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城的泉坊曾有一段空前繁荣的日子,南城现在鹤徕泉坊前的主街过去就叫作鲛满街,整条街上发麦子似的全都是泉坊,可由于因为琊岭路难和泉坊间的争竞,泉坊又都割麦子似的全都倒了。剩下的泉坊中属鹤徕独大,其余很多也只是做做与泉资沾边的活,都不敢直接做泉客了。”陆永霂歪在延龄私宅的大堂后面,一边打量着房子一边与延龄闲话。
“看得出此人厉害,又不走寻常之路。公子若是能得此人为帮手定能事半功倍,可若是与此人结仇,日后多少要有些磕绊。”
“非也,与有趣之人,便是斗起来也不乏滋味。”
“公子非凡人……对了,那日妾身与公子说的石碑和锦帛我一直藏在窖里,这次我给带来了,既然公子认准了孟掌柜是那位有缘的商贾,等时机成熟了也好交付过去。另外公子您要先于孟掌柜进入杈子,这些东西不妨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陆永霂接过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袱,乍一摸没摸出来什么特别,便又以入音之术探进去,探得的回音音色如洪钟大吕自旷野传来,沉厚而微弱。再深探时,却隐觉有跌宕诡谲之律,若欲摄人心魂,陡然闪过引得他一阵恍神,心乱如麻,赶忙收了势头,随意地将包袱放在了几案上。
入音罢,陆永霂面上未显心中暗惊——自己由打无逾轩中以《寒棠调》得入大彻之音以后,于俗物凡人上使用入音之术时还从未遇到难以降服的音律,故而遇到新鲜事物时总会习惯地入音试探,鲜少生出戒心,方才才险些陷如未知盲音之中,一时便责备起自己的唐突大意,也对哀浼湖鲛塚更生了警戒。
延龄见陆永霂没有马上打开包袱来看,正有些疑惑时,载宁带着蒙屯走了进来,延龄便收了心思回身道:
“辛苦八爷了,老爷怎么样?”
蒙屯摆了摆手没说话,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载宁见状接口道:
“八爷医术高明,老爷已无大碍。老爷刚刚唤夫人呢,夫人要不要过去?”
延龄看了看陆永霂,大爷点头示意她去。延龄嘱咐了载宁照顾客人,自己出门去了西厢房。载宁过来给蒙屯添水,陆永霂问他道:
“载宁,昨日你家夫人唤你去孟掌柜那里探听消息,你可看出什么了?”
“孟掌柜那边好像对鲛塚兴致很高,但是多的话他也没有对我说。”
“多谢你。”
“公子客气。”
载宁说完话就走出了门去,陆永霂一直看着他退出房门,蒙屯追着他目光看去,开口问道:
“大哥看啥呢?”
“没什么……蝽象,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去探探哀浼湖。”
正说着,之前给卫恒瑞带过路的门房走到了门口,口中说有人要拜访夫人。陆永霂只道延龄不在堂屋,去了老爷住的西厢。陆永霂本不是管人家闲事的人,可毕竟是这样的褃节儿上,便不免又问他来的是谁,门人只说是一红衣女子来访。陆永霂与蒙屯相视一眼,又问了女子大致的相貌仪态,越发觉得像玖天风,便让他把人请进来。
“九妹妹来做什么?”
“九丫头知道我们要来莲华镇,可我们并未告诉她我们来到了此地。”
二人正疑惑着,外面英姿飒爽地走进了一个人,正是一身短打扮的魏先生玖天风。玖天风迈过了门槛便利落地给堂里的人见了个江湖礼,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坐着的是自己家的哥哥。
“大哥?八哥?你们怎么在这?”
“还没问你,哪儿借了这么正气凛然的一张脸跑到这里吓唬人?”陆永霂看着平日在他面前软骨头的玖天风这会儿道貌岸然的,不由得笑着揶揄她。
玖天风收了身上好看的身段,探头探脑地四下大量了一圈,又回过头来问:
“这里不是住着一个风流的钱小惦?”
