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挑来拣去,忽然看见一支银质的珠钗,雕工精细,虽然使君不了解女孩子的首饰,但他铸币的技艺炉火纯青,一眼就能分辨这类手工制品的优劣。说实话,使君觉得这么别致的一支珠钗摆在这个小摊上,反倒有些委屈了。
他想起从前赊贷行还没有遭难的时候,无盐淡也算是富甲一方,无瑕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哪会没有几件稀奇的珠宝?何况无盐淡做钱币赊贷生意,时常走南闯北,每到一处总要带回一些礼物给无瑕,其中最多的就是手工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无瑕是不是跟她干爹英卓和哥哥使君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对手工竟也有浓厚的兴趣,而她也的确心灵手巧,若不是她不喜欢那些脏兮兮的铜钱模范、铜水和又苦又累的铸造工艺,英卓还想培养她来铸币呢。
想起往事,历历在目,却仿佛很遥远了。使君觉得这几年就好像活了半辈子那么长,偶尔回想起年少的时光,物是人非。如今爹已经不在了,无伯父也已苍老,再也不似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而他现在长大成人,也只有他能够保护他们一家人了。
使君拿着珠钗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对店家说:“请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
“好嘞!”店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赶忙用荷叶把珠钗包好,还一边说,“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玩意儿可是好货!想当年,我们家也是有过一段富贵的,祖上那就是做的珠宝生意,只可惜我那老爹不争气,把家底儿都给败光了。幸好我娘留下几件上好的首饰,拿去典当了,补贴家用。但这珠钗,我娘总说要留给儿媳妇,舍不得用,可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没出息,我娘走之前也没能找到个好媳妇儿。好不容易等到我成家了,媳妇儿又说,咱们普通人家,戴这东西太奢侈了,还不如拿出来换点钱。之前我也不肯,总觉得对不起娘亲,后来想通了,人活着呐,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身边的人,这些财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我娘要是在天之灵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谅解我的。”店家说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落寞了,可他的话却是落在了使君的心坎儿里。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身边的人,其他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有什么重要呢?
使君若有所思地留下几枚铜币,转身刚要走,忽然一个人影从他面前蹿过去,碰掉了他手里拿着的荷叶包。
“喂,你这人!”使君气恼地大喊一声,那人却连头都没回一下,径直就往前跑了。使君赶紧把荷叶包从地上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的珠钗竟然从镶嵌珠花的地方和钗身断成了两截!使君气愤不已,抬头一看那人的背影正往街拐角去,拔腿就追了上去。他就是气不过,想讨个说法。这撞了人还撞坏了别人的东西,总该有句道歉吧!
使君不甘心地紧追着前面的人,一路大喊:“喂!前面那位大叔,你站住!就是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
前面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使君是在叫他,脚步匆忙地往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后来干脆小跑起来。使君以为那人是在故意躲他,加快了步伐飞奔着追上去。
“喂,我说了给我站住!”到下一个拐角,那人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面,见四下人流也少,使君腾地一跃而起,把那人给抓住了。
“你干什么?”那人回头来。使君见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脸上满是风霜痕迹,手中还提着剑,似是经历了很多沧桑,给人以江湖中的漂泊感。
“我干什么?你弄坏了我的东西,你这人讲理不讲理?”使君理直气壮地大吵起来。
大叔面色凝重,一把抓住使君的手腕,想挣脱使君的纠缠,口中还急道:“你放开我,赶紧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你碰坏了别人的东西不负责啊?连句道歉都没有,你这人简直是……”使君话音未落,大叔厉喝一声“闪开”,就奋力把使君推到了一边。
使君不料这大叔不仅没礼貌,还如此粗鲁蛮横,趁人不备出手伤人,冷不丁被推得疾步后退,腿一软摔倒在墙根儿下。使君疼得龇牙咧嘴,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站起来,正要忍不住和他大声理论。可是使君刚一抬头,就觉得眼前“飕”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一枚飞镖擦着他的面庞飞过。
使君吓出一身冷汗,背贴着墙大口地喘着气,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这大叔为了一支珠钗竟然要杀人灭口了?
