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玛琪,出来!”
帐篷外面传来吵嚷声,玛琪正在里面急得来回踱步,听到外边传来气势汹汹的叫喊,他连忙将门帘掀开一条缝,果然是那名叫隆多的年轻男人带着族长和一大群族人过来兴师问罪。
族长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媪,拄着一根很粗的拐杖,不苟言笑,看上去很严厉。使君他们才来部落时,出于礼节拜访过她,不过无瑕很不喜欢那种严肃的气氛,这几日就对族长敬而远之了。
方才隆多撂下狠话气冲冲地离开之后,玛琪就跟使君他们讲了“喜钱”的习俗。原来,部落里有一个古老的传统,新人成婚时必须互换“喜钱”。这种“喜钱”由族里的工匠特制,是每个孩子出生日打造出来的,到新婚之日再与自己的配偶交换。族人们相信,这样的仪式象征着彼此将一生的幸福完全交托给对方。新婚夫妇将它带在身上,表示永远吉祥安康,成为终生相伴的亲人。所以,遗失或者损坏喜钱,都是很不吉利的,更重要的是,每个人一生只能拥有这么一枚喜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工匠都不会再为这个人打造第二枚喜钱,而没有喜钱的人是不能成婚的,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不吉利的人成婚。
无瑕听说了喜钱的习俗,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
“无瑕,你冷静一点,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顿了顿,悠然也找不到更好的安慰的话,只好说,“大不了……大不了我们离开这里。反正匈奴那么大,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别的地方呀!我就不信,为了一枚小小的钱币,我们还活不下去了?”
悠然话音刚落,外面的吵闹声就传进来了。无瑕吓得脸色煞白,抓住使君的袖子急道:“怎么办,使君哥哥?他们要是来问罪的话,我们……你和悠然快走吧,既然是我闯的祸,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后果,不要连累你们……”
“我们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呢?放心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三个都会一起面对。”悠然握着无瑕的手,宽慰道。无瑕咬着嘴唇,心里很是为悠然的话感动。
“别怕,我和玛琪出去看看,你们俩待在里面不要出来。”使君起身和玛琪走出帐篷去,外面以族长和隆多为首,站了大概十来个族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瞧见使君出来,隆多马上大喊:“就是他们弄坏了我阿姊的喜钱,这下我阿姊不能出嫁了,他们都要付出代价!族长,您一定要为我们一家,为我阿姊讨回个公道啊!”
老族长严肃地看向使君,苍老的声音沉沉地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没错,的确是我们弄坏了他的喜钱,但是……”使君话还没说完,隆多就叫嚣着打断了他。隆多指着使君大叫:“族长,他自己都承认了,您一定要用族规处置他们呀!”
破坏喜钱在这个部落里是不可饶恕的罪名,这样的人会被捆绑起来,送到几十里外的雪山冰窟里冻死。
使君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对无瑕执行这所谓的族规,老族长也说:“隆多,别这么着急,凡是都要先弄清楚来龙去脉才能下定论。何况还不是咱们本族人,若是有半点偏差,只会让人说我们欺负外人,到时候不但不能为你阿姊讨回公道,还会给外人落下话柄。”
“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谁敢说什么?这些外来人天天在我们的地方转悠,还不懂得遵守我们的规矩,难道不该给他们一点惩罚吗?”隆多不满地说。
“如果他们真的破坏了喜钱,那就是罪不可恕。”老族长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喜钱的确是被我们弄坏的,我们是有错。但这枚喜钱是隆多在照看,隆多自己也应承担保管不善的责任。”使君说完停顿下来看了看对面的反应。
隆多当然对他所言十分生气,正准备严厉地反驳他,而老族长要淡定得多,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使君,竟由他继续说下去。
使君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儿,或许是他天生就是这般耿直的个性,若是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会感到不舒服。他转了眼眸直视着老族长,不紧不慢地说道:“再说,这喜钱本身就存在问题。”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阿姊的喜钱有问题?”隆多瞪大眼睛质问道。
“不止是你阿姊的喜钱,我也看到一些别的喜钱,都是同一家工匠做出来的,工艺也都大同小异,所以喜钱其实都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太过脆弱。”使君一边说着,拿了另一枚喜钱出来,这是他刚才问玛琪要来的。玛琪还未娶妻,他还拥有自己的喜钱。
使君把玛琪的喜钱当作示范,对老族长一行人道:“你们可以自己看看这枚钱币,虽然它的雕刻相当精致,但论铸造的话,恐怕就要让人失望许多。这钱币的用料比例很不合理,币大而薄,导致钱币本身就不坚固。这上面的花纹繁复,以至花纹深处的地方变得太薄太脆,钱币就更容易被折断。而且这些钱币都是在幼儿初生时打造的,放在身边十多年,钱币老化腐朽,轻易就能弄断。所以归根结底,此事纵然我们有错,但根本问题在于钱币本身年久质脆。”
使君这番话可谓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