“你怎么知道?”
“你们怎么跑到人家堂屋里了?”玖天风却反问。
“你还没回哥哥的话,你又是怎么跑到人家堂屋里的?”
玖天风说自己接到了孟怀蚩的一封书信,信中说了他在枢榆镇经历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想请她过来“降妖除魔”。
当初舒怀阁一别,孟怀蚩心乱如麻便没有再寻过玖天风,玖天风也因为佟秉心的事情担心节外生枝,人虽然在沐城但是也没有去鹤徕拜访过。这次孟怀蚩请玖天风出马,一方面是想让大妖精治一治延龄那个小妖精,另外他从载宁那里知道了,琊岭那边来的人里面有之前在舒怀阁见到的陆永霂,便也是有私心要借玖天风的手连一连这条线。
玖天风知道孟怀蚩是为鲛石之事外出,也知道大哥是为了鲛石外出,一听孟怀蚩遇到了绊子便也想来探探究竟,看看能不能帮着陆永霂他们找到些有关鲛石的线索。孟怀蚩信上写的是枢榆镇,可是玖天风单知道大哥八哥去的是莲华镇,尚不十分清楚两地的关系,更未想到能见到两位哥哥。她寻着孟怀蚩留下的地址来到此处要拜会信中提到的那位厉害夫人,原想着门不会好进,却不曾想直接就进来了,还遇到了家里人。
玖天风与陆永霂互通了来此的因缘后自然地谈到了孟怀蚩,陆永霂先前闭关的时候以入音之术通感茶馆里的拉琴老人,对鹤徕的人有些了解,但终究所知有限,便问玖天风与这位鹤徕掌柜的关系。
“惯走琊岭的泉客,这些年小九常常在茶馆探听鲛石的事情,与他们自然熟识的很。这个孟怀蚩提到鲛石往往三缄其口,但是与我还多少能说道些真玩意儿。”
“这男子愿意与你交心,倒是也不足为奇。”
“这就不寻常了啊,就是有人愿意与天下人交心却偏偏不喜欢对我开口。”
正说着延龄又进来了,见到堂上坐着的玖天风大吃一惊。玖天风已经从陆永霂那里得知了关于延龄的事情,不等她开口说话就见对方长拜在地,道:
“敢问上头坐着的可是风月门掌门魏先生玖天风?”
“是我。”
“弟子延龄,拜见魏先生。”
玖天风端坐好了请延龄起身,又开口道:
“姐姐客气,听大哥之言,您可算得上是母亲的弟子,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姐。师姐遵从琊岭先辈之命,在此地苦守鲛塚多载,老身该替风月门乃至整个琊岭感谢于您。”
“魏先生莫要折煞弟子,弟子断不敢应先生这一声师姐,还请先生以俗名来唤弟子。能以风月门弟子之名为琊岭效命是延龄之幸,弟子也断然不敢承先生这一声谢。”
蒙屯只当二人客套,听着累得慌,想要开口圆场,却被陆永霂止住了。玖天风便接着说道:
“如此——风月门弟子延龄驻守哀浼湖有功,准入仲敬堂走动,留名内院别册。日后若返还损福关中,可为无逾轩入院弟子。”
“弟子叩谢魏先生。”
玖天风这几句话无疑让延龄在风月行中有了不同的地位,从此她在岭外可以以风月门之名自居,挂风月门的匾额置办产业。若是想要回到损福关上,她非但可以自由出入仲敬堂,翻阅历年的风月典籍,甚至可以进出无逾轩外院,亲自向魏先生请教。
谢过了玖天风后,延龄起身道:
“学生今日见到魏先生,欣喜难耐,过去弟子问学在入骨轩分堂,这些年不辍修习,有一些坤道问题希望可以向先生请教,可否请师父鉴一鉴弟子的根骨?”
