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沈家烟萝进了孟家的堂屋,才迈过过门槛就伏在地上三拜九叩,佟秉心认出了来人之后可是吓得够呛——这个主儿身上可还有着孕,赶紧让着她坐下来。
孟怀蚩对白日二人间的事情尚未得知,见此情此景心中难免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兀自坐到堂上喝茶,任凭佟秉心去处理。
“你怎么来了?巷子这样黑,你身边也没个人。你家里就这么放着你出来?要是门房不叫你进来怎么办?你来找我做什么?”
“烟萝求老爷太太收留。”
“收留?这白日里还好好的,平白无故地怎么说起了这个里?你家姨奶奶给你气受了?”
“烟萝在家里思来想去,总觉得人人见我都要害我。奶奶叫我舍了这个孩子稳住我家七姨奶奶作靠山,可是烟萝终是舍不得。自打烟萝九岁家里出事以来,我在这世上就再没一个亲人了,我可以死,可是我的孩儿不行。孟奶奶,老爷,烟萝求求两位,留烟萝在这里,把这孩子生出来,烟萝愿意做牛做马。”
“你为什么来求我们?为什么不去求你家老爷?”佟秉心问。
“老爷只在乎大公子,根本不在乎和几个姨娘的孩子,更何况是烟萝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丫头的孩子。”
“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骨血……”
“老爷,孟奶奶,烟萝与二位说实话吧。”烟萝又跪了下来,“今日烟萝过来就是老爷叫来的,今日孟奶奶来我家,我们七姨奶奶假装与我置气说要出门买东西,实际上是去柜上通风报信去了。听说今日有人去柜上闹事,闹完以后在天风桥逛到了晚半晌才回,回的就是鹤徕老管家的宅子。七姨奶奶立刻和老爷说了孟奶奶今日来探我的事情,跟老爷提议说要我做戏来投靠,做老爷的细作,老爷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烟萝心里真的是凉透了,老爷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这个孩子……烟萝本不是卖主求荣之人,只是眼下烟萝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了,求求老爷,求求孟奶奶……不能叫烟萝的孩子再落在那个不仁不义的家里。”
“你们老爷叫你来做什么?”孟怀蚩终于开了口。
“回孟老爷的话,我家老爷让烟萝过来放消息说他最在乎的就是沐城的泉坊,想借您之手从沐城来一个一退六二五。”
“什么意思?”
“烟萝知道得不多,好像是我家老爷他在中土得了什么奇遇,说沐城的泉坊都是小打小闹。鹿鸣其实早已已经虚透,他想借孟老爷之手退了这边的累赘,又怕乍一收手叫其他的泉客怀疑,跟着他去中土找什么五行鲛阵,鲛塚……烟萝不懂。”
“你家七姨奶奶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是七姨奶奶进门前的客人……”
“你们七姨奶奶怎么嫁了人还与过去的人牵牵连连的?”
“奶奶现在只要是能得老爷的青睐,做什么都可以……老爷更是,只要是能对自己有好处的,什么都舍得出去。”
孟怀蚩这下倒是对这个沈奉庸佩服了起来,原本见他为了得势可以倒插门做儿子只觉得可笑,可没想到他还能舍了媳妇做绿毛龟。这若是论其厚脸皮来,这个沈奉庸倒是个数一数二的。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编瞎话骗我?”孟怀蚩回过神来又对着烟萝道。
“烟萝今日来本就是破釜沉舟,赌的就是老爷您信不信我。若是老爷能信我,烟萝就与腹中的孩儿再苟延残喘几日。如若老爷不信,烟萝也没有办法,只是那沈家的宅门,烟萝绝对不再回去了。”
孟怀蚩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拿起把扇子起信步到烟萝跟前身,佟秉心跟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暖炉。孟怀蚩示意烟萝伸手,自己一手用扇子将她的手腕托住,一手掀开了她的袖子搭上了脉。烟萝脸一红,低下了头,却没往回缩手。
“都四个月了?”
“回老爷,四月有余。”
“那怎么才让人知道?”
“烟萝不是金贵的身子,又没外显,也就没乱提。”
“你倒是有些沉浮,知道足月稳了才说。”言罢放开了她又道,“你既有身孕就不该这样四处奔走。”
“那就别让孩子跪着了,老爷,不如今日先叫她睡下,明日再细问。”佟秉心在一旁牵了孟怀蚩的衣角。
“叫人煮些补气的参汤送去吧。”孟怀蚩说着回身进了里间,佟秉心示意烟萝起来,便也转身跟着老爷回了房。
夫妻二人漱洗后解衣上床,就着烟萝所言种种聊了小半宿,决定暂且留她下来。翌日清早夫妻二人召了烟萝来又问了两句话,卫恒瑞突然过来传卫谨仁的话,把佟秉心叫走去了后房,烟萝又被送回了临时住的暖阁。留下的卫恒瑞又与孟怀蚩闲话了一会儿,孟怀蚩叫他派人去找蒋德久家的人来一趟。传话的伙计前脚刚出去,就见石皓走进来道:
“鹿鸣泉坊的人来了,说要拜见掌柜的。”
卫恒瑞问:“是沈干儿来了吗?”
