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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杨福才想了三天,最后决定依着儿子了。

杨福才选择了年轻的村支书杨俊武来担当媒人。杨俊武三十多岁,也是前些年从部队复员回乡的士兵。乡领导动员杨福才担任村支书时,杨福才推荐了杨俊武,从此书记、村长两个人配合得很好,杨福才很信任杨俊武,杨俊武很尊重杨福才。如今杨宝林要娶韩青青给自己做媳妇,杨福才自觉事情的难度有些大,弄不好还会被村人骂为以权谋私,欺霸民女。思前想后,杨福才决定将这个重任交给最为信任的杨俊武,先让他打前站试探一下韩学文。成则已,不成则罢,千万不要闹出节外生枝的事情来。

杨俊武接受了老村长这个特殊使命后,认真地做了一番盘算,然后想方设法用温颜软语将躲在外地的韩学文叫了回来。韩学文接到杨俊武的捎话后,怀着疑疑惑惑的想法在一天夜里摸回了杨家沟,他打算,如果真像杨俊武说的那样有什么要事相商的话,那倒无妨,万一不是如此而是个诓他的圈套,他便立即脱身走人了。

杨俊武将韩学文请到了他家的客房里,热茶好烟地款待着这个常年四处奔波的可怜人。韩学文看到支书对他如此招待,心里止不住有点发毛,眼前的热茶喝不下,指间的香烟吸不下,神情有些拘谨地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着杨俊武找他的缘由。这时杨俊武笑着说,学文哥,想啥呢?快喝茶抽烟。韩学文不自然地笑了笑,拿起打火机将手中的纸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说,杨书记,有啥话你就直说吧,要我做结扎手术的话,我坚决不做,要我缴超生罚款的话,我一分钱没有。杨俊武呵呵地笑了:看你学文哥,把事情想到哪去了?韩学文不解地望着杨俊武,到底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书记会给他耍什么花样。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各自默默地连续抽了好几根纸烟。第三根烟抽完后,杨俊武摁灭手中的烟蒂,端起茶杯啜饮了几口水,抬头看着一脸衰败和疑惑神情的韩学文,问道,你家小青娃现在上几年级?韩学文不解地望着杨俊武,说,这不去年刚小学毕业,眼下刚刚升初二。杨俊武问,多大了?韩学文说,十三还没满。杨俊武说,人长得很秀溜,听说书也念得好。韩学文说,穷汉人家的娃娃,没啥长得好不好;学习成绩嘛,还说得过去。杨俊武笑着说,学文哥有福,四个女儿四朵花,一朵比一朵鲜亮,好叫人称羡,你比王允王丞相还厉害,王丞相才不过三朵花。韩学文脸红了一下,说,杨书记拿我开涮哩,我两口子没本事,生来生去,就是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叫村里的邻里见笑了。杨俊武说,没有没有,生娃的事情属天定,哪能想生啥就是啥?学文哥,我绝对没有那意思,是真的羡慕你。看着一脸真诚的杨俊武,韩学文笑笑,再没有吱声。