“老身的年纪于坤道也未能登堂入室,今日你我权作切磋吧。”
蒙屯看着玖天风和延龄进了内室,对着陆永霂道:
“九妹妹不喜欢咱二哥做的事,可是二哥要找鲛石,她还挺跟着上心的。她每回跟俺二哥闹别扭都跟……闹别扭似的,拧着话说拧着劲儿做,可到底还是在帮他啊。”
“蝽象,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谁最希望你二哥成事?”
“二哥的江山肯定是他自己最上心。”
“除了你二哥呢?”
“自然是四哥,自从得了那套朝服玉圭,下了朝堂他都扮着。哎,那回我去沐城他家里头,他那禽兽袍子袖头儿洗得都开线了,自己还拿个针在那摽,那个心疼的劲儿哟。当初他师父死了俺都没见他难受成那样,真的,自己个儿的师父走了,倒是他成天在那又‘死病’又‘有命’的劝别人的伤心。”
蒙屯在那挤眉弄眼地做哭科学慎卑洁纫针线,引得陆永霂发笑:
“你成天就会作践你哥哥,当初九丫头就是你给教坏的,别说那有的没的。我问你,这江山社稷还有谁最上心?”
“再就是大哥您了呗,您从咱小的时候就向着蚜儿哥,他的事情您指定是上心着呢。”
“那谁最不上心呢?”
“小九,老十,还有七哥自己就是鲛人,肯定不愿二哥拿鲛人脑子炼丹药,这事俺听着都瘆人,这回找着了鲛石就赶紧叫二哥把那些炉子停了吧。”
“这你说错了,九丫头心里是帮着仲襄的。”
“晏家小子走了以后九妹妹跟他生分得很,也不来往了,她咋会……”
“九丫头……当年仲襄将她带回岭上之后,每每与她谈话的时候都会说琊岭的故事,话里话外中对她讲要守护豫国的江山社稷。”
“哎——二哥跟谁不都那样,当年没到琊岭跟咱俩不也总是魔魔怔怔的。”
“他当年说的那些话对于我们、对于她现在来说都很幼稚,可是当时的小九只是个没了母亲又远离父亲的孩子,她只有我们。与其说我们的每一句话让她深信不疑,不如说是我们当时的一言一行构成了她如今相信的一切。老二知道,想要达成天下归一的目的,风月门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也不能说他是有意将小九培养成自己的棋子,只是他心里一直只有自己的这些念头,所以他见到小九就想着接回她,所以他不时与她讲那些故事,所以如今小九无论怎么与他翻脸,她内心深处是把帮她二哥成事当作理所当然的。”
“造孽吧。”
“就是造孽,每个人到世间承的恩惠都是有数的,蚜虱这样处处收揽人心,他如何承担得起这么多这么重的恩惠?”
“嗨!大哥你和俺说这些干什么?俺又听不懂。”
“你不是听不懂,你从小不笨,只是我一和你说这些世故人心你就听不下去。”
“俺就是不爱听,既然兄弟之间就要好好的,这些东西不该用到咱们里头来……”
说着话载宁从外面进来了,蒙屯便没有接着说下去,嘟嘟囔囔地沉着脸色去看马了。
“八爷怎么了”载宁施礼却见蒙屯没理,便转过头来问陆永霂。
“这世间以为自己重情重义很多,有的心怀天下,有的心怀一人,可其实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快活。怕只有椿象这般的,扪心自问时才敢真的说出个情字。”
陆永霂看着蒙屯渐远的背影,没仔细一旁的面首微微低下了头。
翌日一早,陆永霂、蒙屯、玖天风三人一起从延龄的府邸出发,踩着青女醉前往莲华镇哀浼湖。素来干涸燥热的莲华镇今日却罕见地浮起了一层薄雾,几人疾行到朱漆剥落的杈子旁边倒是略泛起了嘀咕。蒙屯摸着脑袋道:
“大哥,您老不是说妖魔鬼怪都是骗人的吗?那今儿个还是您来打这个前阵。”
“嗯……不过几道杈子,有什么骇人的?九丫头都不害怕,你怕什么?”
