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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往事空记省

人说当下愁得了什么人都愁不着有钱还有闲的人,这光景沐城街上的犄角旮旯里还能找见没扫干净的爆竹屑末,可琊岭损福关上眼见着就又热闹起来了。打明日起寻芳节就算对外起了帷幕,燕婉谷底他就要开始游仙。

今儿个咱们魏先生玖天风为了偷着最后一天的闲,日上三竿才起了牙床。起身后宛丘给她送来两封信,一封是南荣比派雪鹤发来的:

“文武状元岳噤囿于海寇一案,不日将达关上,可稍予方便。”

玖天风读了几遍,反复揣摩着南荣比的措辞,一时没太明白他是想让岳行枚查还是不想让他查,稍行方便又是怎么一种行法。不懂,便把纸笺丢在了一边,打算见了人再说,又伸手拆开另一封信,这一封是孟怀蚩派来的拜谒帖:

“孙儿沈义殊,劳烦照顾。”

行人未至,尺素先来,看来此处的照顾不是单纯地帮忙找乐子。玖天风心里暗笑:

这个孟怀蚩,倒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

孟怀蚩的拜谒帖是蒋德久前一天晚上叫人连夜疾行送出来的,等到下午接近晚饭的时候,玖天风终于见到了故人蒋德久,这位素来好脾气儿的故人打进门起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玖天风吓了一跳。

“蒋爷,怎么了?看见天风不高兴?”

“天风师傅,孟掌柜的信您收到了?”

“收到了,早听说孟掌柜添了个干儿,今儿来的这位算是干少爷的儿子?”

“难得天风师傅人在深山却倒是能知天下事——不错,就是他,孟老板的干孙子——哼哼,这当个孙子还是干的。”

“那小少爷怎么没一起进来?”

“哼,小少爷一路没睡足,见不了人……罢了我蒋诚背后不语人闲话,您身边近日有什么做错事的下人就不必责罚了,叫他去照顾这位沈公子吧。”

“哟,什么洪水猛兽这么厉害?这个沈家……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哼,街头巷尾乞食的小人得了志留下个孬种脓包,能生不会养。”

也难怪蒋德久有脾气,沈家的这位公子哥没出过远门,这一次足足准备了三天才堪堪启程。临了临了大夫人还在车队前千叮咛万嘱咐,跟着走岭的几个丫头也是来来回回地给训斥告诫着。

沈公子耽误了三天蒋德久也便等了他三天,寻芳节前的一些趣事他就没赶上,心里本就有些遗憾。出门尚且如此,这一路沈义殊怎样娇气折腾可想而知。后来蒋德久回城以后,有人看见他闲游时手里多了一个鲛骨制的小把件,有知情的说那过去曾是孟怀蚩的念心儿。

“蒋爷好脾气最难得了,这一路一定是憋得紧了,那后院的汤池子天风给您单独留了好位置,快洗个澡解解乏,晚上燕婉谷下还有内场的夜宴。”

“我那摘花探路的故人……”

“当然是您的。”

“哈哈,蒋诚多谢了……对了,那位沈公子,不管怎么样得护他周全。”

“这是一定。”

送走了蒋德久,宛丘走了进来撤蒋德久用过的茶具,却见玖天风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先生,蒋老爷带来的沈公子已经安排下去了,您要见他吗?”

“暂且不必,着人在下面护着他,再给他找些乐子,就不必带进内场了。”

“是,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可……听说过当年南荣氏被诛族的事情?”

“这是二爷的家事,也是陛下的私事,现在已经不许提了。”

“当年涉事的几个主要的世家大概就是南荣家、佟家还有韩家,几家里面只有南荣氏好歹外宅有人逃了出来,其余几家的男丁几乎都被诛尽了——不过前些年我好像听世家的恩客醉酒后提到过一个沈家,这个沈家什么来路?”

“沈家的声望根基都不比几个望族,但是流言总会有提到这一族。先生莫不是怀疑沈公子是当年的沈家后人?”

