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子也别闲着,去把大夫先前开的药煎了,三丫头就算是摔坏了脑袋,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得治。”
年幼些的那个少年领命便也去了。
陈墨假作深沉之余依旧在偷偷的关注着他们,只见那二小子显然没有他大哥沉稳,出门时腿脚生风不说,还拽了一把蹲在门口嘀嘀咕咕的四丫头,将她一起拉走了。
陈四婶镇定了心神,正要上前去关怀陈墨几句,却只听老太爷又道:“孩子她娘,村头三子他家早上不是送来了一只野山鸡么,你去将它处理着炖了,也好给三丫头补一补。”
陈四婶如蒙大赦,连声答应着忙不迭的去了。
现下屋里除了躺着的陈墨,就只有她那看上去一脸正气高大威武的爹,和人精似的深不可测的爷爷。
她不由略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好糊弄的全都走了,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陈四叔迟疑道:“那这孩子……”
“等大夫来了再说。”老太爷十分干脆的打断了他的话,看了他一眼,“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这一家人的最高权威便是这位高深莫测的老太爷,即便是他身强力壮的儿子,听了这话也得毫无疑问乖乖的“做什么”去了。
这下可好了,狭小的屋子里一下子便被清空得只剩下这一老一小两个人了。
面对这位阅历年久的长者,陈墨早就没了对陈四婶和四丫头的游刃有余,就算没有目光接触,她也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起来。
直到老太爷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三丫头,我看你虽然摔坏了脑袋,但心性倒是一如从前,还是这样沉得住气。”
陈墨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不由控制的颤了颤。
“你自幼便格外的聪慧,身份又与他们云泥之别,我即便身为长辈,也从来不曾对你有过不敬。”长者苍老的声音带着些无奈缓缓而起,寥寥数语中却透露出不少隐秘,“只是这次之事你当真做得有些过了,四丫头虽然做事总是毛手毛脚,但她到底不过只是孩子气。如今她罚也罚了,你也无甚大伤,便心宽些饶过了她吧。”
陈墨原就不敢睁眼,生怕自己的茫然无知和心虚胆怯被这位人精似老爷子看了个透,听了这番话后,便更加不敢贸然接茬儿了。
“我若不是亲眼所见,是你自己从树上跌下来,便也不会如此轻易饶过四丫头。毕竟你的身份摆在这里,四丫头即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决计不能伤你分毫。这些话我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四丫头冤屈便也就冤着吧,只望你能稍稍解气。”
许是觉得她年少气盛拉不下颜面,老太爷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些话后,便没有在屋中逗留等待回应,只悠长的叹息了一声,带上门就出去了。
直到屋里从归于宁静,陈墨这才松开一直拽着被角的手,小心翼翼的睁开了双眼。
落入眼帘的依旧是这古朴而又简陋的小屋,与之前飘荡了许久的现世高楼大厦交织在一起,令她的心绪更加繁杂了。
摆在眼前的现实显然只有一个,现世的她已然因熬夜猝死,在跟着120的救护车飘去医院得到这个结论时,她也是心绪万千不忍直视的。
但自己作的孽就得自己来承担,那时天天在新闻上看见谁谁谁因长期熬夜猝死家中,一个没留神,就该自己出现在新闻上了。
既然跟彼世已然彻底再见,那么阴差阳错得到的这个全新的身份,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首先一条,就是得早睡早起,再也不能熬夜了。
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来,倒叫陈墨愣了愣。
她这是在做什么?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如何弄清状况,方能安身立命吧。否则还没等走出家门呢,得先被某位得道高僧当成妖孽给收了。
事已至此,需得谨慎谨慎再谨慎,若是不幸落地成盒,可真白走这一遭了。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是被那场似梦似真的幻境惊吓到了,还是对未来未知的境遇一筹莫展。
直到大小子请的大夫来了,她才被迫的拉回了思绪。
这位老大夫想来也是个久经人事的老人精,只见他拈须眯眼给陈墨诊了好久的脉,方才回身质问道:“这与我昨日诊脉豪无不同之处,你家妹妹只是脑袋上破了个洞而已,又死不了人,这么火急火燎的寻我来作甚?”
这大小子看上去虽然人高马大是个魁梧少年,但到底也不过只是少年人而已,顿时便涨红了脸,急道:“马爷爷,我妹妹头上都破了个洞了,怎么不急?而且她昏迷到今天才醒,醒来便说自己脑袋摔坏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脑袋摔个窟窿就不记事了?唔……这倒是一桩奇事。”这老马大夫与老太爷如出一辙的拈须沉吟,耐着性子又为陈墨细细的诊了回脉。
看他这样子,定然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大夫,但就算他医术再如何精妙,也不可能诊出她这身体里换了个灵魂,早就不是从前的三丫头了。
陈墨此时这头脑也清醒了些,且这位马老大夫也没陈老太爷看上去精明,跟陈家的三丫头又不熟,她便渐渐镇定了下来。
“不对劲儿……实在是不对劲儿……”老大夫沉吟了半晌又诊脉了半晌,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忽然起身拂袖而去,只扔下了一句话,“这丫头的症状老夫是治不了了,小子,跟你家老爷子说一声,去请村头的老神棍来看看吧!”
这句话吓得陈墨一个激灵,差点儿没从床上跳起来。
果然人老了就成了人精,亏她刚才还低估了他,现在可怎么收场才好?
不过幸好大小子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跟出去追了几步,便摇着头回来了,叹气道:“这马爷爷真是的,每次遇见治不了的病人便推脱着让去找老真人,老真人若是真能医治百病,便不会跟谁说话都要比划半天了。”
回身他便见陈墨正惊魂未定,忙安慰道:“不过你别怕,之前开的伤药还是很有用的,等你头上的伤口好了,定然会想起一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