陆永霂见蒙屯这般有心逗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瑟缩着不往杈子里面进。玖天风用手把嘴巴一抿,笑着道:
“那大哥还等什么,快进去呀,延龄不是给了咱们许可了,您不必担心吃官司。”
“好好的这天怎么还阴了?看不清路啊。”陆永霂佯作忧心状望着天道。
“嘿嘿,俺看着可真准着呢,九妹妹看见了没,大哥这心里也犯嘀咕。”蒙屯在一旁嘴角咧到了后耳根。
“大哥,延龄好像说给了您什么经卷,您看了没,里面可写了什么指点的话?”玖天风压住嘴角道。
陆永霂笑呵呵地打怀中掏出了经卷,又一撩前襟跃身翻过了杈子,转回身道:
“大哥如何会打无准备之仗,看你俩吓的那个样子,平日里的威风劲儿呢?赶快进来,图绘符箓我已经连夜研究过,咱们一同进去,有我在呢。”
陆永霂一行人缓缓向着哀浼湖湖心走去,放眼望去,干涸的湖底皲裂坑洼,了无生气。俯瞰哀浼湖的全貌若自旋莲花,而深入以后,整个湖的样子实则像一个浑圆的漏斗,东陡西缓,好似一空虚的欹器歪在了那里。
几人取道东面陡坡下湖,初还都频频四顾周遭,担心有什么不洁之物,等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周遭也未见有什么波动,蒙屯与玖天风就无聊起来,开始说闲话插科打诨。而陆永霂接过延龄包袱入音时受了一惊,这会儿却不敢放松,不辍入音堪探,却又担心碰到什么诡谲杂音,只得小心地将入音的范围放在方圆三丈之间,久而久之竟觉得有些吃力。
行了许久,待几人发觉脚下的坡路变得越发平缓之时已是过了大半日。
“直娘贼!这干巴湖倒是不浅。”蒙屯看着眼前越发昏暝的光线低声暗骂了一句。
三人算是正式走到了湖底,只是一时还没看出所谓鲛塚的模样。哀浼湖虽不比以浩瀚著称的名湖那般盛大,却也占地不小,其中坻屿堪沚更是不乏。如今水枯泽涸,原本高低起伏的湖底好似石笋丘峰,人走在湖底只像是走进石林山涧之中。
“走得乏了,大哥发现什么没有?”玖天风打怀里掏出帕子,拿在脸边扇风,“您那经卷上都写了什么了?还有那石碑,怪重的,要不叫蒙屯哥哥拿着。”
“哟,俺妹妹可是真会心疼哥哥。”蒙屯说着伸手接过了石碑,又捡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去。
“蝽象,丫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一丝风都没有。”陆永霂凝神阖目地站在那里,良久开口问道。
“哎……这都多深的地底下,没风不是很正常。”
蒙屯在那里一边通衣服一边接嘴,玖天风边在一旁边给他帮忙边道:
“这地方到是安静得吓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不是说风,是风声。”陆永霂张开眼睛道,“气息流动便为风,此间石林参差,难免有气流回旋,可是随着我们一路入音下来,能得到的回音越来越小,眼下一点都没有了。就连这些石壁都没有任何回应,这里不是安静,而是……死寂。”
“您说的这么吓人。”玖天风脸色一白,埋怨起来。
“丫头你试试,在这里使青女醉。”陆永霂道。
玖天风放下了蒙屯的外衣,向着一处渚石腾跃而起,然而数仞后她渐渐觉得背上的空气粘稠难遣,驾驭不得,只得顺势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欲枕风盘旋下来。可她才刚刚翻过身来,就觉得一时头重脚轻,直直地从空中栽了下来。好在功夫尚在身子轻巧,中途碰上岩石隔了一下,落地时又被陆永霂接了一把,没有受伤。
“这真是奇怪了……这里静得真好比死了一般,一点风力也借不上。”说着又对着地上浮搁的一块石头使了一招寒松释雪,欲将石头托举起来。石头好似个赖床的小娃一般,在地上颤抖了几下,固执地接着睡了过去。
“吓!”蒙屯见状把衣服往身上一搭,站起身走到那石头跟前去,轻而易举地就拿了起来,“不重啊,妹子你再试。”
玖天风又对着蒙屯手上的石头多使了三成的力,石头这会儿却好似个未晞派的作诗——纹丝(文思)不动。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好像拳拳都打在了棉花上,输出去的真气叫人吸走了似的,莫非这哀浼湖里有什么阵仗,让人运不出气来?”
