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传来绣花鞋极轻的脚步声。刘陵提着灯笼,循着书房的烛光走来,大概是这么晚了看到书房还亮着灯,有点儿替父亲担心。
“父王?”刘陵瞧见了门是虚掩着的,微微皱起眉头。她父亲是堂堂的王爷,手头有许多关于淮南国的重要政务,所以书房的门一般不会随意虚掩着,尤其是在这么晚的时候。
该不会是有小贼进来了吧?
刘陵心里想着,把灯笼放到门边,推门走了进去。她一眼便瞧见淮南王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书房里很安静,只是偶尔能听见外面院子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人感到疲劳,的确是很容易睡着。刘陵也没有多想,去拿起外衣,披在淮南王身上,然后便要走。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好像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墙边的雕花壁橱。
她的目光落在壁橱上的那只陶罐上。
“陶罐上的一只鸟绘图应该是朝向门口的方向,怎么现在被转到了背面?这是密室的机关,父王平日里都很小心,绝对不会粗心犯这么大的错误。”刘陵心里暗暗说道。她转过身去仔细打量房间里每一个角落,这并不曲折的空间,几乎一眼就能看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也没有旁人入侵的踪影……可是这陶罐是怎么回事?
“父王?父王?”刘陵一边注意四周,一边试图叫醒父亲。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的警惕性不会这么低,她一连叫了很多声,他都没有一点反应,明显是有问题。刘陵从桌上端了一杯凉水,对淮南王额头泼下,这才让淮南王惊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淮南王惊慌地坐起来,好像刚从梦里醒来似的,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刘陵赶紧跪下来,低着头说道:“父王恕罪,女儿无意冒犯,只是女儿认为可能有人闯进了王府,在书房里对父亲用了迷魂香,并且……还动了柜子上的陶罐。”刘陵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用陶罐来做掩饰的机关。
淮南王听刘陵这么一说,立马神情慌张地扶刘陵起来,朝柜子走去。
“陶罐的方向不对!”淮南王低吟一声,和刘陵对视了一眼。刘陵走到门口,向外面左右张望,确保附近没有人在监视他们,然后退回去将门紧紧关上,走到淮南王身边去,点点头。
淮南王将陶罐左右各转动了三圈,又左右各转动了一圈,接着壁橱背靠的那堵墙开始轻轻地颤动起来,柜子自动开始往左边移动,渐渐地露出原本隐藏在后面的一个漆黑洞口。
洞口大概比成年男子高一个头,宽度最多能容俩人同时通过。
刘陵把书桌上的蜡烛拿了过来,探进洞里,照亮了跟前一小片——这里可以说是别有洞天,除了面前的小片亮光以外,四周黑茫茫的还有更宽阔的空间。刘陵跟着淮南王走了进去,然后回转身将柜子移回原来的位置,遮住洞口。
书房恢复了平静,空空荡荡的。殊不知他们交谈的同时,一道黑影忽然从房梁上面跳了下来——正是先前潜入书房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从窗户的小孔往里看,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只陶罐,似乎颇为得意。但他没有更多停留,悄悄地溜了。
淮南王和刘陵走进了洞口后面的密室,他们径直走向书桌,点亮了桌上那只蜡烛,然后给蜡烛罩上灯罩。微弱的光芒瞬间变得明显起来,照亮了整间密室。这是一间小型密室,里面堆放着许多箱子,有的隐约露出各种珍宝的光彩。但二人并没有过多留意这些玩意儿。
淮南王借着光亮拉开抽屉,从里面抱出一只长方形的盒子,他检查了一下盒子上的锁,看到锁头并无异常之后,他和刘陵都放心了些。
“为了确保无虞,还是打开检查一下为好。”刘陵对淮南王说道。
