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皇宫,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太子书房外的走廊,老太监梁公公和武将韩嫣疾步走着,他们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大臣。此人正是在长安城门口公然顶撞淮南王的长安吏张汤。
说起这张汤,不过是小小长安吏,忽然宫中来人道是太子殿下传唤,不觉心怀忐忑,思绪复杂地进了宫,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随梁公公和韩嫣的脚步,不敢有丝毫怠慢。
书房里并无下人伺候,梁公公进去禀告太子,得到太子应允,韩嫣才将张汤带进屋拜谒。
刘彻端坐着,面前堆满了竹简,并放着新铸的三铢钱,他自言自语道:“废了四铢钱,这三铢钱怎么还是私铸成风,简直是目无王法!”
他并没有抬头看向进来的人,而是站起来背过身去,口中铿锵有力地念道:“长安吏张汤,少时即才华横溢,限于门第不能伸,后接其父之位任长安吏,已数年有余。其人执法严究,不惧权贵,甚为刚正,因而得罪淮南王等一干皇亲贵族。”
张汤听刘彻说完这些,已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刘彻在召见他之前,竟然已将他的生平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做出了一番评价,但这还不足以让张汤猜到刘彻此次召他入宫的心思和目的。
“微臣惶恐。微臣不过是专司其职,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务,并无刻意张扬炫耀或者有任何冒犯之意。”张汤听刘彻特意提起“淮南王”之名,想到那天在街上和淮南王的冲突,担心刘彻正是为此事召见。
当今天下,各诸侯之国的地位排比中,淮南王无疑是首屈一指的。而淮南王深得先帝器重和百姓爱戴,如果太子要为淮南王出头,也无可厚非。不过真要治他一个长安吏的罪,却让太子殿下亲自出马,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为尽其职,连堂堂的淮南王都敢冒犯,本殿下还是第一次听说朝中有这样的大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刘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说话语气也并未咄咄逼人,是而这句质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颇为奇怪。
“太子殿下若真要问起的话,请恕微臣直言,国有法度,法不容情,若有法不依,则国何以为本?微臣愚见,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别说是一个淮南王,就算是太子殿下您触犯了律法,微臣也定当秉公直谏。”张汤面不改色地答道,人随即匍匐在地,言语间却不卑不亢。
“大胆!”刘彻恼怒地厉喝。
张汤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敬畏和恭谦,但并未因此而畏缩,仍是坚持说道:“太子殿下当知国以民为本,如果律法只为权贵效劳,那本就弱势的平民百姓又将被置于何地?谁来替他们说话?法若不法,则国将不国,此乃历代之教训,微臣时刻铭记在心!”
他伏在地上,仰头直视着刘彻。刘彻表情严肃,目光中透着深意,久久地与张汤对视,而张汤也毫不避让。
空气仿佛是一块紧绷的弓弦,谁也不敢先说话,梁公公和韩嫣都屏住大气,生怕一出声就将这气氛破坏。
刘彻忽然兀自拍起手来,缓慢地一顿一挫,在空旷的书房里响得很透彻。
张汤一怔,露出不解的表情。
随即就听刘彻说道:“好!说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若能始终坚持如一,就算是本殿下没有看错你!”
“太子殿下,这是……”张汤被刘彻整懵了。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太子转而对他大加赞赏,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张汤想到,难不成先前太子只是在试探他?
