绽放的花瓣边缘生出一圈细细的焦黑,云泽的手指一碰到它,顷刻间破碎飘落。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云泽捻着指尖的花瓣粉末,苦笑。远处,是可以容纳万人的空旷场地。近处,是淡紫色眼眸中平静与不解。他挺身坐起来,拔去小黑瓶的塞子,将已经研碎的朱染花倒进君兰口中,末了勾了一下她的鼻头:“赌一把怎么样?”
“苦的。”君兰吐着舌头,毫无感情地说。
“是啊。”云泽轻轻一吹,粉末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