淮南王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来,刚好能配上这只木雕盒子。淮南王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盒子,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盒子里面装的几卷竹简还在。
“还好,看来对方还没来得及进入密室。这些秘方,绝对不能落入别人手里。”淮南王悄声说道。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这道铸币技艺,又何必再留着秘方让人觊觎呢?”刘陵不解地问父亲。
“这是应当传世的珍宝,岂能说毁就毁?里面记载了多少代人不断研究和改进的成果,是为后来者提供思考方向的,它可不仅仅是一道秘方,只要遇到合适的人,几乎可以将它变成一笔巨大的宝藏!”淮南王用手小心地抚摸着盒子里并排放着的旧竹简,似乎是满怀着某种尊崇和感激的情怀,在敬仰着创造出这些东西的先人。
刘陵好像理解了父亲的心情,点了点头,不再啰唆什么。
淮南王将盒子小心地合上锁好,放进抽屉里,确认万无一失才离开。
淮南王府已是披红挂绿,热热闹闹地准备着翁王几日之后的生辰宴会。
这天一大早,郭解就行色匆匆地过来拜见淮南王。
一进门,郭解瞧见四下并无闲杂旁人,就对淮南王说:“王爷,你听说了吗?朝廷突然重翻旧案,从伍记私铸币一案中查出吴国叛贼余党……”
“你是说那个叫英卓的?”淮南王了然地说道,放下手中的茶杯,朝郭解看去。
郭解止住步,有点意外淮南王竟然真知道这件事。
“本王知道你跟伍记渊源颇深,所以朝廷这件事公告出来之后,本王立马让人去查实了细节,得知这个叫英卓的,乃是当年吴国铜铁官,后来隐姓埋名逃脱,成为长安伍育之手下私盗铸钱币的得力干将。”淮南王肯定地说,好像是将一切都掌控在了手中。“在伍记私铸币一案中,他受到牵连,被捕入狱,但因为只是从犯,并未判处死刑,不过是收押在监,没想到近日朝廷忽然得到知情人举报,揭露了英卓的真实身份。皇上得知当年吴国余孽竟成为私盗铸币帮凶,龙颜大为震怒,当即判决英卓处以死刑。如今已是放榜昭告天下,恐怕事已成定局。郭帮主若是想让本王出手干预此事,只怕本王也是有心无力啊。”
郭解愣了一下,旋即急道:“王爷!若是连您也毫无办法,那我大哥他真就没救了!”
“不是本王不想管,而是皇上将此事直接交由御史大夫直不疑督察。而直不疑此人中正清廉,为官刚正不阿,本王曾多次结交未果。如今要从他手里留人,无异于公开与皇上作对,本王实在是无能为力。”淮南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话语间多是对郭解的安抚。
“这么说,王爷真的没办法了?”郭解眼神暗淡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本王对英卓此人早有耳闻,论铸币技艺,他可以算是当下一等一的人才。若是本王早知他一直在长安那小铸币坊中,将他请到本王麾下,或许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但事已至此,本王也很遗憾错失人才,如今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本王也要奉劝帮主一句,英卓已被官府派重兵看押,而你又是朝廷追捕多年的逃犯,你若是想去见老朋友最后一面,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切不可贸然行事。”淮南王不急不缓地对郭解说道,也能听出他对英卓的事情颇为惋惜。
郭解甚至毫不怀疑淮南王说的他想要将英卓收入麾下的事情——为此,郭解还略有后悔,当初若是先将英卓介绍到淮南王府,或许真如淮南王所言,英卓未必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而且比起伍育之来说,淮南王显然更加宽厚仁义,也能给英卓一家更多保护。只是那时候郭解还不能确定,淮南王能大度到收容一个叛贼,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多谢王爷提点,在下明白。”郭解向淮南王施了个礼,便退下了。
郭解走出前门不远,刘陵就从大厅侧门洞的帷幕后面走出来,先是朝郭解的背影瞧了一眼,确定他走远了,然后才转过来,对淮南王福了福身,道:“父王,你说这郭解,真会为了救那英卓,带人去劫法场吗?”