片刻之后,使君就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方才的飞镖根本不是出自大叔手中,相反,大叔看到飞镖过来,眼疾手快有意推开了他。此时,大叔已经拔出长剑,那剑身银光熠熠,寒芒夺人眼球,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在大叔对面,还有三个目露凶光的人,虎视眈眈地与大叔对峙,其中一人手里还握着一枚没射出的飞镖。
原来是这些人!
使君不用知道原因,也看得出来这三个人是在追杀大叔。虽然大叔方才表现得蛮不讲理,但使君也反应过来,大叔正在躲避这几人的追杀,才会脚步匆忙,而且对面几人杀气腾腾,使君心里下意识有了偏向,向大叔靠近了半步,一只手悄悄摸到腰间,紧握住两枚铜钱。
“原来还有同伙!”其中一人扫视使君了一眼,目光明显在使君身上停留了片刻。
使君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看他的眼神里升腾起了杀气,现在想后退或者想解释他跟大叔毫无关系,绝对是不明智的选择。
“不关他的事。”大叔大声说道,旋即又压低声音,叮嘱使君,“小兄弟,快走!”
说罢,不等使君反应过来,大叔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手里的剑仿若化作了一道长虹。大叔先于那个手持飞镖的人腾空而起,长剑直指对方胸口。那人矫健地躲开,偏离到另一边墙下,还未落地,就又用力蹬了一脚墙面,再次跃起;这一次是那人的刀砍向了大叔。大叔本是背对,敏捷地转身,用剑身扛住了这一刀。
另外两人见状,旋即冲上来和大叔拼杀在一起。三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大叔应对自如,毫不含糊。
使君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来是不想错过这场精彩的打斗,二来是怕交战扯上自己。这三人把他当成大叔的同伙,有几次想攻击他,都被大叔挡了下来。后来这几人干脆就不管他了,直接集中精力对付大叔。
使君不禁想,为什么这群人要将大叔置之死地?难道大叔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对方是来灭口?或大叔身怀不能外传的珍宝,这些人急于从他身上拿回去才穷追不舍?使君思量片刻,却又不敢轻易出手帮忙,仅凭自己的感觉,无法断定这大叔就是好人。
一阵激战,大叔已将那几名纠缠的人击退。对方三人不敢轻举妄动,他将长剑往身前一横,冷声斥道:“几个跳梁小丑也敢出来兴风作浪!若不是我当年立誓不再杀人,早取了你三人狗命。我劝你们还是快回去找你们的主子复命,让他趁早死了心吧!”
大叔话音刚落,其中两名被击退的人又不甘地扑上来。大叔毫不犹豫地上前迎敌,手中利剑在身前划过,两人的胸口先后出现一道撕裂痕迹,开始只是衣襟破裂,紧接着就渗出鲜血。与此同时,他们和大叔擦肩而过,顿时放开紧握的拳头,一把白灰洒了出来,正好迷住大叔的眼睛。
不好!使君心头暗叫一声,大叔中了对方的圈套!
不过眨眼时间,另外一人已起身将手中的飞镖射向大叔。大叔的眼睛被迷,那人又杀他个措手不及,直至飞镖接近,大叔才察觉到危险,尽管他尽力躲闪,那枚飞镖仍是刺入了他的胸口。大叔脸上露出痛苦神情,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半跪在地,将剑尖插进地里支撑着。
三名追杀者又聚到一起,走到大叔跟前,用刀指着他:“镖上染有剧毒,你命不久矣,还是快将东西交出来,我答应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大叔捂住伤口,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的血是黑红色的。这些人没有危言耸听,那枚飞镖确实有毒,大叔已经脸色苍白,提不上力气,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东西在我这儿,与那小哥无关,你们放他离开!”大叔强撑着,扭头看了一眼墙边的使君。
使君心头一震,这大叔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生怕连累他,想来这人也没有什么坏心。
领头的人冷哼一声,将刀尖转向使君:“不管与他有没有关系,他已经看见不该看的,免不了一死,我可以给他留个全尸。至于东西嘛,你给我还是我自己拿都一样,反正你马上就是死人了。”说罢,他刀锋一偏,直劈大叔的脖颈。
“砰!”