石皓答:“没见他,是鹿鸣的大查柜带着礼品来了。”
卫恒瑞嗤了一声,道:“哟,畜生还派了喽啰来,这是当我们孟掌柜的什么人呢?打他回去,带来的礼也都丢出去。”
孟怀蚩不置一词,阖着眼睛坐在那里养神。
下午时候,家人又来报,说鹿鸣泉坊的掌柜沈奉庸亲自求见。孟怀蚩这才张开眼睛,说了句“请”。
沈奉庸走进大堂,跟孟怀蚩行了一礼,孟怀蚩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自己却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得满堂响,听得沈奉庸坐在那里屁股生疮。半晌孟怀蚩终于按下了茶杯,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沈掌柜,所来何事啊?”
“孟掌柜,先前我们有些误会,我是不明白您究竟什么意思,但我想这终归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儿,犯不着牵扯晚辈。请您放了我家阿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
“沈掌柜对儿子倒是上心……可听说这些日子贵府有位怀着身孕的夫人……不见了?听闻沈掌柜知道以后连柜上都没离,到了晚上才回家问了问,可今日怎么在这生意正好的时候找来我这里了?”
“呵,这是那条街上串的闲话?沈某在这里先谢过孟掌柜的关心。孟老兄,明人不说暗话,您也甭与我打马虎眼了,过去我做错了什么您愿意就与我说说,不愿意也算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掌柜,沈某认了,您想要多少开个价,我保证不还。”
“沈掌柜,我孟黔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市井小人?我究竟是哪一点失了德行叫你把我当成这样的人?您这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又是给谁看的?您这是在暗指我孟黔像街头的地痞一样吗?”
“孟掌柜,我这是诚心实意地过来与你讲和,过去我沈某人在泉坊这一块或许坏了您的规矩,多有得罪,您万万不要再放在心上。您只要开口,往后我们鹿鸣便不再碰泉坊行当里的生意。”
“沈掌柜,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让鹿鸣再碰泉坊生意了?您这是把沐城泉坊行当里当成什么雁尾子青皮帮了?退一步说,你身上有什么是我能图的?银子?生意?产业?还是你家的三个爹啊?”
“孟掌柜!咱们好话好好说,什么都可以谈。”
“沈干儿啊,你还是再好好想想明白,你是觉得鹤徕惦记着你的东西还是我孟某人惦记着你的东西?凭孟家的家业至于为了你的仨瓜俩枣折腾这么久?不能够啊。沈掌柜,我这可不是为了为难你,就是想要你叫你明事理懂规矩。在这泉客的行当里,你不说把我当你的三个爹看,也要把我当你半个祖宗不是?你怎么就不明白?你说我这么多事情要忙,分出一块儿心思来教你懂事,你却是这样的不识好歹,真真寒了我的心啊。”
“孟黔,你他妈嘴巴别那么贱。”
“看来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到了也没明白事。你回去吧,也不要再急着来了,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你该怎么来再怎么来。”说罢复又端起了茶盏。
沈奉庸气得一撩褂子就要出门,却听身后孟怀蚩又说道:
“沈掌柜,你是去是留,是死是活,原本与我毫无关系,只是我平生最讨厌有人那我当枪使。我这柄刃磨得是快,但是您握不住,只能伤着自己。”
把沈奉庸赶走了以后卫恒瑞带着石皓在他跟前儿拿沈干儿打趣,孟怀蚩坐在太师椅上也是耷拉着眼皮抿嘴笑着,笑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我琢磨着是咱们的不对,咱们这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没说明白,让人家误会咱们的意思了,这沈干儿还以为我与和他戏耍呢。这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来人了就不能让人家白白空着手走。”
石闻听皓一时没反应过来,卫恒瑞却乐了,立刻应了一句“明白”,拉过不明所以的石皓道:
“你过去学的那些个下三滥的东西就忘了吧,今儿你看看老爷怎么叫他沈奉庸哑巴吃黄连,有苦就说不出。”
却说沈奉庸带着气回了家,才坐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家人就来报说鹤徕泉坊来人送了东西。沈奉庸一见到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纸包先是心里一沉,拆开一看登时声泪俱下,拍着大腿口里痛骂孟怀蚩不是人。一旁沈家总管接过纸包一看,里面鲜血淋漓地包着的正是一只断指,上面翡翠贴金的扳指分明是大少爷沈义殊的。