“或许与那鲛塚有关……都不要慌,你将释雪术一直使着,看看可有规律,我继续以入音之法四处探看,看看能否感知到鲛塚所在。”陆永霂道。
“大哥,俺干点啥?”蒙屯横披着外衣大咧咧地问。
“你拿好东西,把眼睛瞪大一点,机警些。”
“好勒。”
“尽量不要出声。”
“知道知道。”
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天色越来越晚,湖底已然是辨不清色彩,抬头渐渐地能看见一抹灰白的玄月越发地亮了。
“大哥,咱们今天是就在这睡了还是回去?”蒙屯直了直腰身,揉了揉眼睛。
“要不咱们别回去了,这也不好说过来的路准不准,明儿下来又要耽误工夫。”玖天风说着收了身上,盘坐在地上回了回气,“就是这地方太邪性,像是吸人的精气,平日里这样运功没觉得这么累,眼下我都走不动了。”
“唉呀,今儿这天儿也鬼性,瞅着这月亮的色儿瘆人的,俺记得当初三嫂走的时候,三哥带着咱们守灵堂,那时候的月亮就这个样子,白惨儿惨儿的,灵台里头也白惨儿惨儿的。俺哭了两包之后哭不动了,就杵着俩耳朵在那听音儿,合计有点声音就好了,不然怪难捱的。可外头真有野猫叫了又把俺吓一哆嗦,老想着是不是三嫂想咱们躺不住了。”
“蒙老八你不要乱吓人!什么乱七八糟的。”玖天风伸手捶了蒙屯两下。
“哎你说三嫂走的时候你也不在,她临了的时候还惦记着你呢。”
“你说这个干什么……咱们生点火吧,不然夜里头要着凉……哎,这儿怎么连点干木叶子都没有。”
“对咯,三嫂有病那会儿寨子里头就老得生火,不然她就受不住。三哥那孩子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说是命里头五行不全……俺看全是扯淡,哪有命里五行全的?你叫和尚带走也不知道现在活不活着,多少年也没个信。那孩子现在得……得八九岁了?”
“有十岁了。”玖天风边对着地上戳戳点点地边道。
“哟,还得是作姑姑的记得准,你都还没见过颐年那孩子吧?”蒙屯说着坐到了玖天风旁边,“哎呀,当初俺三嫂马上可是威风凛凛,攻老城的时候双刀耍得那叫一个漂亮。弟兄们骑马谁也不敢与她的马跟得太紧,那叫一个挨着死碰着亡啊。当年打北疆何家的时候她滑了一胎,俺赶到了已经来不及了,后来再有颐年的时候三哥那叫一个仔细,咱想给三嫂搭个脉都得提前招呼。”
“三哥义薄云天,三嫂英辞润金石,这鸿案相庄,叫小九艳羡得很。”
“可惜了,可惜了……当年削禄关后院起火,养出了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家伙儿大节下的只顾喝酒耍钱痛快,被反水的杂种端了后庭。三嫂月子里受凉本来就不好,守在寨子里听见外头响声不对,穿着中衣架着刀出来,被闪进了冷水涧……”
蒙屯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玖天风没再说话,轻轻靠到了他的背上。
的确,花朝之变的事情很久没人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