金属碰撞的剧烈声响,在小巷中回荡,他的刀颤抖了一下,和一枚断裂的铜钱一道跌落在地。
大叔的眼睛被白灰所迷,隐约能见使君用什么东西打飞了对方的刀。使君看着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深厚武艺,大叔不禁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领头人后退两步,原本握刀的手此时空空如也,只剩胳膊发麻,不能动弹。他的两名手下将他扶住,然后便冲上去围攻使君。
使君迅速俯身捡起地上的刀,与对方混战在一起。他知道自己若不先下手为强,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魂,在生死存亡关头,使君顾不得其他,刀刀致命。使君虽然心怀忧虑,但并未自乱阵脚,功夫招数有条不紊,挥洒自如。
不消片刻,那两名不怕死的倒在地上,身上都鲜血直流,头一歪断了气。
领头人见状,竟又摸出一枚飞镖,偷袭使君。使君早料到他会使出这一招,扭身回敬出一招金刀刻模,将飞至跟前的飞镖击退回去。
领头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飞镖加速退回,蓦地没入了他的胸膛。他“呃”了一声,双眼瞪得老大,直直地倒了下去。
使君还没放松警惕,紧握着刀环视周遭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了,这才向大叔走过去。“前辈,你怎么样了?”
大叔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张张口,艰难地问道:“少侠刚才使的,可是……可是……钱……币……武功?”
使君一愣,他使的这套钱币武功,乃是“钱王”长安雪独门独创,虽然民间有所传闻,但真正见过钱币武功的人并不多。这位大叔眼睛受损,却能分辨出他所使的招式,难不成他与这门功夫还有什么渊源?
不等使君追问,大叔已体力不支晕倒过去。镖上的毒不断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嘴唇已开始泛出黑色瘀斑,口鼻淌出黑血来,没过多久他就彻底昏死过去。
使君见状,只能先封住他的经脉,以免毒性过快扩散,然后拖着他艰难地走出小巷,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使君不知道大叔的身份,是而不敢轻易将他带回聂府,何况那地方波涛暗涌,实在不适合照顾病人。
使君又到药铺,买了几根治疗用的针灸,又到药铺抓了几帖药,就在客栈房间里开始给大叔祛毒。
时间缓缓流逝,客栈里异常清静。使君经过打斗一番,很是疲惫,在榻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随着大叔迷糊的叫嚷声,使君醒转过来的。他一睁眼,就看见大叔在睡梦中,念叨着:“信、信……送到……相国……”使君很诧异地看着大叔,原来大叔被人追杀,是为了送信?还提到什么相国?
正在疑惑之际,大叔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看了看使君,“这是哪里?”
“这是客栈。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已经用银针替你逼毒,但还是不能完全清除你身体里的毒,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使君说着,眼里多了一抹黯淡的颜色。其实他心里明白,恐怕大叔的身体难以支撑太久。
“不行,我还要……还要去……”大叔艰难地喘着气,一只手捂着胸口受伤的地方,另一只手撑着要起来。
使君赶忙将他摁住,心想这大叔也是久经江湖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听劝?使君心里虽有些抱怨大叔倔强,嘴上却还是好言相劝:“大叔你现在毒还没解,必须好好躺下养伤,要是毒气攻心,就真的没法救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再不去把事情办完,就来不及了!”大叔铿锵而又虚弱地说道,眼神中多了几分忧虑。
使君一时语塞,原来他是瞒不住了,大叔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会这么固执。使君想到那三个人的追杀,莫不是大叔身上真有什么机密,所以他才这么着急?虽然这和使君毫无关系,但使君也不忍看见大叔拖着伤痛还要执着一件事,于是好心肠地问道:“你是要给什么人送信吧?我听你在梦中一直在叫着什么‘信’啊之类的,如果这件事真这么重要,你信得过我的话,就把信给我,我替你送去。”
大叔陡然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使君,使君觉得那眼神像是硬生生要把他看穿似的。
半晌之后,大叔突然问他:“你和‘钱王’是什么关系?”
使君不料大叔没提信的事情,竟问他这个,露出诧异的表情,不知如何作答。
大叔仿佛看出使君在想什么,接着解释道:“我隐约记得,先前你用来对付那三个人的招数,是‘钱王’长安雪独创的钱币武功。这门功夫从不外传!你是‘钱王’的什么人?”
