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咱说玖天风闻见周围山石崩裂之声时便软了腿,慌忙中扶住了旁边的一株石笋才没有狼狈倒地,却也是一时不敢再放狠话,只敢把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她见眼前的红影依旧没有动静,又见头顶上已经没了遮挡,就想着先乘青女醉离去再作打算。
她这边胡琢磨着边站直了身,不待行动却忽察心头一阵流光浮掠,周身猛然战栗,心中隐觉得此感甚是熟识,但还不待她分心多想就觉天灵“嗡”的一声,脑中霎时遐思大作,好似热油锅里乍投进了一勺冷水,陡然见炸出千万热星子,藏不得躲不得,哪一星一点一思一绪都还沾不得碰不得。纷杂杂乱如百十匹野马狂驹结群涉水,千蹄万掌骤然踏入潺湲静河,一时间马也嘶水也啸,翻江倒海没有半点安宁,睁眼见蹄花搅雪使人目眩,闭目闻惊涛骇浪叫人心悸。玖天风低呼一声,捂着脑袋蜷在地上,登时方寸大乱。
正值魏先生束手无策,只觉求天无门之时,脑海中忽然响起孟怀蚩当年在无逾轩吟唱出的大彻之音,原本冗杂乱音阻塞住的灵台间却隐有一缕清思蠢动。玖天风无心多想,似迷途中人在戈壁中遇见海楼一般,不管不顾地在纷乱的盲音中追随着这段旧音,那音律也好似在指引着她从迷踪的心内找寻着离心之路。
寻着大彻之音,玖天风虽然仍觉胸中烦闷,但终是有了方向。追随音律的途中,玖天风好像看见了许多识得的人事,但只在擦肩而过时觉得熟识,但似乎又没真正见过,待错过以后就只能记得自己仿佛经历世事,但却不知是何年何月,与何许人也,历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见两侧光怪陆离之景飞速向后撤去,化为碎片光影又至无影无踪,新的幻想又接踪而来一时应接不暇,好像晨起之时梦的退场,抽离后心中一片空落,终无所有。玖天风不知为何想起了繁华热闹的寻芳节后,燕婉谷底那条静静的暮离河上终于又伶仃起来的船家。顺着眼前的河再行又看见了一座桥——暮离河上哪来的桥?哦,原来大彻之音带她到了记忆中沐城的噙水河畔,而那一座一定就是天风桥了。
天风桥下有一个人抬头看着自己,气质风度甚是熟识,可惜就是看不清样貌,可玖天风偏对这一看不清样貌的人留了心,这一留心不要紧,怀中似有什么心思祟祟地动了起来,又像是当年流到少食茶馆后院的那股黄泉,在地下辗转着寻找出路,把院子里闹得连续几日闹地音。玖天风心里对那个人影如何也放不下,便挣脱开大彻之音的指引,向桥下那人逡巡而去,大彻之音便由她心中而来,终又归还心中而去。也就在这时,好像当年终于找到出口的黄泉,先前被沙土碎石阻住的水杀敌破万似的从一丛乱叶里泻出来,汇在少食后院的树下,映出了小鬼门上的一轮月亮,玖天风的周围似乎也在这一刻开始逐渐清明,纷杂的声响中渐渐也可以分辨出商贩的叫卖。
玖天风站在街上,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脸——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几分血腥和狠厉在冷峻的眉眼之间藏得很好。年轻的魏先生看着他,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但不待出口那人却先说话了,声音好似从天外传来。那人说:
“鲛漓石护心”。
佟秉心跪在堂屋里的观世音像前,手里的念珠却是半晌也没扒拉过去一个。曙月见了在一旁道:
“夫人,最近挺太平的,您把心放宽,不然闹起魂来可不好受。”
“匪禁近日还好。”
“少奶奶胎稳着呢,就是不愿意得闲,又跑出去了,但是府里的家人都跟着呢,不会有事。”
“谷雨最近怎么样?”