“这沈氏可不是大姓。”

“若真如此,那沈公子的父亲和陛下是因同一宗事情落难的,也算是与陛下同病相怜的人了。”

“可是以皇帝的义气,既然是同病相怜之人为何不留在身边?”

“许是当年之事尚有内情,事出那时宛丘尚未出世,知道得不多,也没多打听过。”

“沐城迁都那年母亲生下的我,那时岭上还有不少前辈。七岁母亲去世我回了岭上,皇帝还时常回来小聚,直到我十五岁那年晢曜去世……当初我也还小,竟从来没有问过陛下他的往事,只是知道他家中遭难。如今又七年过来了,晢曜一死,我与陛下也鲜少见面,这些事情我也不好去问了。”

这一当年之事说的是南荣比父辈的故事,知道实情的人自然不多,知道实情还能活到今日的人自然话也都不多。当年的事情南荣比知道,孟怀蚩从沈奉庸那里得知一些,而沈家的另一位后人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南荣比今日清晨接连见了自己的两位爱卿,这第一位就是沐城府尹沈阅,他今日来报噙水河浮尸案的进度。然而说着说着他却好像突然踌躇起来,只道是其中有一些细节他还要再加斟酌,想要陛下再给一些时间。

“毕竟一条人命,微臣思想着之前太过草率了,事情应该不会这样简单。如此结案,对死者不公。”

昨日沈阅来见南荣比时他没有见,他也说不出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好像就想要故意冷一冷沈阅,叫他心中忐忑忐忑。

沈阅确实心中十分忐忑,昨晚正忐忑着在自己家中整理案宗,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口口声声说手里有当年沈家的秘闻。

沈家的秘闻,如今也算是禁忌了。

沈家分家不是因为家务琐事,而是起源于一桩丑事。那时沈阅的父亲沈彦茺在朝为官,却因过于耿直时常得罪同僚。一次宫宴上,沈彦茺遭人陷害御前失仪,还轻薄了正得盛宠的昀嫔,被扣下了个秽乱宫闱的罪名。沈奉庸的父亲沈彦茯是沈彦茺的亲生弟弟,当时任的是宫廷香料采买的官职,他为了营救兄长四处奔走,最后买通到了宫里的一位公公,这位公公是皇后身边的近人。

当时皇后无儿而昀嫔诞有皇子,皇后一直将这位女子视为眼中钉。皇后本家姓杜,乃是老都城里的名门望族,皇后的父亲杜啸泽是太后的表亲,根基深厚,在前朝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后一面让父亲杜啸泽联合前朝的几位重臣排挤昀嫔本家,一面在后宫坐山观虎挑唆宫人暗算昀嫔,明里暗里不少给昀嫔及其家人使绊子。

这一次,皇后抓住机会颠倒黑白,早早买通了向内务府进货的皇商,在昀嫔的荀兰殿里藏下来那日给沈彦茺下的药,又让沈彦茯在香料采买的流水上作了假。随后她设下圈套,使昀嫔再次在男子面前失态,并放风诽谤。一时宫内宫外流言四起,有说当日宫宴之上是昀嫔不检点勾引沈彦茺又怪罪到对方身上,有说昀嫔是想下药给皇上却意外牵连沈大人。

这场戏后宫的部分以昀嫔失宠,声名狼藉告一段落。昀嫔后来变得疯疯癫癫,她膝下的皇子年幼,转由皇后教养,一年后被封为了太子,也就是后来将皇位禅让给了南荣比的那位。说起来有趣,当朝皇帝是是先皇的义父——如此说来沈奉庸这一枝倒是也不算丢人,认贼作父的规矩是打老皇上那里就立下了的,这世道,有什么事情是认个爹办不到的?