“以本王对他的了解,此事势在必行。”淮南王手心向下放在桌上,五指轻轻地扣着桌面,指甲与桌面撞击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好像合成了某种阴冷的暗示的节奏。
刘陵露出了然的表情,又带着些许担忧地说道:“这次英卓一案,皇上雷霆震怒,下令严惩不贷,所以法场一定会派重兵把守,单凭少年帮那些人,恐怕难成气候。女儿担心……”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英卓可是难得的铸币人才,为他赌上一把也未尝不可。正好他与郭解情同手足,根本不用本王出面,就有这个契机,又何必浪费?有了本王刚才那番话,一旦郭解成功救出英卓,定会向本王请求援手,那时本王就能成功将英卓纳为己用,有了他,我们也不用再考虑长安雪了——那是块硬骨头,刘爽这么多年都没啃得下来,看来他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出山,换做我们也未尝会有更好的结果。所以,要是能得到他手下大弟子相助,也许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淮南王露出阴沉的目光,遥遥地凝视着狭小的门框外面那一片蔚蓝的天空,自信中又不乏淡淡的忧虑。
毕竟,劫法场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办成的事情。
“只是你的担心也并非毫无道理,经过当年朝廷的围剿,少年帮的实力已大不如从前,要想顺利劫法场,我们还得暗中稍作安排才是。”淮南王低声说道。
“父王放心,此事交给女儿去办。”刘陵接道。
淮南王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有你办事,为父就放心多了。”说完,他又静静地看向远方那片被切割的天空,蔚蓝色的,像梦一样宁静。
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屋中正打盹的丫鬟一下子惊醒过来,扭头一看,站在门边的是无瑕,赶紧起身施礼:“月秀小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无瑕手里端着药走进来,一边笑道:“最近大家都在忙着筹备姐姐生辰的事情,我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就来帮点忙,也不占用人手。”无瑕说着,走到了炕边,低头端详着悠然。问丫鬟:“她还没醒过来?也不知有没有大碍。”
“月秀小姐放心吧,郎中说了,因为迷魂药的作用,所以醒转是要慢些,不会有太大问题。”丫鬟起身来帮无瑕接下手里的东西,又仔细地解释。“小姐人真好,不但体谅我们这些下人,对陌生人也这么关心。”
无瑕摇了摇头说:“当年若不是王爷好心收留,我也活不到今日,那时候我就明白,人这辈子总要多给别人一些关心才是,有时候一点举手之劳,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救命之恩。这姑娘是王府的客人,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对了,听说她还有个同伴,不知道那位公子现在如何了?”
“托了王爷的福,他们两人都无大碍。”丫鬟答道。
“咳咳。”
悠然忽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无瑕和丫鬟两人的谈话。无瑕扭头看过去,惊道:“姑娘,你醒了?”
“大、大笨熊……大笨熊!大笨熊!”悠然惊恐地支撑身子起来,到处寻找使君的踪影。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被掳去时的画面,挣扎着想要逃脱。
无瑕抓住悠然的胳膊,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姑娘你现在很安全,你的同伴就在隔壁,等他睡醒了就会过来看你的。”
“呜……”找不到使君的恐惧和痛苦的记忆让悠然忍不住呜咽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单,仿佛还惊魂未定。
“姑娘你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丫鬟也在旁边安慰悠然,这才让悠然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你先在这里照顾这位姑娘,我去叫郎中过来再看看。”无瑕拍了拍丫鬟的肩膀,起身走出了房间。
无瑕穿过走廊,身影消失在拐角后面。这时候使君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到隔壁,瞧见门开着,便走进去。
“悠然你醒了?”使君到内室,看到悠然靠着炕头坐着,惊喜地叫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在炕边坐下来,上下仔细打量着,眼里满是担忧。“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个混蛋有没有伤到你?他要是动你半根毫毛,我一定要他的狗命!”
