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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韩学文回到他和房小琴打工的地方,将这件事告诉了房小琴。房小琴听了后,一直没吱声。韩学文说,怎么不说话?房小琴说,该让我说啥?韩学文说,同意不同意,表示个态度嘛。半晌房小琴说道,当初给彩彩订婚早,当时只图那女婿每月在矿上能挣几个钱,稀里糊涂就把娃嫁了,结果女婿一条腿没了,那老板连住院费都不给掏,甭说给生活费了,往后日子该咋过呀?如今又要将老二嫁给比她大十好几岁的杨宝林,青青娃还念不念书了?不念吧,把娃一辈子耽搁了;念吧,人家杨宝林啥时候才能结婚?横看竖看事情都不顺溜么。再说了,不管他杨俊武说得多好听,我总觉得杨福才是借着他的权势,在践踏咱一家人哩!反正这件事,咋想心里都砢拧!房小琴想了想,又说,咱两个就这苦瓜命,甭想着希图跟着人家杨福才父子沾啥光,咱的穷光景咱自个过,甭为了几个钱,又把老二往火坑里掀。韩学文说,你的意思是不同意?房小琴说,同意咋?不同意又咋?别表面上看那杨宝林老实,整天和赵岭村那女的黏一搭儿,把那女的打扮得跟个妖精一样样,两个人一出车就是好几天,你以为他俩没睡一起?如今把人家女娃耍够了,又一脚揣了,这样的人能是啥好人?听老婆这样说话,韩学文不吱声了,良久说,其实我想的和你一样,嫁女子关乎娃娃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的。要这么说,咱们给杨俊武回个话,就说不提这件事了。房小琴没答话,韩学文想想又说,不过这样一来,会不会将杨福才惹下了,加上媒人又是杨俊武,他会不会也跟咱们记气,咱们如今这状况,人家只要想整咱,不要花费啥心思,动手就是顺茬儿。房小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半天说,真是让人踩在脚底下行哩!咱就是人家嘴里的一口菜,人家想咋嚼就咋嚼呢!韩学文看着媳妇的脸,说,要不这事咱再问问青青娃,看娃有啥想法?这时房小琴忽然流泪了,恨然地自语道,我生的女子,咋一个比一个命苦?第二天上午,韩学文和房小琴一起悄悄回了一趟家,恰好这天是星期天,两口子将韩青青叫到身边,由房小琴将这件事对韩青青说了。韩青青听了母亲的话,似乎啥反应也没有,低着头始终不说一句话。韩学文说,小青,你如今也不小了,就你妈说的这件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同不同意,你就说句话吧。这时韩青青抬起了头,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他不明白爹和妈为什么要将她嫁给杨宝林,在这个十三岁女孩子的心目中,杨宝林早已经是一个大人了,绝对能给她当爹了,怎么能让她和这样的人定亲啊?韩青青说,我要念书。俄而又说了一句,他都能给我当爹了。韩学文和房小琴都不吭声了,这时房小琴就哭了,她说道,咱家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超生佩佩和瑶瑶的罚款还没有缴呢,我和你爹整天像做贼一样躲来躲去,为啥?不就是为了躲罚款吗?再说了,当初没让你姐念书,让我和你爹后悔得不行,如今你喜欢念书,书也念得好,我和你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三姊妹上学,可上学也要钱啊。人家杨宝林家里答应只要事成,他家就替咱家缴超生罚款,供你们三个念书……咱们家到如今已经没有活路可走了……母亲的话,也让韩青青泪如雨下了,听完妈妈的话,她哭着说,妈,我不是不懂事……我没说我不愿意啊……你和爹说咋办就咋办吧……说到这里,韩青青声音忽然变小了:只是,我、我还想、想念书……听完女儿的这些话,韩学文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了。韩学文对女儿说,青青我娃甭哭,这件事只是说说,还没有最后说定,你如今还小,当然应该念书。好了,不要想这件事了,继续好好念你的书。韩青青睁着一双泪眼,似懂未懂地望着眼泪哗哗的爹,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韩青青离开后,韩学文说,看来青青不同意。房小琴说,这事搁了谁也不会同意的。韩学文说,那怎么办?咋给人家回话?