宫闱之中尘埃暂定,而前朝这边风云未歇。皇后一出大戏救了沈彦茺,要求从此以后沈家要跟杜家的姓。沈彦茺当初遭人陷害就是因为看不惯官场污浊,眼下哪里能容忍这种勾当?可偏偏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沈彦茺百般无奈只能屈于人下,却埋怨起了当初去联系皇后的弟弟。

血气方刚的沈彦茯闹了个里外不是人,不由得胸中愤懑,他异想天开地想除掉皇后所在的杜家的势力,然而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但是要真的说起来,这沈彦茯也是个人物,他年纪只比杜啸泽小五岁,却神奇地入赘杜家做了上门女婿——又是个认爹的买卖。先前他为了帮皇后扳倒昀嫔失了差事,这回他借着杜家的势力入朝为官,而后打着杜家旗号充盈自己的羽翼,又暗中连接党羽。

谁也没想到,沈彦茯真的撼得杜家颤了颤,把自己的岳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可更没想到的是,沈彦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原因竟是皇帝意外驾崩,太子继位,皇后成了太后,效仿先贤垂帘听政,杜家借此机会清君侧。

这一次,杜啸仁把包括南荣一族、老太后外戚佟家、先皇心腹韩家在内的八家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望族被连根拔起,枭首示众那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血腥味,经月不绝。当年老城的百姓无不谈此色变,轻易不肯语于后世。

然而有趣的是,这一场闹剧下来,引发灾祸的始作俑者沈家却意外地保住了血脉。

不管怎么说沈彦茯可是杜家的女婿,杜家的小女儿赌天咒地地跪在杜啸泽屋外恸哭告饶,说夫君去了,自己也便不会苟活。杜啸泽狠心不理,小女儿一直哭得昏过去,被人救起来一搭脉,发现她已有两月的身孕。

却说这个杜啸泽中年后患有有隐疾,一辈子没有儿子,只有早年生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已成了太后的皇后,没能生养,只过继了昀嫔的孩子;小女儿这边的沈彦茯是招的上门女婿,今后生下的孩子就是杜啸泽的孙儿。

万般出在无计奈,杜啸泽将沈彦茯逐出家门,将沈家发配到了南面,从此不许沈家的后代踏入老皇城半步。

沈家兄弟流放路上分析眼下局面起了争执,说来二人谁欠了谁,谁连累了早已经说不清楚,最终兄弟二人割席,再不来往,没两年两人都突然染疾,相继去世了。

可巧不巧,沈家被发配的地方就在噙水河畔。

后来的事情就都了然了。几年后,琊岭如有天助,滋生成一片让人摸不出深浅的虎狼之地,又杀出一支如得神助的琊岭军。杜家肃清朝野弄得人人自危,朝廷元气大伤,杜家自己也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扶持上来的小皇帝继位没多久就下了台,都城也被新皇南迁到了沐城。

南荣比继位后,杜啸泽一听南荣二字心里猛地一沉,然皇帝登基似乎不计前嫌,还将他“休了夫”还带着孩子的二女儿收入宫中为后。

一日,这位皇后不知何故,在宫中与当时的太皇太后——也就是她的亲姐姐起了争执。姐妹俩如同魔障一般同室操戈,割肉互啖,场面之可怖闻见者皆不敢再提。

杜啸泽闻之当晚在家中自尽,死前让家人连夜将他的一首绝命诗送进涵清殿:

卌年宦海噬灵府,喋血伏愿留亲骨。机关算尽终不了,棋高一手心悦服。

南荣比似乎是放过了沈彦茯和杜二小姐的孩子,将他丢在了沐城城郭。那孩子当年十二岁,与和遭难时南荣比的年岁仿佛,已经懂事了。南荣比没有对孩子隐瞒他的身世,只是一定要他随父姓,又给他赐名沈奉庸。

庸者为奴,还是奉为奴仆。

沈奉庸从此被放任着在沐城街头生长,后来在街头认识了一个乞食女孩儿。那女孩儿不知自己姓什么,但是平时孩子们一起玩游戏她总是输,大家就都叫她输儿。

输儿与沈奉庸二人相互照顾着,半大的孩子听惯了街头痞子的玩笑,于男女之事上也略通一二,天长日久,一些事情就水到渠成。

沈奉庸不甘让输儿与自己一直过这种日子,开始想办法奔生活。开始的时候他做工,再又想做生意,可是两手空空地在沐城怎么也立不住脚,常常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正值沈奉庸进退维谷之时,沐城的一个商贾看上了他,好比是历史重演,商贾想要他做上门女婿。沈奉庸答应了,于十五岁那年入赘到现在的大夫人家里。而这沈奉庸并非负心之人,他向输儿保证,早晚结束了这一段,接她回来。

