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他避过了这一劫,也没法儿扔下自家兄弟不管,自己回家去。虽说都是猎人,在这山中都穿行几十年了,但也因此得知,山中的危险和不定性。
幸而他们在出行前跟家里人都定好了回去的时间,过期未归,村里人便会寻来。且囊袋中的干粮和清水也还算充足,就算坑个两天也能支撑得住。
如此,陈四叔便留在坑上想了许多法子都不曾将底下三人救出,这天然的巨坑实在是太广太深了,除了坑底一片绿油油的青草之外,坑壁上竟来半点儿可以依附的东西都没有,举头四顾到处都光秃秃的。
且在滚下去时落地的姿势不好,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摔伤,最严重的陈大伯右腿都摔断了。
陈四叔趴在坑沿边研究了许久,最终还是得用个笨办法,那便是收集附近的藤条和坚韧些的树枝,和在一起编成一条长绳,将他们挨个儿扯上来。
想起来便去干,等干得天昏地暗即将大功告成时,陈潇陈渝两兄弟终于找了过来。
父子三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这救命的绳索完成了。
试了试,觉得还是上面拉拽的人多些为好,便先将二伯、三伯两位扯了上来,底下大伯将绳索紧紧的缠在腰间,由上面所有人同心协力拉上来。
但攀附石壁还得自己用点儿力气,陈大伯这两天被伤腿折磨够了,早就心生惧意手脚无力,尽怎么也使不出力,只任由绳索晃荡,缩着身子直往山壁上荡。
几番劝说都是无用,终于陈渝灵机一动,向下大声喊道:“大伯!你若是再不配合些,便跟坑底的那些东西一样的下场了!”
这时风吹草地见牛羊,不过坑底的那些一样不小心掉下来的动物没人来救,早已凉凉了。
陈大伯躺坑底这两天都没这么怕过,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倒是恢复了些力气,硬是咬着牙拖着一条伤腿强攀了上去。
等他也上来了,所有人这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高高兴兴的回家,得知又丢了两个女儿,心力交瘁的折回去找。
幸好清雁带着清柔往回走的路没有偏差,若是翻山越岭走去了另一条下山的路,那便要去相隔好几个村庄之远去接人了。
等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的都回来之后,便要开始论功行赏了。
陈潇身为大哥却带着弟弟妹妹涉足险地,简直罪孽深重,不等其他人求情,他自主自动的上墙角罚跪去了。
陈渝颇为不服,才顶了两句嘴便被收回了从犯轻罚的权利,一样在老爷子的怒目直视之下跪在了大哥的身边。
清柔其实早就醒了,她一直趴在清雁的肩头上昏昏欲睡,倒是不再受累,只是饥渴交迫才晕了晕。
被陈四婶搂在怀里灌了一大碗清水,她便悠悠醒转了过来。
眼皮子才刚掀起一半,耳中便灌入了陈渝顶嘴、爷爷叱骂、旁人劝说的杂乱声音,她一阵心虚,忙又将眼睛闭紧了。
陈四婶许是转身放碗没看见,便将她抱进了里屋,与刚接受完马大夫诊治的清雁并排放在了大床上。
这不是清雁住的小屋,而是四叔夫妇住的大屋里,两个孩子都不曾恢复清醒,一家人正急得团团转。
马大夫挨个儿给她们看完,留下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便拂袖而去了,“都没甚大碍,不过只是些皮外擦伤而已。就是你们家里人心太大了,两个女娃娃没在山里被野狼吃掉!”
听到这两句话,老爷子在院里给两个孙子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得清柔更加不敢睁眼了。
她此时当真羡慕陷入或昏迷或沉睡之中毫无动静的清雁,毕竟最后醒来的那个人不会受到任何责骂,只有满满的关怀了。
但在老爷子收声进屋时,清柔这心理素质实在太差,没被他盯上两眼,就自发自动的滚下了床,连滚带爬的奔出门去了。
陈四婶正端了水盆帕子要帮她们擦擦脸,见此不由惊喜叫道:“柔儿,你竟醒了!”
清柔捂着脸继续连滚带爬,“娘……你先去瞧瞧姐姐,我去厨房吃些东西!”
到底是亲生的,陈四婶在窗台上放下脸盆便撵她去了。
老爷子瞧过清雁出来便发了话,俩小子老实在院中跪着,清柔歇息好了便去书房写一份悔过书来,若没有十张纸的分量,便休想逃过去。
还躲在厨房里吸溜着热汤的清柔在听了陈四叔的传话之后,差点儿没两眼一翻,真情实感的再晕过去。
在去厨房的路上她觑见面朝墙角跪得笔直的两位兄长,简直一脸的艳羡。
过了这天再过去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清雁这才迟缓得醒过来了。
昨晚见她还未醒来,一家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老爷子的授命下,陈四叔强行将马老大夫又请了过来。
老头子见这家人不信他的医术本就一路都在骂骂咧咧,此时瞧在陈老爷子的面儿上又未睡得昏沉沉的清雁诊了回脉,拈须道:“药可曾擦了服了?”
陈四婶自是点头,“都用过了。”
“那你们还找我来作甚?”老头子立马便炸了,连胡须都高高翘起,“这小丫头不过是太过受累,补了觉醒来弄点儿好吃的补补身子即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四叔忙追问了一句,“那她究竟何时能醒?”
马大夫从腰包里抽出了一根足有五寸长在烛光下都亮闪闪的银针,“你若是想的话,老夫现在便能叫她醒来。”
说着便要将这银针往清雁的额头上扎去。
老爷子给吓了一跳,忙拦住了他,直喊道:“快把这疯老头子弄出去!弄出去!”
四叔四婶忙架住犹自呼喊高叫的老大夫夺门而去,简直脚不沾地。
清雁听得这话简直后怕,自小生病宁愿吃苦药不肯打针的她最怕那种尖头子细长条儿了,当真想想都觉得疼。
这时院中的两名好汉虽未起来,但很快老爷子和陈四叔都赶了回来,顺便还提着一名杀气腾腾的马大夫,直奔回家了。
将老大夫扔进屋里,清雁见他指间虽不见银针的踪迹,但见他那犀利的眼神尤胜过利针百倍,顿时便叫作甚作甚,乖乖让他把了脉又瞧了瞧面上气色,这才缩回被窝里瑟瑟发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