房小琴说,急着回什么话?先放下,看看再说。事情就这样被搁置下来了。但令韩学文和房小琴没有想到的是,自从杨福才打发杨俊武向韩青青提亲后,杨宝林便单方面开始行动了。这时已是三秋大忙季节,韩学文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家他侍弄土地,所以他家的责任田从来不种秋粮,一年只种一季小麦,此时正值小麦的播种准备阶段,因为韩学文躲罚不在家,他家的责任田还没有来得及拾掇,于是杨宝林好几天里没有出车,将韩青青家自收麦后就一直干撂着,眼下已经接近荒芜的四亩责任田,先统统施了一遍底肥,然后请了一辆小型拖拉机,深翻、细耱了一遍,最后请人将麦子种上了。杨宝林的这些行为,在村子里一时引起了热议,杨福才为此专门将杨宝林叫到眼前唾骂了一顿,说,媒人已经央出去了,成不成很快就见回话了,你得是憋得球疯了,做出这种低三下四、丢人败兴的事,也不怕老先人在地底下咒你?面对杨福才的唾骂,杨宝林听而不闻,我行我素,在将韩学文家责任田的小麦种上后,杨宝林竟越过杨福才,主动跑到乡计生专干那里,将韩学文超生韩佩佩和韩瑶瑶的罚款如数上缴了。接着,杨宝林又以韩青青的名义,在乡信用银行存了一张五千块钱的折子,然后将存折封起来,跑到乡中学让韩青青的班主任转交给了韩青青。杨宝林的这些作为,传到了韩学文和房小琴耳朵后,两口子立即从外面回到了村里,当看到杨宝林真的替他们将责任田耕种了,将超生罚款缴了,韩学文和房小琴除了惊讶,就是感动,尤其是当韩青青将那个存折交到房小琴手中后,房小琴竟止不住失声痛哭了。韩学文对房小琴说,看来杨宝林真的是下了决心了,非咱们小青不娶了。房小琴却只是哭,不说话。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对于促成这件事,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杨宝林和魏月婵分手后,魏月婵一直耿耿于怀,日思夜想都希望她和杨宝林破镜重圆。但农村姑娘的头脑简单,当杨宝林看中韩青青并且追求韩青青的事情传到魏月婵的耳朵后,一下子就将魏月婵给激怒了。魏月婵想,原来坏事的根子在这个小妖精身上,气恨难忍的魏月婵当即怒气冲冲地赶到乡中学,闯进正在上课的韩青青教室,扑上去要揪打韩青青,亏得当时是个男老师上课,与全班同学在一起护着韩青青,才使得魏月婵没能得手。没有达到目的的魏月婵,便在乡中学的院子里,转着圈子将韩青青恶言臭语地唾骂了大半天。

这件事情发生后,十三岁的韩青青一下子病倒了,半个多月没有去上学,整天躺在家里的炕上抹眼泪。这时候杨俊武再次来到韩学文家里,将三千块钱交到房小琴手里,说老村长打发他来看看小青娃,顺便问一下韩家对于这桩婚事的态度到底是个啥。这时的韩学文和房小琴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们既被村长父子的行为感动了,又被魏月婵的行为气坏了,眼看这件事在全村乃至全乡被传得沸沸扬扬,韩学文就对房小琴说,怎么办?应承了吧?房小琴望着躺在炕上霜打一般的韩青青,问道,小青你说吧,成不成,爹妈就听你一句话了。这时的韩青青,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她的心远比她的爹妈还要柔嫩、简单得多,她也被当初认为能够给她当爹的杨宝林一家的一系列举动感动了,也知道这事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了,听见母亲向她问话,韩青青并没有作答,而是将身子转向朝里的方向躺着,十三岁的女孩子已经懂得了羞涩,她不愿意做这个表态,让自己的爹妈去做决定吧。房小琴说,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韩青青依然没反应。房小琴顿了顿神,对韩学文说,去给杨俊武回话吧,这事就这样定了。

此后没多久,韩青青就和杨宝林举行了订婚仪式,韩家和杨家分别设席宴请了亲朋。只是杨家除了继续执行原来所做的承诺外,另外又答应了韩家提出的两个条件,一是订婚后不能结婚,婚礼必须等到韩青青大学毕业后再办;二是韩学文和房小琴回村后,必须保证不对韩学文两口子施行绝育手术,并许诺他们再能生一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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