“奶妈看着,又长大了些。夫人您喜欢谷雨,怎么最近也不让她近身?”
“咱们如果走,未必能带着她,这与其到时候舍不得,不如眼下先就这样吧。”
“夫人,曙月一直想问您,先生叫咱们抽身,前些日子您也怀疑少奶奶她看出什么,眼下老爷不在,咱们这时候回琊岭岂不是正好?”
佟秉心捻着佛珠的手颤了颤,听曙月又唤她几声才开口道:
“这次老爷是为了鲛石去的那莲华镇,我先前见的那半块石碑不俗,想这莲华镇上的东西与那什么鲛塚必然大有关系,若真的能找到鲛石,咱们得站好这班岗。再说了,老爷回来见我们不在,若是生疑……”
“咱们回到关上去与鹤徕孟家就再无瓜葛了,任凭他生疑与否,与咱们没有关系。”
“我在孟家多少年了……老太太早看出我初来孟家时的目的不纯,但既没说破,也没赶我离开,她将这一临非赠我,虽有劝诫之意,但是为劝诫家人。我过去只有师门,师父和门中子弟待我情谊深重,可究根结底那会儿我并无家人。我嫁到孟家,为了什么且放在一边,但孟家人是以真心待我的。纵使佟秉心全然无心,也不可能对孟家毫无情意。”
“曙月姐,您家里又来信了!”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在院里叫曙月,屋里主仆两个急忙噤声,确认无事之后曙月才应声出门。
“曙月姐,家里最近总来信,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穷的呗,辛苦您了。”
“好说。”
曙月关上门拿着信打堂屋进来把信递给佟秉心,佟秉心却挥手让她念,曙月便拆开信笺读了道:
“信上说,穆堂主约您今日未时三刻在沐南客栈的茶楼里相见。”
“穆堂主?她怎的来了沐城?”
“信上没说,咱们去吗?”
“堂主约见岂有不见之理,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主仆两个算着时间到了沐南客栈,这时候正午的暑气团在地上正闹人,茶楼里的人不多,拉弦的师傅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眼睛却早就闭上了。店里的伙计也恹恹的,唱喏一声带着两人进了约定的雅间,茶倒得了连句嘴都懒得卖,行个礼就出去了。
雅间里,穆含黛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另还有一个面相机灵的丫头,难得的眉眼中透着沉稳,正是之前任芄容在宫中荐给玖天风的时渌,她见伙计出去以后就要起身对着佟秉心行礼,却叫佟秉心拦下了,自己带曙月对着姽婳苑堂主穆含黛深深见了一礼。
如今风月门的四个堂主中数穆含黛的辈分最高,连玖天风都要唤一句师叔,余下三个堂口中执掌礼乐斋的栾凤俦和执掌仰秣坊的傅明漪与玖天风同辈,玖天风尚未入主风月门的时候曾经把入骨轩答应给了佟秉心,但是没有正式拜过师祖入主堂口,后来不等玖天风回到损福关上,佟秉心就直接被派去了鹤徕泉坊。在此之后,入骨轩便一直由宛丘分管,具体的事情跟乾凌观的南归子和抃风元君商量。如此,佟秉心算是穆含黛的徒孙,但是她一般跟着风月门的其他人一起唤对方一声穆堂主。
穆含黛受了佟秉心的礼后笑着问了几句她的功课,佟秉心颔首一一作答,末了穆含黛又说道:
“你家先生这些日子出门去了,说是去了什么——枢榆县。她走的时候着急,又放心不下你,连夜派雪鹤传书,一定要我亲自过来看看你。”
“堂主费心了,秉心一切都好。”
“你一向是最让人放心的,可是这也正是你家先生最担心的。”
“堂主何出此言?”
“老身听闻,你在孟家也帮着照看人家的公子,这后娘不好做吧?”