杨俊武给韩学文和自己的杯子添上水,又递给韩学文一支烟,一边点火一边笑着说,学文哥,兄弟给你道喜了!韩学文吸了一口烟,说,我如今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该有啥喜可道的?杨俊武说,是真的要给你道喜了。韩学文说,杨书记究竟啥意思?有啥事你就明说吧。杨俊武笑着说,不光是喜,而且是大喜!有人看上你家小青娃了。韩学文似乎吃了一惊,一下子抬起了头,定定地望着杨俊武,半天没说话。杨俊武接着说,我今天请你来,是要给你家小青娃做媒哩。韩学文哦了一声,心想自从他早年给大女儿韩彩彩八岁定亲后,他再没给其他女儿定过亲,如今有人来给小青娃提亲,也不算啥非分的事。就笑着说,是吗?有这事?那我首先得感谢杨书记你这个大媒才是。杨俊武哈哈地笑了,说,当然有这事,当然有这事嘛,到时你还真得谢我这个大媒哩。韩学文试探着问,敢问杨书记,男方是哪家的公子?杨俊武沉吟了一下,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肯定认识。韩学文不解地望着杨俊武。杨俊武接着说,他就是咱们老村长的公子!韩学文的嘴突然张大了,啊?一时竟结巴了起来,你、你说是、是谁、谁?难不成是、是杨宝林?杨俊武定定地盯着韩学文,点了点头说,就是他。韩学文低下了头,半天没有说话,良久,他抬起头问道,宝林不是和赵岭村那个女的要结婚了吗?他们在一起好些年了!杨俊武说,这事你不知道其中的转转,他俩已经分开了。韩学文再次哦了一声,说,是吗?分开了?没听谁说起过。杨俊武说,真的分开了,分开好一段时日了。韩学文摇了摇头说,即使真的分开了,杨宝林和我家青青也不合适。我家青青多大啊,才十三,宝林多大啊,恐怕比我家青青大出不止一轮吧?看着韩学文坚决否认的态度,杨俊武半天说,年龄大点有啥关系嘛?年龄大点才知道疼媳妇,你没看看那些大领导,哪个娶的不是小媳妇?看见韩学文不吱声,杨俊武又说,眼下是十三,日后也能长大啊!再说了,宝林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不光没啥坏毛病,而且有本事养家,有这样个女婿帮衬你,是你和小琴嫂子的福分。韩学文还是不说话,杨俊武接着说,人家宝林对你家青青娃那可是痴情一片哩,他给他爹说,他就看上了青青,除了青青娃,他谁也不要。听杨俊武说了这么多,韩学文有点疑惑地说,他为啥要那样啊?他常年跑车,哪里找不下个媳妇啊?杨俊武呵呵地朗声笑了,他为啥那样?因为你家青青娃漂亮,他爱上了呗!就和你学文哥当初爱上了小琴嫂子一样啊!杨俊武这样说话,竟然将韩学文逗笑了,脸一红说,杨书记开玩笑、开玩笑。杨俊武说,难道你当初不是看上了小琴嫂子漂亮才死死活活要她的吗?这话我听人说多了。韩学文笑了笑,没说话。杨俊武说,要我说,这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学文哥你仔细想想吧,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要是真的不合适,他老村长就是想打发我来,我也不会来。韩学文寻思了大半天,说,他杨宝林再爱青青,那也靠不到一起啊!宝林眼下肯定急着要结婚,可我家青青那么小,还要继续上学念书,即便宝林愿意等青青长到年龄再结婚,那也不得等七八年吗?绝对靠不到一起的事情。杨俊武说,至于这点,你就放心吧,宝林不是不知道他比青青大多少,他是想好了才说的,他说他不但不会影响青青念书,还会支持青青念书。韩学文说,那……宝林得等到猴年马月结婚嘛?这事不靠谱,绝对不靠谱……

杨俊武给韩学文换了杯茶水,又递给韩学文一支烟,说,学文哥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死。村长打发我来的时候,让我给你说,他主要是看上了你和小琴嫂子的人品好,看上了你们韩家这门亲戚,还说这门亲事要是能成,你们两家就是一家了,有宝林在外面开车挣钱,啥时候都能帮衬你,你不也能够脱贫了?村长还说了,他会替你交超生佩佩和瑶瑶两个娃娃的罚款,还会供给青青、佩佩和瑶瑶念书,到时你和小琴嫂子也不必东躲西藏了,就能回村过安心日子了。这样一来,该有啥不好?听到这里,韩学文不吱声了。杨俊武说出的这些话,确实是十分诱人的。韩学文抬起头,看着杨俊武,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看见韩学文有些心动了,杨俊武说,学文哥,我说的这些话,全都实实在在,没有半句虚话。就说宝林吧,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应该是个实诚的小伙,勤快顾家,没啥坏毛病。至于说他和赵岭村那个魏月婵之间的事,主要是那个女的心性太耍了,整天黏糊着宝林,弄得宝林最后烦她了,如今他们两家已经两清了,这点你就放心吧。韩学文始终没有吱声,在不断地抽着烟,喝着水,末了,他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都相信,老村长一家的为人咱不是不知道,那没啥可弹嫌的。虽然人们对宝林和赵岭村那女的有些议论,其实那也不算个啥,如今的年轻人,不比我们那个时候了。只是我家青青的岁数与宝林的岁数,中间差距太大了,青青肯定不会放弃念书,又急忙到不了结婚年龄,到时候让宝林干靠着结不了婚,那该拖到啥时候?这应该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听到这里,杨俊武呵呵地笑了,学文哥说的都是事实,想得也很周到。我想只要你们两家人,还有两个娃娃之间,思想上没有啥大的分歧,我看事情就成七八分了。至于一些具体的事情,都好打商量,你说呢,学文哥。韩学文望着杨俊武笑笑的脸,却没有笑出来,一边吸着烟一边说,这样吧,这事我得回去和青青妈商量商量,还要听听我家青青娃的意见,虽然娃还很小,可要是她不乐意,事情也难办得成。杨俊武说,当然,当然,这是件大事,全家人肯定要做商量。学文哥回去与小琴嫂子还有青青娃,你们好好合计一下,很快能给我个回话。韩学文站起身,说,杨书记放心,成与不成,我都会尽快给你回话。不管怎样,都要感谢你和老村长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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