悠然含泪看着使君怒吼的脸,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让她感动的画面,不等使君说完,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大哭起来,好像要把先前所受到的一切委屈都发泄出来。
使君任凭悠然在他身上蹭着眼泪,轻轻地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隔着柔软的秀发似乎能够感觉到那属于女性的清瘦细长的背脊,像一柄精心打造的弓,以美丽的姿态弯曲着,隐约有着自我保护的态势。使君心想,悠然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会这样,心里更加愤恨刘爽的无赖和自己的无能,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你这个大笨蛋、大笨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我……呜呜……我还以为……”悠然放肆大哭着,全然不顾还有旁人,一心对使君发着小脾气。
使君则完全任由她发泄情绪,这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包容这一切。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没有答应让她下山,如果他没有那么不小心让坏人奸计得逞,如果他没有……
使君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纷繁复杂的想法,对悠然安慰道:“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怪我都行,但是别再为难自己的身体。来,听话,先把药喝了,等你好起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别忘了,师祖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悠然抬起头来,看着使君亮晶晶的眼眸,一边点头一边擦着脸上的泪痕。使君看她嘟嘴的模样,不由好笑起来,帮她擦掉眼泪,然后喂药给她喝。
这时辰,无瑕也该将郎中领回来了,可她一上街,就听到众人纷纷议论通告的事情,稍作打听才知干爹真名叫英卓,原来做过吴国铜铁官,现在竟要被判处斩首,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回府去找郭解商量对策。
郭解对这件事也很是头疼,可无瑕问起来,他还是坚决地答道:“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一定会救出大哥的。我的兄弟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要我们计划周密,也不是不能劫下法场。”
“可是这样做,一定很冒险对不对?”无瑕很担忧地看着郭解。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郭解为了大哥也要闯上一闯!”郭解紧紧握着拳头,仿佛是对旁人,又仿佛是对自己,做下了一桩承诺。
使君安慰悠然睡下以后,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先去拜会恩人淮南王,顺便可以探探口风。他回房间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让丫鬟领着他去见淮南王。
淮南王正和管家商量事情,他见使君来了,立马露出笑脸来,关切地询问使君身体状况。
“这次多亏了王爷,草民二人才得以虎口脱险,王爷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使君拱着手谦卑地说道。
淮南王摆了摆手说:“你们来到我淮南国,就是本王的客人,在本王的管辖范围内,发生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是本王治国无方,理应对二位负责。好在事态得以控制,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否则本王真是无颜面对乡亲父老。”说着他摇了摇头,露出有些惭愧的神情。
“王爷体恤下民,只是一些宵小之辈为了一己私利作出天理难容之事,理应由他们自己承担后果,与王爷无关,王爷切勿自责。”使君赶紧说道,心里却在盘算着何时提出“借东西”的事情才合适。犹豫了一会儿,使君试着说:“不过,草民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你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淮南王眉心微蹙,不解地看着使君。
使君有点难为情地说:“其实草民是有事情想请求王爷,只是恐怕会让王爷为难,所以……”
“你和你的同伴不远千里来到我淮南国,想来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且说来让本王听听,只要是本王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就当是补偿你们这一路的波折。”淮南王看着使君,虽然不知道使君的身份和来历,但一定是赶了很久的路才来到这里,如今使君又提出有事情需要自己帮忙,所以淮南王猜测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使君嘴里说的事情。
什么事情值得两个人千里迢迢赶到王府来,向堂堂的王爷请求帮助?他们又凭什么觉得他会帮助他们?
因此,淮南王颇有兴致地等着使君继续讲下去。使君看淮南王没有反感,便鼓起勇气说道:“不瞒王爷所说,草民来这里是为了向王爷请求一件珍宝来救人。草民的爷爷前些日子受到奸人所害,中了一种奇毒,普天之下只有一种解药能够化解爷爷身上的毒素,而这种解药需要‘传世古’做药引,可‘传世古’所依附的古钱币世间少有,草民听说王爷府上正好有收藏,所以斗胆请求王爷赐予草民一些‘传世古’来救爷爷!”
使君说罢,一下子在淮南王跟前跪了下来,低着头恳求。
“‘传世古’?你说的那些奸人,为什么会毒害你爷爷?要用到‘传世古’这样少见的药引来制作解药,想必这毒药必定也是世间少有,一般人不会用这么珍贵的药去谋害一个无足轻重之人。”淮南王试图从使君嘴里套出更多的话来。毕竟“传世古”非寻常之物,哪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所以使君也明白淮南王的心情和处境。
使君在心里考虑着,到底应不应该把一切对淮南王和盘托出?