沈奉庸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悲是怒,在屋里团团地走了两圈,抄起一旁丫鬟洒扫用的扫帚就要出门找孟怀蚩拼命,叫管家拼死抱住了。管家这边嘴里正劝和着,屋外庭中却乍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抬眼一看,原来是听到消息的大夫人带着一群老婆媳妇拉着长声闯了进来。
管家这一见方觉不妙,老爷眼下正是心烦的时候,却来了这么一位。这位大夫人原本就不很得宠,面貌丑陋不说性子又矫情泼辣,只因为生下的大少爷沈义殊得老爷喜欢,她才能在宅中站住脚。
原本大少爷出事是不该瞒着她这个做娘的,可谁叫她是个不懂事的人,这么大的宅院又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边老爷正在心烦,她一进门便撒泼赌咒地将埋怨的话一股脑儿地倒向了沈奉庸,不依不饶地叫他赔儿子给自己。
沈奉庸受的这一肚子的憋屈和愤懑正无处发泄,耳边被婆娘唧唧的声音扰得更是肝火上顶,便把被拽着的手一甩,另一只手挥抡圆了重重地扇在了大夫人的脸上,又将扫帚在腿上“啪”地折断,拿着棍子那头劈头盖脸地往大夫人身上招呼。下人们当下里全都愣住了,居然一时没人上来劝,还是管家先回过神来抱住老爷夺下了棍子。
再看那大夫人,先头挨了一巴掌时就觉眼冒金星,脑壳嗡嗡作响,直接懵在了原地,后面的几下闷棍竟是完全不知躲闪,棍棍都打在了脑袋上。她一时倒是没觉出疼,单听天灵上“哐哐”几声闷响,接着就觉得脸上凉凉的。再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手的花开富贵,惊得她嘴巴一咧,要哭却倒不开气,只鼻子和嗓子两处三个眼一齐向内猛抽长气儿。
沈奉庸这边身上已经叫汗浸透了,他把棍子一丢,抽了魂似的坐在地上抱起了头。
“老爷啊。”管家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手颤巍巍地示意下人赶紧把夫人搀扶下去。
一番闹剧暂告一段落,沈奉庸方才想着儿子被废了手指危在旦夕,一时急火攻心才这般莽撞。不过这会儿得亏大夫人这么一闹,他算是把气撒给出去了,心里明白过来不能与孟怀蚩硬碰,摆明了自己要是再没个态度孩子就要裹着布给抬回来了。
原本沈奉庸是有些小心思的,可现在已经完全不想与那姓孟的争竞什么了,只不过他现在却还不懂孟怀蚩的意思——礼送了被退回来,给钱人家不要,他自己也亲自登门给对方台阶下了,可人家还是得理不饶人,现在可真真是无计可施。
正这时,外面一个丫头怯生生地唤了一声老爷,说沐城第一买办蒋德久求见。沈奉庸已经无力说话,一甩袖子示意丫头不见,蒋德久却自己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沈大老爷,哟,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坐在地上纳凉啊?我说袁总管,快扶你老爷起来?这才几月份?地里多凉。”
蒋德久进门一边说一边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沈奉庸甩开了上来搀扶的管家,开口问道:
“蒋德久,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你今年要的货有着落了。”
“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嗨,生意人要以生意为主,儿子丢了而已就不管生意了?”
沈奉庸仰起头,调高了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啧,走街串巷咱赚的就是消息钱,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蒋德久,我知道你家自祖上起就与鹤徕的枝枝蔓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这些年可没少给你家赚钱。话说这每一年的鲛货,若不是我在中牵线,就凭你不得孟掌柜的喜欢,谁会卖给你?孟掌柜可是一直照顾着你,是你不懂事了。”
“老子的货与鹤徕从来无关。”
“沈掌柜啊,事到如今你骗自己还有意思吗?你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与鹤徕脱不掉关系,你就是死鸭子嘴硬。”言罢也不管沈奉庸两眼冒火,自顾地道,“事已至此,你要是想活,就放下你那点乞来的傲气。你打从头就把自己位置放错了,孟掌柜可从来没想与你交易,他就是要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你只要把自己放对位置,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我今日来见你也是因着平日里的交情,你好自为之吧。”
蒋德久说完话就走了。沈奉庸听了他的话原想生气,可是再一想渐渐也明白了过来,他突然不生气了,但是委屈,无比的委屈。都道他沈奉庸处处当儿子,可他才是最不愿意当儿子的人,他才是最爱脸面的人。若不是为了以后的呼风唤雨,他哪里会受先前的做低伏小?可哪想到遇到了个孟怀蚩?