说来自从上次给刘彻献上“福禄寿禧”的钱币之后,又被太后赐名“钱币圣手”,尽管很多人没见过他,可他“钱王传人”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当今天下,会钱币功夫的人,除了他又能有几个?
使君听大叔这么问,知道想掩饰也是瞒不住的了,于是只好说:“实不相瞒,‘钱王’是我的师祖,我爹英卓是‘钱王’大弟子……”
使君话音未落,大叔已是热泪盈眶,也不知他是哪来的力气,紧紧攥着使君的手不放。
“大叔,你……”
“恩公……恩公……”
“我不……”
“你是恩公英卓的儿子?真是你?”大叔抓着使君不放,似乎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使君闻言大吃一惊,接着又反应过来,追问道:“你认识我爹?”
“恩公,我剧孟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你幼子一面,实在是死而无憾啊!”大叔声泪俱下,久久没有褪去,显然是对这次相遇激动万分。
剧孟?使君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来自己小时候听郭解曾经说过,剧孟是一位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他十分佩服,并未提起剧孟和父亲英卓曾经相识。
剧孟接下来给使君讲述的事情,更让使君感动至极。
当年,英卓带着亲子和吴王遗孤逃亡时,正是剧孟奉命追捕。剧孟虽然是站在朝廷一方,讨伐吴国叛乱,可他不忘年轻时英卓曾救他一命,冒着被斩首的危险,报答英卓的恩情,杀掉吴王幼子,放走英卓父子。
为此,剧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虽是半路从军,自发到周亚夫帐前听令,却毕竟违抗了军令,还是周亚夫顾念他一颗赤诚之心,又重情重义,替他求情,才让他有幸保住一条命,却被逐出军帐,流放边境苦寒之地,多年销声匿迹。
可剧孟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其实并不是英卓亲子,而是他当年狠心要追杀的吴王幼子。从前剧孟与英卓各为其主,剧孟一心要自己的命也可以理解,他站在大义的一方,逼死一个婴儿,也不会抹黑他大侠的名声,更让使君对他恨不起来,使君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既然剧孟将自己当成英卓亲子,就让这个善意的谎言继续下去吧,反正剧孟他也……使君心头想着,叹了口气,对剧孟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我能够理解你的苦衷,我爹他也不会怪你的。”
知道剧孟身份之后,使君就更加疑惑了,看到大侠撑不了多久,他只能抓紧时间问关键的问题,至少他知道剧孟不是坏人,难不成是为了那件对剧孟来说无比紧要的信?“敢问大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被人追杀?”
剧孟的视线直直地望向屋顶,脸上的表情千思万绪,仿佛有无数记忆的片段涌上心头。
“当年我被流放边境,名声虽不光彩,却也乐得逍遥自在。过了几年,听说周亚夫将军含冤入狱,悲愤过度吐血而亡,我连夜赶回奔丧,也想趁机打探恩公的下落,没想到探查过程中偶然发现闽越国派来我大汉境内刺探军情的人。我顺藤摸瓜,追查到了闽越和东瓯的边境之地,而后多年潜伏于此,终于摸清闽越国打的什么主意了。”剧孟说着,从袖子的夹层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是旌旗上撕下的一角,上面用血书写的密信。
这上面内容是东瓯国戍边大将董成则写给东瓯相国蒋威武的。原来,不久前董成则在守边巡逻时,无意发现蛛丝马迹,一路追查到闽越大军在山坳里囤积的粮草,显然是在预谋近期大举进犯东瓯国土。董成则急欲将此事上报朝廷,却在离开时被闽越守卫发现,被闽越军队围困,他和亲信部队只能退守山中。
由于力量相差悬殊,董成则的部队既不能突围,又等不到增援,即将全军覆没,闽越进犯的消息也难以传达给朝廷。董成则不得不忍痛宰了马匹充饥,并安排了几名报信人突围。五六名信使到最后仅剩一人,还身负重伤,被闽越士兵一路追杀,这名信使拼死支撑到东瓯内城附近。这时追杀的闽越士兵抓住了他,眼看最后的希望就要破灭,恰逢大侠剧孟果断出手相救,虽然还是没能救回信使的性命,却答应将密信送到相国府上,转达求援消息。