为了不节外生枝,使君本不愿过多透露跟山上有关的情况,但他觉得,如果淮南王知道这“传世古”是要拿去救一代“钱王”长安雪,或许他会更容易答应。
“我爷爷有高超的铸币技艺,所以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企图借爷爷的手,替他们铸币,满足他们的私欲。爷爷对这些人一向避而不见,也因此激怒了一些歹人,他们闯进爷爷铸币的地方,用毒镖打伤了爷爷。如果在十日之内不能炼制出解药,爷爷就会毒发身亡……”使君微微叹息着低下了头,想起了令他揪心的那件事情,还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爷爷。这么多年来,都是长安雪给了他庇护,可关键时刻,他却没能在他身边,所以他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来弥补这个错误。淮南王是最大的希望,使君知道自己必须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
“王爷,草民听说您宽怀仁厚,仁政爱民,我爷爷是无辜的,他需要您的帮助,求求您了!”使君抬头看着淮南王,着急地向他恳求。
“你爷爷,该不会是……”淮南王好像猜到了什么,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值得有人如此大动干戈的铸币老人,或许也只有那一个了吧?
“没错,我爷爷就是‘钱王’长安雪。”使君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件事说出来。
淮南王有些过于激动地站起来:“长安雪?你说你爷爷是长安雪?”旁边的管家也很惊讶,和淮南王对视一眼,然后向使君追问道:
“一代‘钱王’长安雪,我们也有所耳闻,却不曾听说过他还有后人……”
“我并不是‘钱王’长安雪的直系后裔,我父亲是……”使君想说英卓是长安雪的大弟子,可那样一来,很可能会彻底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他父亲是被关押的犯人,他自己是逃犯,所以使君把刚到喉咙里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换了一套说辞。“我养父是‘钱王’的崇敬者,一直希望向‘钱王’拜师学艺,‘钱王’虽然没有直接收他为徒,但也给了他一些启示和帮助,养父从中领悟到很多东西,所以即便后来养父下山离开了几十年,却从未忘记‘钱王’的恩情,他一直将‘钱王’当作自己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爷爷。”
“原来如此。”淮南王了然地点点头。“你一心报恩,本王甚为感动,若是能帮上你,本王也算是成全了一桩美事。而且本王的确收藏了一些先秦古币,只是它们并没有放在王府里,而是在本王炼丹的八公山上的一个秘密地方,那里更适合钱币保存。如果要取得‘传世古’的话,就必须本王回去拿回这罐钱币。”
“八公山?”使君心里担忧起来,这秘密之地一来二往必定要耗费不少时间,何况淮南王说必须他亲自去取,所以……
“放心,本王会择日前往,争取能够早日将你要的东西取来。这几日你就安心住在王府,静候佳音。一旦东西取回,本王会立即通知你。”淮南王郑重地承诺,使君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纵然还有担忧,可也别无他法,只能听从淮南王的吩咐。
但愿老天开眼,一切都还来得及……
待淮南王回到书房之后,紧跟其后的管家立马上前来,不解地问道:“王爷,恕奴才多嘴,这先秦古币不是一直都在您的收藏室里,怎么……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八公山呢?”
淮南王站在书桌前,用手抚摸着装饰的玉雕,冰凉的玉石能让人的思维更加清楚有条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本王现在就给了他‘传世古’,就能让他们轻而易举治好‘钱王’,可本王还没决定好,是否应该让‘钱王’活下去。刘爽这头蠢猪,平日给本王惹了不少麻烦,但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干了件正事。”
“王爷的意思是……”管家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淮南王所指。那长安雪是生是死,与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长安雪虽有高超的铸币技艺,却一直不肯出山。他空有一身本领,不能为本王所用,又有什么意义?相反,他的本事若是让旁人拿去,必定会成为本王的威胁,所以,要是没了这个人,本王也少一份威胁。如果郭解能够成功带回英卓,那本王也就不需要长安雪了。”淮南王坐下来,似乎是在计划着更多的事情。
管家听罢,连声赞道:“妙啊!王爷这招实在是妙啊!”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一旦郭解那边失败,或许还有用得着长安雪的时候。”淮南王吩咐完这些事情,便让管家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