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迎来了大年除夕日,难得的大好天气,天空中没有了风飞雪,也没那么阴冷,虽然没有阳光普照却是比以往明亮不少,一大早周家院子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周三姨带着大丫二丫忙着打扫里里外外,大柱给家里的大黄牛准备好大量的干稻草,凌哲逸由二柱和柱子帮着沐浴更衣,然后是准备今天及明天的吃食和贴对联,直到下晌才收拾好,全家人都沐过浴穿上新衣,一家人清清爽爽,男孩们帮着周全贵摆好祭品,等热乎乎的鸡鸭端上香火案桌,请祖宗享用之后就可以吃年夜饭,三叔是一家之主,自上前上香,领头在香案前跪下,一家子老老少少就跟着跪下磕头,小七站在一旁看着,正不知该不该跟着跪拜,突然外头响起一阵尖锐的喊叫,听出来是二婶来了,想起二婶脸皮厚,哪个房屋都敢闯,她顿时像只竖起耳朵的猫,冲出去,先跑到凌哲逸屋守着房门。
大丫责怪柱子:“怎么不关好院门?该上栓的!”
柱子懊恼道:“我忘了,一说要祭拜祖宗我就赶紧跑来了……谁知道这大过年的二婶也过来,他们家不吃团圆饭拉?”
一家人走进屋,顿时傻眼:只见满院子都是人,大伯二伯,大伯婶二伯婶、堂哥堂嫂、堂姐堂妹,有的牵着抱着小孩,有的提篮子、端托盘,拥挤站成一堆,周三叔和三姨领着孩子们同外头来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静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二伯婶那张尖锐的嗓门打破了僵局,走上前,将手里的篮子挂到三叔手上,笑道:
“三弟,大年夜吃的肉菜可都是供过祖先的,拿着!又指挥自家儿子儿媳:“快快,替你们三叔把桌子支起来。”然后看了眼周大伯示意你是大哥你来说。周大伯清了清嗓子道:“咱们兄弟三个穷苦出身,却是相互支撑着长大,爹在世时教过我们莫忘周家根本……这些年各忙各家,都没有空聚一聚,孩子们却正当年轻,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都是周家子孙,得让他们后辈寻根结枝,莫让兄弟情分疏离……我是大哥,寻思着将他们归拢,不教子孙忘本,要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从今往后咱周家,逢年过节都在一处吃团圆饭,这是规矩。”
小七吃惊——好强大的周家!好强大的周大伯啊!先前不管不顾,懒管大柱家温饱,这时候突然之间拉出祖宗训教和规矩来,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了?周三叔若听了他大哥的话,吃下这顿团圆饭,日后就有的他受的了!
周三姨沉着脸,拿看着周三叔,周三叔嘴巴动了动,终是垂头不说话,周三姨只好淡淡的对大伯说道:
“他大伯,我记得我和他爹被赶出祖宅那天,曾经在祖宅发过誓:周姓我们承了,但从今往后与祖宅的人只算平常村邻,不再是兄弟情分!为这句话,大伯多年来还恨我来着,但也没反对不是吗?你来我家,只为看我们有多穷有多苦,骂两句全贵没用,再瞪我两眼,对孩子们从来是嫌恶呵斥,我不理睬,那是因为我身子弱,省点力气干活,不与你争吵,我要是想大嫂或二嫂那样壮实,非抓挠你几下不可。我们不是你家的奴仆,凭啥听你的?全贵他老实,被你们敢出门也没有怨言,我可不是好拿捏的!告诉你兄弟你们肯认就认,平时来往说句话喝杯水可以,那么周家祖训规矩提都别提,什么狗屁!乡野人家,要什么规矩?会干活吃饭就是大道理!大过年的团圆饭谁家不吃?谁爱跟你吃谁吃去!这是我家,我只要我的亲人,我丈夫、我孩子团圆就成,不相干的人统统给我滚!”
周大伯大概没想过周三姨会跟他们放狠话,赶他们出去,一张脸涨成酱紫,呼吸不畅:“你、你这女人算什么东西?我跟老三说话,老三才是当家的!”
周三姨毫不退让:“我是孩子们的娘,这个家我当得起一半!”
眼看周大伯给气的说不出话来,周大伯婶赶紧给他顺气,然后对着三姨:“哎呀,这是怎么说?大过节我们做兄嫂的巴巴带着全家来你们这荒郊野坡,图的不就是家和万事兴?做什么这么混账?不认亲还不认祖宗了?你还算是周家媳妇吗?”
她身后的几个媳妇也跟着阴阳怪气:“是啊!三婶,我们做小辈的可都看着呢!”
“三婶,你这就不对了!”
“三婶,您这跟村上的无理泼妇有什么区别?”
大丫怒了,站出来大声道:“我娘刚说的你们没听到?爱认兄弟改明可以过来坐坐说话喝茶,再要说些不顺人意的话,让柱子拿棒子赶你们走!”
柱子立刻从角落里应了一声:“我在呢!姐,你说一声,我就赶!”
大伯婶气得跳脚:“这都什么孩子?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老三,你看见没?娶个没娘教养的媳妇回家,生的孩子个个没教养,你就等着人家笑话吧!当家的,你是家里最年长的,保甲还是我们亲家,你得拿出威信来!”
听到这话,周大伯立马振作精神,指着周三叔:“老三,你这个媳妇还要的吗?没规没矩不听训,休了她!另外给你找个好的……”
周三姨冷笑,周三叔连连摆手,孩子们炸了窝,群起而攻:“我娘好好的,凭啥休我娘?”
“大伯你安的什么心?我们要亲娘,不要后娘!”
“把大伯婶休了,大伯再娶个新大伯婶来!”
看见柱子一蹦三丈高,小七乐坏了,她才不担心周三叔会听他大哥的话休了三姨,这个家,三叔是大树,一群孩子就是果实,三姨就是连接果实和大树的藤蔓,若是没有了三姨,树就没了果实,三叔多年的辛苦等于白费了,他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