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使君到悠然房里看望。悠然的身体和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了,他把他和淮南王说的事情告诉悠然。听说淮南王愿意拿出“传世古”救长安雪,悠然难掩高兴,脸上也浮现出红晕。
“这几天你就安心休息,你要是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咱们现在寄人篱下,也不便麻烦人家,你缺什么的话,我去买给你就是。虽然钱袋丢了,但还好我聪明,没有把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衣兜里还剩下一些,足以撑过这几天了。”使君说着,把衣襟翻开,露出朝里的一面,可以瞧见这里缝了一只贴身的口袋,如此隐秘,虽然能装的东西不多,却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悠然笑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嗔道:“就你会耍小聪明!其实王府的人真的很好,先前月秀小姐还来我房里看望过了,还是她亲自送的早饭过来。听说她是淮南王的义女,也算是身份尊贵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个好人。不过郎中不让我沾油腥,午饭也是清淡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嘴里好像少了什么味道,要是有点甜甜的东西就好了——大笨熊,我想吃糖葫芦!”
悠然说着,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眸期待地看着使君。
“糖葫芦?不是刚吃过午饭……”使君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嘛!”悠然耍赖地嘟起嘴,朝使君撒娇。使君无法,只好答应去给她买回来。看着使君离开房间,悠然对着那背影露出满足的笑容,好像突然觉得生这么一场病也是值得的,至少让她知道了自己在使君心里如此重要。看到他为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悠然心里真有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暖意。
使君走上街头,寻找卖糖葫芦的小贩。说来也是奇怪,平时四处都在叫嚷着的小贩,偏偏这时都不见了踪影。使君答应了悠然,又不想她失望,只好继续往别的街寻找。
离王府一段距离之后,路两旁也渐渐热闹起来,各种商贩在道旁摆开,有酒楼、茶馆、粮店等,他记得,从前无瑕是很喜欢这些热闹的街道的。
想到无瑕,使君的情绪不禁又有些低落。这么多年来,他连一点无瑕的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
使君不敢往深里想,他怕自己胡思乱想,会得出不好的结论。他摇了摇头,甩开思绪,认真地寻找卖糖葫芦的商贩。终于,他瞧见衙门口有一个老头扛着稻草把子,上面扎着几串糖葫芦,老头就坐在衙门对面,没有叫喊,偶尔抬起头扫视一眼从衙门口进出的人。
“老人家,买一串糖葫芦。”使君上前递给老人铜板,取下一串糖葫芦来,便往回走。使君走到靠近衙门口的地方,里面出来两个官差,并肩走着,小声地讨论着什么,离衙门越远,他们谈论的声音就越大。使君隐隐约约听到了点儿什么,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没想到吴国叛乱都过去快二十年了,还能抓回来叛党余孽。这次皇上也是真动肝火,那叫英什么的也算是够倒霉的。”
“听说是有人偷偷给朝廷通风报信,揭穿了叛党的身份,朝廷才会彻查此事。不然,你说人都关了好几年了,怎么会突然被查出来?”
“我看是最近有传言说,吴太子刘驹在北方边境一带活跃,上头才会对吴国叛乱一案重新重视起来。”
“吴太子?不会吧……”
两人讨论着,渐渐走远了,而使君还站在原地回味着他们的话。姓英的?吴国叛党余孽?吴太子?
这几条隐约听来的信息,如同惊雷一般在使君脑海中炸响,留下磨灭不掉的印记。
“难道是……”
使君心里头想着,又很快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快步走向城门。如果真如那两个官差所说,朝廷查处了吴国叛党余孽,一定会在全国上下公示,那么城门口肯定会有通告的!
街上人流摩肩接踵,有不少人是从城门那边过来,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使君竖着耳朵,企图听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心里又着急亲眼去看看公告。果然,等他走近城墙根儿的时候,瞧见还有不少人围在这里。
使君挤进人群里去,看见墙上确有通告。
“这个英卓,以前是吴国铜铁官,后来又给黑心商人私盗铸币做帮凶,真是可恨!”
“这种人就该杀了,死几回都不够解气的!”
“就是因为这些私盗铸币的黑心商人,我们的日子才会过得这么难。还好有淮南王庇佑,我们淮南国还能过得去,就该把这些人都统统抓起来,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辞中净是愤慨之情。
使君看着通告上所说,要将英卓斩首示众,顿时觉得脑子里轰鸣一声,好像有人拿着一面巨大的铜锣,在他耳边狠狠地敲了一下似的。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么几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英卓……斩首示众!
使君浑身打了个颤栗,手一松,糖葫芦掉到了地上。他顾不上捡,转身就急匆匆地向王府飞奔而去。使君心里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跑回悠然的房间,把门紧紧地关上,用背抵着门大口地喘着气。
悠然高高兴兴地等着使君买糖葫芦回来,却没想到使君不但空着双手,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悠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问道:“大笨熊,你怎么了?”
“我爹……他们要杀我爹……不行,我绝不能让他们这么做!”使君像是在回答悠然的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说完这些,不等悠然回应,就立马拉开房门转身又跑了出去。
使君已经顾不得悠然了,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