沈奉庸十七岁那一年,一切都比较稳定了,这期间他也一直悄悄照应着输儿,还与输儿有了孩子。另一边,家里的夫人用了些手段,也与他有了孩子,这使沈奉庸心里头多少有些焦虑,开始计划着取岳父而代之。

沈奉庸曾以为是天道惩罚他的忘恩负义,才叫一群人绑架了他的输儿和孩子。当时沈奉庸答应给赎金,可是惨案还是发生了。沈奉庸一直懊恼着自己的无能,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南荣比推动的。

南荣比是想让杜啸仁绝后,才让他的孙子成了外孙,又想让他的外孙也尝一尝自己那些年吃过的苦,他本意却从没想再对沈奉庸下什么狠手。可是那一日就有不识时务的人在朝上提了一些前朝琐事,话里话外说当年的杜皇后有过人之处,南荣比当堂震怒,将那人下来大狱。

下了朝之后南荣比依旧怒火难熄,便让人去查沈奉庸现在的状况,这一查就到了住在外面的输儿。他叫人暗中给城中流寇散话,说输儿是沈奉庸的外宅,有油水可榨,想让沈奉庸狠狠地出一出血。

却说那一伙儿贼人闯进输儿的住处,见输儿尚有几分颜色,便欲作孽。输儿一面要护孩子,一面拼死抵抗,不想激怒了贼人,待沈奉庸赶到之时,只看见了嚎啕大哭的孩子和输儿残缺的尸体。

沈奉庸不记得那天自己怎么抱着孩子回了家,进门就听说夫人生了。沈奉庸不大能回想起来自己接下来都想过些什么,只记得如行尸走肉一般把输儿的孩子与夫人的孩子掉了包,又亲手把夫人的孩子送给了门外过路的行脚僧,还把那日看见自己抱孩子回来的人全部遣走。一切做的行云流水,点滴不漏,好似蓄谋许久。

那一日是沈家大夫人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好像比洞房花烛夜里都幸福。她记得沈奉庸抱着孩子缓缓走到自己床边,脸上的温情是过去自己从未见过的。她记得沈奉庸温柔地看着自己,还道了辛苦,又亲自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唤作义殊。

这件事以后,沈奉庸自知能力尚不足在沐城护一人周全,便不再安于现状,开始热衷于收割商行权力,提升自己在沐城的地位,才有了后面又认两个干爹的事情。

却说南荣比当初没有想过事情闹成这样,原本就是迁怒,待派去看事情进展的宫人呕吐着回来与他一说他更加不忍,可是却也不能做什么。慎卑洁也在一旁劝和着他,说为君者要凌厉,不留后患。

于是南荣比此后便只是不再找沈奉庸的麻烦。后来,沈家另一支沈彦茺的后人们专心于诗书,南荣比没有挡路,甚至有意通融,这些孩子们便陆续入仕做了官,其中之一就是沈阅。当然,这一部分的故事是沈家兄弟不曾知道的。

杜家野心之大,肃清朝野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南荣一族根基稳重,且一向是不党不私,沈彦茯招惹杜家时南荣氏也并未参与其中。原本为了朝堂稳定,杜家不会非我即敌地将南荣氏一起拔掉,可就是因为沈彦茯的背叛杜啸泽杀红了眼,才使得他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斩草除根。

如此说来有趣,若不是沈家惹事杜家不会动南荣家,可若不是杜家动了南荣家等一干望族小皇帝的江山不会一下子虚透,那么南荣比一行人当初也不会很容易地占领皇城,更不会那么容易就得了民心。

如此,沈家与南荣家这笔账到底应当如何清算?没法算,还不像沈家上一辈兄弟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眼下是问南荣比心中偏向于皇位还是想要当年的至亲。南荣比看起来没有苛责沈家的后人,可是帝王的心思不能以常理揣测。更何况,这一次是从三品的府尹和皇上算账。所幸,沈阅身上没有流杜家的血。