唉,殊不知一日屈于人一世难翻身,打他跪下去开始他的天地就已经窄了,这辈子再怎么扑腾,也就只能跪着“顶天立地”了。
沈奉庸第二次走进孟府,进了大堂见孟怀蚩依旧不露喜怒地坐在那里,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
“孟掌柜……小的求你,求你……叫我见见我儿……”
孟怀蚩慢慢地开了口:“你这孩子不下十几个,怎么就对这个这么上心?你不是最看不上你这位大夫人吗?”
“小的……小的便不瞒您,阿殊不是贱内的孩子……他娘是小的的相好,生完他之后死了,我不想他出生没娘,刚好大房生产,就把大房的孩子换成了阿殊。”
“那你家大夫人的孩子呢?”
“谁知道?给人了……她是趁我醉了与我有的孩子,那孩子生出来皱着眉头,与她那阎王脸简直一模一样,我……”
“喝!虎毒尚不食子,你……”
“孟掌柜,孟爷爷,”沈奉庸突然福至心灵,噗通跪倒,伏在地上道,“您是我亲爹,您是我亲老子。小的是不懂事,但是小的不能没有阿殊……您是掐准了我哪块肉最疼,我也什么都不再瞒您。小的知道您什么也不图,是小的不懂事叫您操碎了心,从前的事情求您别再放在心上,打今日起我沈奉庸就是您的亲儿,年节双寿,儿子一定孝敬您。”说罢把头磕得震天响。
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怀蚩明白沈奉庸是认了,可孟怀蚩却突然失了兴致,没了那种驯化的乐趣,原本想好的一些话也不想说了,便叫人把沈义殊叫出来。谁知道派去叫人的人去了三波,却迟迟也叫不回人来。沈奉庸跪在那里耷拉着眉毛,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
孟怀蚩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便叫卫恒瑞去看。卫恒瑞刚一应声要去,头前去的那个家人回来了,附在孟怀蚩耳朵上说了几句。孟怀蚩听了以后笑出了声来,笑得沈奉庸心里像是煨上了咸盐。
孟怀蚩笑道:“你倒是着急,你家少爷可是一点不急,你坐下等一会儿吧……定祯,搀沈掌柜一把。”
沈奉庸张了张嘴,捏了捏拳头,没理会卫恒瑞自己站起来杵在了一边。孟怀蚩拿过桌上的茶呷了一口,也不再说话,拍着大腿哼起了小调儿。
半晌沈家大少爷终于叫几个人给搀了过来,只见他满面通红,散着酒气,脚下步伐虚浮绵软没什么气力,不像是被动了刑,反倒像是才给人从温柔乡里拖出来的。
沈奉庸见到儿子没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再一见儿子十指齐全,身上也没甚伤痕,忙不迭地看向了座上的孟怀蚩。孟怀蚩却喝着茶,没有理会他。其实孟怀蚩根本没有斩断那位少爷的手指,相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从章台巷陌请来了两个姑娘与他掷花色儿玩。至于那断指,乃是近日窖中死去的一只鲛人的,戒指是他输给几个姑娘的。
这边的沈义殊被打断了好事原本满脸的不开心,乍一见到父亲才收敛了些,抖开扶着自己的下人站稳了,陪着笑叫了声爹,口说是孟大爷叫他他才出来的。
沈奉庸见儿子这般一面心里放松了下来,一面十分地恨铁不成钢,一时间腿上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沈义殊见父亲这般,伸出手一个“哎”字没说完脚下一个不稳,也摔在地上。沈奉庸合上眼睛,缓缓开口说道:
“想我沈奉庸这一辈子不配英雄豪杰,不算光明磊落,但好歹是做得了一些事业,当上了几天的人上人。天道终有轮回,有这样的子孙,有这般遭遇,这一笔一笔的都是我命里头欠下的,罢了,罢了!阿殊,跪下!叫爷爷。”
沈义殊摔倒时冲着的是自己的父亲,这会儿跪也是朝着沈奉庸跪的。父亲下令了,他心里头不明白却也不敢反驳,便迷迷糊糊地直接对着自己父亲“咣咣”叩头就叫起了爷爷。卫恒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石皓更是拍着腿直接出了大堂,一路笑进了院子里。
孟怀蚩似没见到这父子二人的怪相,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儿想离开王城去外面寻更好的出路,这样不好,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打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出城胡闹。哦对了,你的那个小丫头叫烟萝是吧,你娘看上留在身边了,以后会帮你照顾,你私下里就别与她乱寻听事情了,叫她好好歇着。”
沈奉庸抬起头,身子晃荡了几下,而后认命般颤巍巍地抬起双手,一个长头磕在了地上,正是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孟怀蚩看着沈奉庸这幅样子心里头倒是透出了几分同情,心想这个干儿子就算认下了,便叫沈奉庸带着沈义殊回去。至此,沈干儿这三个字在街面上也不再算什么禁忌,他还落下了一个新名字,相传是他新干爹给取的,唤作五姓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