“孟家家教严格,府中上慈下孝,兄友弟恭,故而把小公子教得很好,一向不用秉心操心的。”
“这懂事的孩子从来不给大人添乱,一般是最不惹人注意的,可是偶尔注意到他,总是叫人心疼得很。”
“这倒是,过去每每问及远昇什么,他总是先为爹娘兄弟着想,再为鹤徕泉坊着想,从来都不提自己,想前些日子他成亲时候就是,第二日就要拜堂了还在那里读书。我当是这孩子是因着娘去的早,自然处处谨慎些,可从来又没人嚼咕他什么,他不免也太过小心了。我起初也以为是因着我是后娘,他对我不好说些什么,可他在他爹面前也是这样。他爹虽然总被咱打趣说是活阎罗,但是对远昇他可是一向宽厚,连个冷脸都没有的。唉,要说他过去在老太太面前倒是还能透出几分娇憨,可也是从来不要求些什么。每到过年过节的底下人问他想什么要什么,他从来不说,弄得丫鬟老婆们也心疼他,总是到我面前给这孩子买好,倒像我不许他这那的。你说他爹是孟家五爷,他往后不管管不管家那都是鹤徕泉坊的少东家。过去他爹没当家都还为所欲为的,怎么养了个孩子就这么……”
佟秉心难得在门里长辈跟前说孟家的事儿,不必担心说错话竟越说越来劲儿了,叫曙月在一旁惊动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心里羞臊,忙讪笑着垂下头假意饮茶,把一旁的穆含黛逗得笑出了声。
“烟火意重,风月情薄,你一向最通人情,难免会缱绻人间。这些原本不是坏事,可是……”穆含黛面转忧色道,“你师父如今的担心,你可懂得?”
“秉心……好像懂了。”
“你在孟家待了这么久,骤然叫你抽身你定然难受,可你师父的忧心你要耐烦,她是希望你此番能够顺利的。”
“堂主说哪里的话?您用远昇让我看清自己对孟家的用情,可师父对我的心思,其实和我对远昇是一样的,我有了这番历练哪里还会不懂师父的用心?这说来倒也有趣,人情就是人情,只有真情假意之分,师父惯见的风月与我身处的烟火,又哪里有什么区别呢?”
穆含黛闻言神色一惊,复又细细打量了佟秉心一番,继而道:
“如此,涵丫头倒是多心了,”这才把一旁的时渌往前引荐,“她叫时渌,你离了孟家以后鹤徕的消息不能断,时渌是你师姐亲自挑选的,前些日子放在你师父跟前待了几日,后来你师父接了书信着急忙慌地就走了,一定叫我亲自带她。她虽然学的时间不长,但是不比仲敬堂出来的差。”
穆含黛正式引荐了,佟秉心这才受了时渌的礼,罢了说道:
“能得师父和认同的当然不差,师姐这些年的眼光倒是见长。”
“时渌若是想要入府,你能在从中周旋才是最好。”
“理当如此。”
“只可惜了,孟家掌柜对你一向推心置腹,听闻鹤徕的库房都是你来主理,时渌若想得到此般信任怕是很难了。”穆含黛似不经意地一说,又拿起盖碗刮了刮茶沫。
佟秉心闻弦音识雅意:“堂主,有话尽可以当面对秉心明言。”
“好,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穆含黛喝了一口茶又轻轻放下茶碗,“过些日子孟怀蚩打外面回来,归途路上门里会安排时渌与他见面,若是能够做小那是最好,不行的话和曙月一起做丫鬟。”
穆含黛言到此处后来的主仆两个不由诧异对视,佟秉心问道:
“曙月她,不和我一同回到关上去吗?”
“你们二人一起离开或许惹人注意,难免节外生枝,曙月不妨再留些时日,再说时渌在孟府人生地不熟的,有曙月搭个伴儿也好。曙月,你可以吗?”