所幸,沈奉庸的挚爱死无全尸。

更加幸运的是眼下南荣比没有提及当年的事情,只道是严谨无罪,认真有功,让沈阅细细去查,不用有所忌惮。

送走了沈阅,南荣比又迎来了自己的文武状元岳行枚,岳行枚表示自己想要去一趟损福关。

南荣比非常喜欢岳行枚,似乎不仅仅因为他年轻有为,每每见到他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好像和兄弟们在岭上的一段时光。

“眼看着要到寻芳节了,没想到岳爱卿也有这等雅兴。”

南荣比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打趣自己钦点的这位状元郎,这些日子南荣比发现这个岳行枚有些意思,原本只觉得他少年老成,却不想随着接触时间一长,越发地觉得他尚有几分少年的心性。虽然这几分心性不常显露,但是知道其存在以后,越看他一本正经地就越觉得有趣得很。

比如眼下,若是贾旨丰听见打趣一定会与他说几句俏皮话,若是陈喻远一定会先臊个满面再挤出一些倒牙的圣贤语,可是这人是岳行枚,他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并无问道的想法,只是有一些线索指向了那里的人。

“海寇活动异常之后,朝堂中接连有命官死在琊岭,更有负荆老将军被在宫廷宴会上毒死。琊岭不知谁定下了一条‘琊岭事琊岭了’的规矩,竟真的就没人彻查此事。微臣查阅法典并未寻到这条法令,觉得不能叫这些凶手就这样逍遥法外。微臣总觉得杀死朝廷命官与海寇之间或有联系,陛下若是相信微臣,臣便一并查明。”

这个孩子比天风和适虚还小一点,晢曜去世之前他们也就是这个年岁吧。

当初晢曜将军是被卧底在身边的西域番族残害的,这一次负荆将军惨死,自己明里暗里地暗示过算在西域之人身上。至于死的朝廷命官,都是前朝老臣,难道钟适虚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与杜啸泽一样容不得人的人?恐怕不是,当年晏晢曜死在凝翠关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不少陈腐之人以牝鸡司晨为由将罪过归咎在了玖天风身上,而最近死的大臣们好巧不巧地正是这些人。而眼下整个朝堂都没人去理会的事情这个孩子却要碰,真是叫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叹。

当然,依旧是严谨无罪,认真有功,南荣比马上就准奏了,给了他一把贴身的折扇作为信物。

岳行枚家住在北城东南隅,他出了皇宫往东走,过走龙归桥回家收拾行李。当年陆永霂南荣比大军北上往老城去的时候,途径沐城过河时走的就是最东面这座,后来知道了桥曰龙归,兄弟们直称此乃天意。那日龙归桥上战马奔腾确是一番奇景,而今日,咱们的状元郎走到龙归桥上也撞见了一桩趣事。

赶车老汉张大元今日可是倒霉,他下桥时见到一个丫头手里拿着个杏子格外好看馋人,心里想着晚点收工回家的时候带一些回去,正想着就赶上这个丫头把杏子搁在嘴边咬了一口。乖乖,张大元这下可不惦记着杏子了,这姑娘长得可比杏子水灵,额头上一点殷红打眼得很。张大元心里一愣怔脚下就没顾忌,不提防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单膝跪了下去,磨破了裤子上的布料。

嘿!他心里正心疼着裤子,后面赶上一人闷着头走,没注意他停了下来,这人“咣当”一声就撞在了老汉车上,撞得他一时晕头转向,一回身就扑倒在了人家桥头摆的果子摊上。好巧不巧,扑到的正是一小箩杏子。

当下里摊主骂行人,行人骂老汉,末了老汉把今天赚的钱赔给了人家,拉回去了一车磕碰烂了的杏子。张大元方才还想着买点杏子吃,这会儿看见一车黄澄澄的就来气,心里憋着一股子的气不知道何处派遣,就在朝着走远了的女子背后骂起来:

“姥姥的,长成这个浪样还跑到街上走,呸,野娼妓。”

岳行枚远远地瞟了一眼一步三扭过去的那个女子,心里嘀咕一句:

“当街吃东西,不像正经人家的小姐,白白地生了一副神佛相。”

这个女子到还真不是出自很正经的人家,她就是五姓阿奴沈干儿沈奉庸的七姨奶奶。

从古至今桥上的故事多,桥是一处能结缘的地方,龙归桥这样一座有些传奇性的桥更是如此。岳行枚没想到,自己与这女子,自己和这位拉车人之间的尘缘,不是桥上的这一个照面就了结清楚了的。

以后的事先按下不提,当下就说当下。岳行枚向来是江湖人的气派,来去麻利痛快,当天就一身短打扮上岭去了。岳行枚的轻功得传于师父觉海法师,觉海法师早年与蔺言念的先师是老友,与上一辈的琊岭人都认识,轻功也是不错的,他轻装简行直奔损福关而去,第二日便赶到了损福关下。

其实岳行枚幼时曾随先师来过琊岭损福关,不过眼下的琊岭非是当日可比的,也还没有百里关的说法。

岳行枚先找到了未晞斋,见到了蔺言念。蔺言念比岳行枚年纪长一些,二人以师兄弟相称。岳行枚儿时与师父上岭时见过一次蔺言念,出师后奉师命在江湖游历时又偶然碰到过他一回,两人的音容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凭着彼此师父留下的信物认出了对方,此后就再也没见过。此后岳行枚居无定所,一直到三年前师父坐化前,师兄弟召他回山听训。觉海法师临终命他在山上休养生息两年,整理回味这些年见识到的时间百态,一年后去沐城考文武举人入仕。

岳行枚在整理吊唁书信时看见了一封琊岭损福关未晞斋斋主蔺言念的悼词,此后二人便以书信往来,他才知道老斋主早也去世了。后来岳行枚到了沐城高中文武状元,虽然他不大明白云游一生的师父为何这样安排,但还是遵照了师命。

到了沐城后,岳行枚与蔺言念书信联系过一次,但是被退回来了,信封上由门人代笔说明蔺言念已不与岭外联系,私人信件一律谢绝。好在今日岳行枚登门蔺言念还是见了,二人属于君子之交,虽然没有很深的交情但是难得投缘,见面没有什么俗套的寒暄,拱拱手坐下就聊絮起别后,把经年来的见闻互通了一番。

几年来的过往却是几句话也就尽了,二人相对无语,岳行枚便拿出南荣比给的扇子说明了来意,说想要见传说中的魏先生,求魏先生帮忙找到诛杀朝廷命官的歹人。蔺言念闻言笑了笑,也没说旁的,只叫人拿着扇子去燕婉谷给他寻魏先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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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创业:你可能经历挫败与伤感,也一定会收获成功和欣喜;你可能遇到同行与对手,也一定能得到良师与伙伴:你可能遭遇困窘与无奈,也一定能重新崛起并奋斗;你可能面对质疑与诘问,也一定会获得赞赏及钦佩……无论怎样,这些经历都将累积成你的深邃,这场相逢都将汇集成你的睿智,这种历炼都将构筑起你的高度,这番面对都将充盈成你的豪气。这《黑马创业企业》可以让你站得更高、可以让你做得更强、可以让你想得更远……
  • 江湖围剿

    江湖围剿

    怎样才算一个英雄,不必让人哭,或许就是了。所以他提着枪南行西进,二十年风雨茫茫。但是世上却总是不需要英雄,就像鸟尽弓藏。
  • 如果种子不死

    如果种子不死

    拿着省美术家协会的会员证,章玉树来到单位的机关办公室,问询给他的奖励问题。他记得单位有规定。职工中有人业余时间坚持学习。拿到文凭,获得奖项,加入书协作协美协等团体的,有相关奖励。当年他拿到职工夜大的本科毕业证书,奖励了一千元,鱼锦屏拿到自考法律专业大专文凭。奖励了八百元。证书拿在手,心里充盈着自豪感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