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坐了这么久的牢,本就感觉疲惫不堪,加上这一场艰难的逃亡,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车身稍微颠簸一下,他便又醒过来了。
“这是去哪里?”使君掀开旁边马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觉得景象很陌生,看来他们已经远离了长安城,并且甩掉了官兵,现在算是暂时安全了。可是使君的心还是提到嗓子眼,让他的呼吸显得有些沉重,对未来更是感觉到茫然。
这一刻像是当年他孤身为了躲避追兵而流亡在外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或多或少有些安慰,可他仍不知道他们该去往何方。
郭解在外面赶车,回过头来说道:“这是去玉门关的路。咱们虽然暂时安全了,可我认为,咱们还是先去关外躲一躲为好。”
“去关外?”使君很诧异。
“现在留在大汉太危险了,少年帮一直是朝廷的眼中钉,吴国又被朝廷紧盯着不放,如果留下来,我实在是不放心,还不如让你去外面躲一躲。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知道在大汉和匈奴交界处有个草原部落,那里民风淳朴,也很少有外人涉足,基本上是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我打算先护送你们过去生活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从长计议。”郭解赶着车向他们解释。
使君想了想郭解的话,似乎也挺有道理。如今洛阳暴乱未平,自己又从刑场被少年帮带走,那些借他之名来做文章的人指不定又会怎么兴风作浪一番,如果留在大汉,面临的危险可能就不只是来自朝廷了,还有那些想要利用他的人,以及被他得罪过的私盗铸币势力。这样看来,出关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无瑕和悠然,这一路太危险了,你们不该跟着我吃这么多苦,还是跟郭叔一起回赊贷行陪着无伯父吧。等过一阵,我……”
“不可以!”无瑕和悠然异口同声打断了使君的话。
使君费尽口舌说了一番大道理,可无瑕和悠然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不管使君怎么苦口婆心地劝告,她们俩都坚持要陪着使君。
郭解见状,他也知道无瑕和悠然两人的脾气,于是出来打圆场:“其实,草原也是相当美丽的,住在长安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见识到最澄澈的蓝天和最广阔的草原,这俩丫头也可以跟着去见见世面嘛!反正,那地方连匈奴朝廷都管不着,就当是去散心的好了。”
“可是,郭叔……”使君还想说什么,声音已经被无瑕和悠然的叫好声和欢呼声盖过去了。使君看无瑕和悠然这么兴奋,一点都没有对逃亡忧心忡忡的模样,只好露出无奈的微笑,不再言语。
无瑕和悠然在车上准备好了干粮,他们也不敢在路上过多停留,郭解和使君轮换着驾驶马车赶往匈奴,很快就出了关。郭解选择去边境地界,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大汉和匈奴之间一向不和,双方边境时有冲突,这中间地区两边都顾不上,便于他们容身。
郭解对这一带也是轻车熟路,走捷径将使君他们带出关,驾着车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前面果然出现望不到头的草原,一个一个圆顶帐篷如同雨后圆润的白笋,星罗棋布地坐落在草原上,更远处有牧羊人的吆喝声隐约传来。雪白的羊群就好像天空倒映在草原上的白云的影子,随着吆喝声缓慢地有节奏地移动。
郭解快要到这群帐篷前时停下马车,让他们都跟着下车。然后又交代他在这里认识的朋友玛琪,要好好照顾使君三人。玛琪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牧民,一个善良的匈奴小伙子,他的父亲曾经受过郭解的恩惠,所以两家素有来往,对郭解交代的事情也非常上心。
郭解一直牵挂着少年帮的事情,这次许多兄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始终难以摆脱内中的愧疚,也需要他尽快回去处理后续事宜。他还发现,在劫刑场时出现了许多陌生人在帮助他们,这些人出手不凡,好像有一定的组织,如果没有这些人帮助,他们不见得会成功脱身,他怀疑有人暗中盯着使君。所以,没多停留就告辞了。剩下使君、无瑕和悠然他们三个人互相照顾。无瑕特意让探梅留在家照顾父亲,这样她也能安心一些。
美丽的大草原,让他们三人享受从来没有过的开心与快乐。蓝天、白云,还有那青青的草,几个人感觉仿佛进入了仙境。他们纵情地在草原上奔跑,一起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讲故事,暂时忘掉了一切烦恼和不愉快。来到草原的这几天,玛琪也经常带着使君他们四处转悠,给他们讲大草原的神奇。
玛琪很热心,说他们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也可以和他们的族人多交流,就领着他们开始接近部落里的人。这里的人因为太靠近边境,大都会讲大汉的语言。
可是,他们遇见的族人,对玛琪很热情,却都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使君他们。还好使君等人早已换上了匈奴的服饰,而玛琪对外说这些都是他的远房亲戚,可似乎大家对使君他们这几个新来的“亲戚”并不怎么有好感。
玛琪向使君他们解释说,这里住的部落族人一直过着很闭塞的生活,很排斥外来的人和事。“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只是不会表现得很热情罢了,你们千万不要介意。”玛琪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无瑕和悠然来到广阔的大草原,格外兴奋,早把这些小事情都抛之脑后了。草原和关内完全是两个天地,无瑕她们觉得新鲜,也就越玩越疯。
这天,他们照旧在帐篷外嬉闹,看见使君站在一旁,无瑕就喊:“使君哥哥,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嘛!”无瑕转过身来,一边后退,一边招呼使君。使君新鲜劲儿过了,就连忙摇头说:“你们自己玩吧,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突然,使君脸色一变,站起来喊道:“当心!”
话音刚落,后退的无瑕就撞到了一个匆匆走路的年轻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无瑕赶紧道歉,却见年轻男子很着急地弯腰去捡东西。无瑕仔细一看,见年轻男子从地上拾起了一枚摔成两半的铜钱。这铜钱的样式很别致,先不说它的个头比普通钱币大了好几圈,花纹也和普通的钱币不同。
“完了,完了,喜钱没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完了,这该怎么办?”年轻人拿着碎掉的铜钱急得团团转,一把揪住无瑕,说她是个灾星。
“这……这是什么?”无瑕看年轻男人很着急的样子,只好小心地问,或许这枚钱币对年轻男人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使君见状赶紧过来:“这位兄弟,我妹妹她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们这群外来人,破坏了我家的好事,我阿姊这次要是嫁不出去了,全怪你们!我、我去找族长评理!”年轻男人气冲冲地指责无瑕他们。
使君不想招惹是非,说道:“不知是损坏何物?看在下可否赔偿于你?”
“赔?你们赔得起吗!你们弄坏了我家的喜钱,就等着被族规处置吧!”年轻人撂下狠话就跑开了,玛琪在后面追出一段,没有追上,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来。
“你们闯下大祸了!”玛琪瞧见三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急得直跺脚。但使君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只是撞坏一枚钱币而已,为何如此气急败坏?难道那枚钱币真是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
“我看那钱币除了长得奇特一点以外,也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难道是那人的珍视之物,才会这么着急?”悠然猜测说。
“如果只是珍视之物,倒也简单。可是,你们不明白喜钱对我们族人的意义。在我们族里,破坏喜钱可是一桩不可饶恕的大罪啊!”玛琪紧皱眉头,那样子好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使君和无瑕、悠然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不禁担心起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这些麻烦事,要解决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