曙月打小生长在损福关上,是一风月后人,她进入仲敬堂之前就是姽婳苑的人。这会儿闻听堂主发问,她自然不敢多言,急忙俯首道:
“曙月自然是听先生和堂主的安排,定不辱使命。”表完态后却犹豫再三,还是试探问道,“只是夫人的话……”
“秉心回到琊岭自然在魏先生跟前伺候,你不必操心。”穆含黛复又含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魏先生似乎一直有意让秉心正式接管入骨轩,以后说不定‘夫人’就叫不得了,你得改叫堂主了。”
主仆两个闻听知乎喜忧参半,旁的话不好再说,曙月就给佟秉心道了个喜。
穆含黛又接着说道:“时渌入府要拜托秉心接应,因而秉心离开孟家不能叫人怀疑是和风月门有关,但是最好秉心离开时能帮时渌垫一垫脚。”
“这垫脚……”佟秉心虽然发问,但是心里已经有些了然。
“秉心——恐怕要受些委屈,难免背些骂名。不过……”穆含黛垂首道,“秉心啊,你自打跟着你家师父回到岭上我就一直喜欢你,如今这种事儿上我也算是个过来人了,其实能有个办法彻底断了回头的念想反而更好。”
“堂主,您今天能跟秉心说这些话,秉心明白您和师父是把我当亲人看的。”
“其实谁送时渌过来都无妨,你师父叫我过来是想着我当年也同你一般。当年岭上的二爷担心晏家军出岔子,叫我送几个岭上的契儿过去,只是损福关上一切初定,勉强站住脚而已,我不放心送去的人,便自己也混入冒险混进了营中去……唉,其实这些事情你们早就都听说了吧。”
“秉心是先生的徒弟,危岩剪水美将军是师公生前的佳话,自然有所耳闻。”
“哈哈,晏晢曜……这男装入营谈何容易,没过多久我就被人发现了,恰好我看上了晢曜的眼睛,陛下也乐得为我搪塞,这才传出去这么一段话。可其实我在营中早就叫人给发现了,当时我也是太过年少,营中又全都是与我一般年岁的血气少年……”穆含黛说着看了看旁边的时渌和曙月,不再多说,“罢了罢了,人年岁大了不能免俗的话多,其实你这样通透我不必多说什么,但实际上最怕的就是你这什么道理都懂的,若是不懂咱可以点,不会我可以教,可是你已经看明白了,真的再有什么事情我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得了,我就只说一句吧,当局者迷,这临了临了的,千万别伤心损福。”
“秉心深谢堂主美意。”
“永远不要埋怨你师父。”
“秉心领堂主教诲。”
正说着,堂外响起了一声醒木,接着传出了艺人说书的声音。
“哟,这说的是《鲛石夺魂案》吧,这一位就是那屏湘子吗?”穆含黛听了一会儿问秉心道。
“穆堂主也知道屏湘子?只是那屏湘子一段书不在一处说三遍,《鲛石夺魂案》的段子他在沐城已经讲过三回了,再不会说了,这人应该是得了屏湘子的传授。哎,屏湘子说书还一个规矩,别人会的段子他也不讲,看来这一段书到哪里再都听不到他本人说了。”
楼下那一说书人讲扇子一合,往远处一指,就说玖天风将身来到了天风桥下。
玖天风在混沌之中地站在了记忆里的天风桥下,闻听对方口中之言不由得一捂胸口,就摸到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块石头。手触到石头,一时间好似一头扎进水里,岸上的哄乱繁杂都隔在了洪波之外,就只余下微弱的声响。
鲛漓石?
玖天风站起身来不忘整顿周身,她将脖子上挂着的石头塞进衣领贴着前胸放好,渐渐觉得神志清醒了些。她抬头看向说话那人,那人也看向她,见她大抵无事转身就要走。
“留步。”
“你说我吗?”那人听见玖天风开口留他站住了身子,但并未转回身来,言语中带着嗤笑的意味,“郡主不是素来用完人就丢掉嘛,如今您的心烦也都解完了,还用得着鄙人在这里吗?”