其实张汤早也注意到,太子召他前来且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亲信。梁公公和韩嫣都是曾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忠心耿耿的人,可见太子今日要跟自己说的事情,不仅至关重要,恐怕还不宜为外人所知。
张汤反应虽然迟钝些,但并不代表他不懂政治。先帝陡然驾崩,朝中许多势力蠢蠢欲动。何况还有太后大权在握,太子处处受制,作为即将登基的太子要想根基稳固,将来作出一番大的业绩,就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巩固王位,所以张汤此刻更是疑惑为何会选上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长安吏。
但张汤并不知晓其实刘彻对他早有留意,当日在街头张汤与淮南王发生争执,这一幕恰好被韩嫣看在眼里,回宫禀告于刘彻。刘彻闻言也是三分欣赏七分怀疑,倒想看看这长安吏是否真的那么忠君爱国,大公无私。倘若如此,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进而能为自己所用。这也是刘彻派亲信韩嫣代他出面,行走于街市之间的目的之一。
“本殿下且问你,你认为当前我大汉的律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刘彻并不盲目地为张汤一些空话所打动,虽然方才那席话让他比较满意,可并不代表张汤能够胜任他要交与的工作。
“我大汉律法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太子殿下要听实话?”张汤顿了顿,凝视着刘彻,仿佛不单单是刘彻在考验他,他也在揣摩太子到底是什么心思,是否值得他毫无保留地谏言。
“本殿下专召你前来,若不是要听实话,何如在朝堂上向文武百官发问?今日但说无妨,恕你无罪。”刘彻指了指四周,暗示张汤注意房中并无旁人,可以畅所欲言。又坐下来,梁公公给奉了一杯茶,冒着腾腾的热气,似乎是要模糊君臣之间的界限。
“殿下既然要听实话,那就勿怪微臣直言。”张汤听闻此言,鼓起勇气说道。“太子殿下承太傅所教,对我大汉律法应当是了如指掌。条条法度,自高祖以来不断完善,本是为造福万民,兴我大汉。但建国之初,我国力积弱,重农商而轻律法,使法不得伸,随着国势逐渐强盛,本是发展律法之机,然先帝仁慈过度,又过于孝顺,不但使得后宫干政,扰乱律法秩序,许多法令也同样执行不严。空有条文,却无法为国为民谋福,实在叫人痛心!”
刘彻目光颇有深意,说道:“张汤啊张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汤俯下身,毫不退缩地说道:“微臣不敢冒犯太后。自先帝驾鹤西归以后,太后独揽大权,稳固朝纲,实乃女中豪杰。但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况太后年事渐高,难以照律法秉公做出决断。现只有将皇权归还于您,江山社稷才能真正稳固啊!”张汤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他心里丝毫不会怀疑这番话要是传到太后耳里,他绝无活路。但又不能辜负了太子对他的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也就直言不讳了!
张汤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可太后滥用皇权,不但干扰朝政,更是凌驾于律法之上,毫不将大局放在眼里,有识之臣敢怒不敢言,谄媚之臣借机阿谀,以至朝中风气日下,让人怎能不忧心?”
“你如此指责太后,如无真凭实据,本殿下当可治你大不敬之罪,你可知罪?”刘彻微眯双眸,注意着张汤的反应。
而张汤不为所惧,赶忙答道:“若无真凭实据,微臣绝不敢妄言。不知太子殿下可曾听说,太后当年曾暗中支持民间私盗铸币场,利用伍育之、英卓等人打造钱币,只为满足梁王的私欲,这用国库财力打造的大钱币,价值相当于数千人一年的口粮啊!堂堂的太后都视律法为无物,又怎能奢望普天之下法行其道?也难怪钱币改革的条文形同虚设。近日,微臣也听闻,太后遭人下毒,疑是淮南王爷引荐的江湖游医任英俊所致,是而太后不由分说将其投入死牢,至今没有经过任何审理,就严刑逼供判其死刑,如此轻率行事,大有草菅人命之嫌,更置朝政问题于不顾,着实欠考虑,又难以服众!”
“如果本殿下将此事交由你来处理,你意下如何?”刘彻反问一句。
张汤一怔,旋即明白了太子的意思,立马拱手答道:“微臣自当殚精竭力,查明真相,若任英俊果真有罪,微臣绝不轻饶。可他若是无辜,理应还他清白!”
“好!”刘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梁公公示意,“传本殿下旨意,太后遭奸人所害,兹事体大,故本殿下特遣张汤彻查此案,各级官员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刘彻语毕,梁公公已拟好谕旨,上前递与张汤。小小长安吏,摇身变为太子特吏!