这才有了后来使君在街上遭遇的一切。
“原来前辈大仁大义,想拯救东瓯百姓免于战事。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恐怕还没走出大门就撑不下去了。”使君在屋内来回踱步,满是忧虑,想到剧孟与自己还有这番渊源,又是佩服剧孟的一颗侠义之心,使君实在不忍看他就这样丧命小人之手。
可剧孟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是亡人之托。他一把拽住使君的胳膊,说:“你既是恩公的儿子,我相信你也有恩公的秉性。我把密信给你,拜托你一定要送到相国府上!”剧孟声音嘶哑,咳出一大口鲜血来。血色暗红暗红的,夹杂着黑色血丝,使君大惊失色,赶忙让剧孟平躺下来,替他把脉。
“看来剧毒已经深入肺腑,银针恐怕也不能再压制多久了。”
“把密信……送去……”剧孟将染血的密信塞到使君手中,双眼圆瞪,眼神明亮地看着使君,眼白也布满血丝,慢慢地有血水从他的内眼角淌出来,接着是鼻孔里、耳朵里,还有口角,都流出了暗黑血水。到最后一刻,剧孟还紧紧抓着使君拿密信的手,以命相托。
使君静默地看着剧孟瞪着眼睛断了呼吸,他含着眼泪,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一定!”
使君给了店家一些钱,请求帮忙安葬大侠剧孟。而他既然答应了这么重要的事,一刻都不敢耽搁。
离开客栈以后,使君揣着密信就打听着去相国府的路。他不知道闽越派来追踪的杀手到底有多少,所以一路上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幸运的是,除了解决掉的那三人,并没有其他的人来找麻烦,很快就找到相国府。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军情禀告相国大人,要是耽误了正事,你们都担待不起!”使君在相国府门口大吵大闹。
蒋威武贵为东瓯相国,府上自然也是守卫森严,使君一介平头百姓,哪能说求见就让见?是而门口的守卫并不把使君放在眼里,态度倨傲地轰他走。
使君见状急在心头,为了尽快将密信送到相国手里,还得另想办法。忽然,他灵机一动,绕着相国府转了一圈,看见一颗大树正好歪在墙上。
使君手脚并用攀爬上树,从树上跳进院子里。他刚一落地,就听见有人大喊:“抓刺客!”
不待使君解释,一群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叫嚷声传到前厅,蒋威武正在处理政务,不禁皱起眉头。这时,一名侍卫来报:“启禀大人,抓到一个刺客。”
蒋威武:“光天化日来相国府行刺?把他带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使君被一行侍卫押至前厅。
进屋后,他看见一个白发老者端坐在厅中。使君自小生长在大汉,从前并未听说过这位东瓯的相国,不过使君问路的时候,从百姓们口中得知这位相国大人威望甚高,他是三朝元老,忠烈之臣,百姓们对他有口皆碑,这也难怪董成则选择将这么重要的情报传达给相国。谁知道这朝廷里有没有像聂宗义那样心怀不轨的人呢?
“相国大人!我不是刺客!”使君奋力挣扎,想要拿出密信递给蒋威武,而两名侍卫紧紧扭住他的胳膊。
这时相国府的管家横跨一步上前,抽剑抵住使君的喉咙,旋即大喝一声:“休得胡来!快把这贼人捆起来!”
使君还没反应过来,管家又转向蒋威武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人正是前几天官府通缉的犯人。”管家说着,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这人可能是闽越国派来的细作。”
蒋威武并不是很清楚通缉的事情,因为这是下属官府办理的案子。而管家天天料理家务,时常要到街上来往穿梭,还要到各个官府走动,所以对通缉一事比较了解。
方才管家一看抓住的刺客,脑海中就浮现出通告上描述的人,虽然使君做了乔装改扮,但还是被认了出来,这通缉犯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确实有要事要告诉相国!”使君涨红了脸大嚷起来,不甘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侍卫束缚。
“凭什么?咱们去官府走一趟就知道了!把他带走!”管家大手一挥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