“前辈就不问问,七哥吗?”
“郡主,我已是死去的人了,就等连你都把我忘了我好能真的落个清净,您真当我还有什么心思管什么活着的人?”
纵是牙尖嘴利尽是歪理的玖天风,这会儿居然一时语结,她低头又见胸口的坠子,便又开口问道:
“前辈,鲛漓石,究竟是什么?”
“郡主不知道是什么就连骗带抢地从我这里将东西夺走,今儿倒是有雅兴回过头来问我鲛漓石是何物。”
“我当年……是轻狂了些,害了您的性命……”
玖天风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说得不像人话,便又闭上了嘴,对面那人听到这里终于转过身来问她道:
“郡主当年是年少轻狂,那么如今呢?又有什么不同吗?你可曾告诉过我儿,他娘陵虞去世的消息?嗯?”
“尚且……不曾。”
“为何不曾?”
“前辈……”
“你是怕解释不清楚为何知道陵虞,更怕解释不清楚,为何自己早早就知道濡尾了的身世却不敢对你那些兄弟们说。哼,那些不敢见濡尾的人你瞧不起,可是如今你有多久没去过削禄关看莲花了?”
削禄关能看莲花的地方只有一处,就是七爷濡尾的住处附近,玖天风闻听他言不由长眉一拧:
“你……如何知道我七哥的住处?我从未与你谈起过,你不该知道。你当真是昧诪吗?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不是昧诪,殷昧诪早就被你害死了。”
眼前那人慢慢扭曲,连着天风桥和沐城的街景一起云散眼前,转而又只剩下石笋围着的一片深渊与玖天风靠着的一块丑石,再有就是不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团红影,这会儿渐渐地显出了一个人形。玖天风还不曾从方才的情境中回味过来,却听那红影说起了话来:
“姑娘是个有过往的人,可否请姑娘说说自己的过往。”
“你是何人?”
玖天风听那声音雌雄难辨,其中若有老翁老媪的喑哑之声,有垂髫幼齿的童蒙之声,又间杂着粗犷男子的大气粗声、泼辣妇女的刺耳尖声、文人雅士的慢语细声、窈窕淑女的燕语莺声……那声音接着道:
“我们被困此间已有四十余载,外面的人害死了我们,又怕我们找上门去,就做法阵把我们困在了此处,不灭不散。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能走到这里,进来的人也都挨不过此间的百鲛共鸣,您能否告诉我们,刚刚的百鲛齐鸣之中,您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让她真正告别魏涵苵成为玖天风的人。
玖天风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弟兄们忽然疏远七哥,到此事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当每个疏远濡尾的人都发现其他人也在疏远濡尾时,自然就都明白兄弟间已是各怀心事的这一事实,却又不能挑明。琊岭弟兄的情谊早已不同于年少时期,这里面有些事情从没变过;有些事情变了大家却都忽视它,假装它没有变;有些事情变到了台面上,大家也坚持不能说变……但其实谁也不知道这感情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将这段情谊藏在最为精致的盒子里,今儿个给这盒子嵌一块宝石,明儿个给这盒子镶一颗珠子,不时用再最昂贵的香料把这盒子熏一熏,将其当作最珍贵的东西,但是谁也不再打开盒子看一眼。
十雄当中,玖天风是最后一个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这一段交情就这样在一场名叫夺魂案的闹剧之后,姑且以这样的方式留存了下来。玖天风一直很想听一本《鲛石夺魂案》,倒不是因为这是多么光鲜的事情,只是她不清楚这段往事怎么就传到了民间,更不清楚民间是怎么将其传说的,但是赶巧又不凑巧地,她一直没能遂心。
不过在沐南客栈得茶楼里,这个故事却还在接着讲下去,总有那种晚到的茶客匆匆忙忙地坐下来,一耳朵支棱着追着堂上人的嘴,一耳朵还纠缠着同桌的人,听人家不情不愿地给他说前面落下的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