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渗水,滴落下来的水珠不停地敲击着使君的心房。
使君并没有睡着。他躺在牢房冰凉的地上,手中紧握着半枚“洗儿钱”,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屋顶。胸前的阵阵剧痛时刻提醒着他在牢中遭受的一切,让他想起养父和无伯父所经受的牢狱之苦,也更加惦念外面的无瑕、悠然,还有郭叔那些亲人们,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出这大牢,再有机会见她们一面。
所谓的国家法度不过如此,看来这朝廷当真让人寒心。自己沦落至此,如果无法解释清楚太后中毒一事,怕是难逃一死了。可自事发至今,朝廷却无人提审,便已定罪名。
使君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惯生死,临了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还是不能坦然面对。他不是怕死,只是自己壮志未酬,不但没有为养父洗脱叛贼罪名,也还没有救出无伯父,反倒自己成了谋害太后的逆贼。如果朝廷再查出自己的身份,那么更无须审问,就能直接将他送上刑场了。
牢房里压抑的环境更容易让伤感的思绪滋长,这些负面情绪如同藤蔓一般,将使君团团捆绕起来,挣扎不得。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几乎要把胸前的伤口越发地撕裂开来,甚至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可恶的狱卒头子,严刑拷打,可是使君仍旧咬着牙忍着,不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哪怕是一点点呻吟,都被他从喉咙口咽了回去。在这里的每一寸光阴,对使君来说都是煎熬。
“年纪轻轻的,这点挫折就忍受不了了?”隔壁老人的声音传来。
使君混乱的思绪暂时停下,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一个糟老头子怎能体会到他蒙受不白之冤而受刑的痛苦?”
“年轻并不是蒙冤的理由!我任使君行得端坐得正,不该遭受这般对待!”
使君恨不得将一腔怒火都转移到老者身上。他无法向朝廷、向太后、向皇帝来宣泄他的怒火,甚至不能见到对他施刑的狱卒,所以他只能将这些愤懑和怒意都撒到他所能触及的地方。
“呵——”老人忽然笑了一声,几乎是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让人听了怪不舒服,心口硌得慌。
隔壁间的暗窗是开着的,透进来一缕灰色光线,将牢房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照得尤其明显,随着光柱的延伸,呈条状自上而下地斜插在幽暗的牢房里,好像是天塌了一角,露出一个乾坤洪荒的缺口。
如果这时候使君不是只顾着躺在地上怨天尤人,稍一转头就能看清老者端坐在光柱中的身影。老者很少离开那个阴暗的角落,坐到光线里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多少带点阴沉的忧郁。他只是静静地盘坐在那里,没有看使君一眼,仿佛根本不是在和使君说话。但是使君听见他的笑声,心头蓦地发慌。老人的笑别有深意。
“这世间没理由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会在乎多你一个?看看田间辛苦劳作的人,有什么理由受到皇亲贵戚的盘剥?谦卑恭顺的奴仆,有什么理由受到主人无缘无故的责打辱骂?穷人家的儿女,有什么理由被卖到富人家当牛做马,让人糟蹋?战场上的将士,有什么理由为主上的贪功而送命?比起你今日所受的皮肉之苦,这世间不平之事还要多得多、沉重得多,你以为仅仅‘蒙冤’两个字,就能成为你逃避现实的理由了吗?”
老人开始反问,一双眼睛紧盯着虚空的某处,好像正在目睹他所叙述的一切。他第一次在使君面前说这么多话,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忍在心里的话便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既是向使君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使君一时语塞,陷入沉思之中。
就像老人说的那样,世间不公平的事情数不胜数,多少人因此在苦难中挣扎,甚至丢掉了性命,而他自己不过沧海一粟。但是,这种不公正的遭遇无论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会感到好受的。使君又记起了养父和师祖爷爷的教诲,他不能就这么自暴自弃,枉死在暗无天日的牢里,更不愿让老者轻看自己!
“我从没想过要逃避。相反,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事平冤昭雪。我绝不会向他们低头!”使君忍着剧痛,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老人深深地向使君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牢中又归于平静,像一枚石子投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宁静得没有一缕波澜。
使君浑浑噩噩,不知黑白又变换了几轮。
等使君稍微清醒一些睁开眼的时候,那光柱已经消失了。窗外没有月亮,只有角落里的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晕。
远处隐约传来狱卒们喝酒的吵嚷声,在黑暗中被衬得格外刺耳。
使君非常疲惫,伴着伤痛,却被吵得无法入眠。他在地上翻来覆去,总有往事浮现在目,不胜唏嘘。
外面过道响起很浅的脚步声。有人影走过拐角,拂起一阵风,烛光晃了两晃,又恢复了平静。
接着就听见牢门窸窸窣窣地响,有人轻声呼唤使君。
“任公子?任公子?”
使君先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又特别真实。他打了个激灵,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朝牢门口一瞧,果真是有人在招呼他。此人身披斗篷,颇有遮掩。
待使君挪到牢门跟前,这人揭开斗篷,面向使君,是个白面小生。
来人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又焦急地说道:“任公子近来可否安好?奴才是奉淮南王之命特地前来看望公子的。”顺便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淮南王?”使君有些吃惊。这些日子来,淮南王音信全无,使君心想准是淮南王怕他会牵连到自己,忙不迭和他撇清关系,哪里有工夫搭理他?可没想到,兴许淮南王能替他脱罪。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使君问道。他觉得淮南王并不只是简单地派人送些食物来。
来人将食盒摆开,里面是丰盛的酒菜。“自任公子出事之后,淮南王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担忧着公子的处境,想将公子救出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着实棘手,以致一拖再拖。前几天检查得严密,淮南王不敢轻易冒险派人来探望公子,以免引起太后猜疑,让公子遭受了不少委屈。这几日一得到机会,淮南王就让奴才买通狱卒来看望公子,并让奴才转告公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查明真凶,还公子清白的,尽快解救公子出狱。”来人向使君娓娓说道。交代了一番之后,狱卒来催,此人就戴上斗篷匆匆地离开了。
使君顿时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想到淮南王在为他奔波,多少也有点儿盼头,总好过在这狱中独自煎熬着。也许淮南王不过是担心使君在狱中禁不住折磨,会把他拖下水,所以这么久才派人来稍作安抚呢!
不过使君也没有力气想太多,自己犹如坠入无底深渊,前途暗淡,事情早已超出他预想范围,他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不如先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使君苦笑着,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看一看,食盒里依次还有烧鸡、卤肉和一些小菜,满室飘香。酒也是佳酿,格外醇香。
自进了大牢,使君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牢饭本就难以下咽,加之狱卒们故意刁难,饿肚子也就是常事。所以面对这些美食,使君还颇有些馋。
他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正要送进嘴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瞧了一眼隔壁牢房。虽然老者总是坐在牢房里最暗的角落,但不知道为什么,使君总能感觉到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打量着他。
这段日子以来,老人虽不多言语,对使君也不咸不淡,可使君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没理由自己在这里大快朵颐,却让老人在一旁看着。使君没见过老人的家人来探望,心底里也有些怜悯,于是从烧鸡身上拧下一只肥大的鸡腿来,勉强着走到木栅栏这边,将鸡腿递到隔壁。
“前辈,你也吃点吧。”
使君伸着手,隔壁久久地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听不见他讲话。使君觉得手举着有点麻,心想给老人家留一点就好了,不必非要吵醒人家。他这就要收回手,黑暗中却突然伸出一只如鹰爪一般消瘦的老人的手来,一把掐住了使君的手腕。
使君吓了一跳,故作镇定地问:“前辈,你醒了?”
老人灰白的脸已经凑过来,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使君,竟让使君觉得有点儿发怵。
他又硬着头皮说:“吃点吧?”说着把鸡腿往前送了送。谁知老头子看也不看鸡腿,反而一巴掌就把鸡腿从使君手里打落在地。
使君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怒意顿生。他挣开老头的手,恼火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我看你年老可怜,这牢饭难以下咽,才给你些吃食,你不要也就罢了,何必这般羞辱人?”
“帮我?你现在是自身难保了,还能帮我什么?”老头子反问一句。
“喂,我好心待你,你却一再讥讽我,我说你这老头子怎么不识好歹呢?”使君怒不可遏,几乎是咆哮着。
老头子却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说:“小子,要不是看在你还有一善心的份儿上,我老头子才不想管这闲事。你知不知道,你住的那间房里,可有多少人是未曾等到审讯就枉死的?”
老头子的话莫名其妙,使君完全不知他想表达什么,脸色也由发怒转而不解地盯着老头。老头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道:“我也见过从这活着出去的,但是要脑子够机灵才行。”
顿了顿,他指了指另一端:“你把酒给我拿过来。”
使君虽不知老头又想做什么,但他的话里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使君趔趄地走过去把酒端来。
老头一接过酒壶,覆手将酒壶倾泻,酒水哗啦啦地撒在地上。
“这可是好酒啊!”
使君心疼这酒,连忙去制止老人。
谁知看似清冽的酒水一触到地上,就“嘶嘶”作响,地上的酒水里竟然冒出许多白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