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族落里,喜钱不仅仅是终身大事所用,更是代表了祖先传下的规矩,质疑它就是质疑传统,也就是质疑这整个族落。
族人们一下子全愣住了,在老族长面前,竟然有人敢这样说话。待大家反应过来,又议论纷纷,场面乱作一团。
“安静!”老族长终于听不下去,苍老的声音顿时让周遭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威严的老族长。
老族长将拐杖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下,瞪着使君说:“你真是胆大包天!原本我对你们尽量以礼相待,只要处置弄坏喜钱的那一个人便可,我可以放你和你的另一个朋友平安离开。但没想到你这样不识好歹,竟然对我族的先辈不敬,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给我把他们几人通通绑起来!”
玛琪见老族长发怒了,连忙替使君他们向族长求情。但大家一致认定使君方才的话是对整个族落的亵渎和挑衅,强烈要求将他们抓起来。而玛琪若是再求情,就被当成叛徒。他被人推到旁边,其他族人则一拥而上,将使君团团围住。
使君没想到这些人非但听不进他的意见,反而认为他罪大恶极。他下意识地从怀里摸出一把钱币来,可是他又犹豫起来,若是出手伤人,这件事恐怕就更难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们几个是没关系,大不了逃出部落一走了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玛琪的“远房亲戚”,而玛琪是本族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部落里,他根本不可能离开。那岂不是连累到玛琪一家人?
使君犹豫的片刻,族人们已经冲上来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使君虽然不甘愿,但是考虑到左右为难的玛琪,还有郭解千里迢迢将他送到这里来避难,他只能暂时放弃硬碰硬的念头。还有一些族人进帐篷里把无瑕和悠然绑了出来,和使君一道扭送到老族长跟前,询问老族长该如何处置他们。
“老祖宗有老祖宗的规矩,这是千百年来都必须尊敬的。既然他们已经承认弄坏了喜钱,那就要让弄坏喜钱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老族长看着无瑕,眼里丝毫没有犹豫,“把这丫头给我送到雪山上去,以族规处置。其他两个人,冒犯我族和我族先辈,也不可轻饶,将他们绑在木桩上受刑三日,不许任何人给他们食物和水。三日之后,若他们还活着,逐出部落,永远不得再踏入半步。这里不欢迎他们!”
“啊!不行!”悠然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无瑕。以老族长的意思,可是要把无瑕独自一人绑了手脚放到冰山上,那不就是直接让她冻死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滥用私刑?你们这是滥杀无辜!放开我!你们给我放开!”
隆多上前狠狠地扇了悠然一巴掌,骂道:“臭丫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在我们的地盘上,就是我们说了算,汗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你住手!”使君眼见悠然受气,一下子也急了,奈何他全身被绑,什么都做不了。他现在有些后悔刚才的犹豫,否则以他的身手,带着无瑕和悠然逃离此地也不是没有机会。
可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无瑕被带走,他和悠然也要被人当做犯人一样捆绑在木桩上示众。使君使劲想挣开绳索,但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他越是挣扎,就越勒得紧,根本挣脱不开。
“使君哥哥!悠然!”无瑕被几个大汉抬起来,径直往雪山的方向走去,她瞧见使君和悠然被绑去另一个方向,离她越来越远,她心中的恐惧更甚。难道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为了活命,却要在这遥远的异乡,就此和同伴分离,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她逃难时流落街头时的感受。那种漂泊,那种无依无靠,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眼泪毫无节制地从两边眼角滚落出来,她很快就只看见模糊的天。天很蓝,飘着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的云朵,但是她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有浑身彻骨的冰凉。
使君听到无瑕绝望的呼喊声,几次想冲过去阻止他们带走无瑕,却都被抓了回来。他们将他和悠然绑在了木桩上,还狠狠地鞭打了他一顿,悠然在一旁哭着求他们住手,整张脸都被眼泪打湿了。后来见使君气息低了下去,那些人才肯离开。
“大笨熊!大笨熊,你醒醒,你回答我!说句话啊!你说句话好不好!”悠然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叫着使君,生怕再也听不到使君的回答。还好,使君哼哼了两声当做回应,好歹让悠然知道他还活着,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使君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他只是艰难而缓慢地深吸了几口气,缓解身上鞭痕的疼痛。原以为逃到匈奴地界来,可以躲开关内的危险,没想到天不遂人愿,不仅又陷入危险之中,还连累了无瑕和悠然……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逞强,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解决……不,我根本就不该逃离法场,我不该跟你们走……是我连累了你们……”使君自顾自地呢喃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没在呼呼的晚风声中。
草原被夜色笼罩,深蓝色的天穹上映出一道道亮晶晶的云彩,在使君的头顶上发出璀璨的亮光。在长安城是见不到这样清晰的天空之景,好像天幕都低垂下来,一伸手就能摘到那些闪烁着的硕大的星星。
四周很安静,部落里的人睡得特别早,他们相信草原上有神的存在。每到夜里,神灵就会出没,若是随意走动或者发出喧闹声,会冒犯神灵。太阳一落下去,草原上的人早早地就进帐篷歇息了。
使君和悠然被绑在木桩上,也没有人看管,族人们相信使君他们绝不可能从这里逃走,除非……
“谁?”
一声异样的响动传入使君的耳里,他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警觉地朝四周张望。
悠然听见使君的低声喝问,也一下子从若有若无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忽然,她瞧见有人躲在旁边的石块后面向她招手。
“使君、悠然,是我。”玛琪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边是否有人。如今使君他们在部落里已是众矢之的,谁帮着他们就会被当成敌人,玛琪可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敢偷偷跑过来。
他见四下无人,一溜烟地冲到使君身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开始切割使君身上的绳索。
“玛琪,你怎么会来?”使君见玛琪是来救他们,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行,你不能放了我们,这太危险了!如果我们逃走,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死在这里,这样我对恩人也无法交代。我爹爹说过了,郭大侠对我们家有恩,我们绝对不能忘恩负义。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你们在这里遭罪。我放了你们,你们就赶紧走吧,从这里一路往北,走大概一个多时辰的路,就能到雪山。他们把无瑕放在雪山的冰窟里,要冻死她,你们再不去救她,就真的来不及了!”玛琪一边说着,一边将使君和悠然都放了下来。
使君不想拖累玛琪,但一想到无瑕有性命危险,也顾不得这些了。玛琪给他们带上火把,焦急地说:“快走,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使君谢过玛琪后,带着悠然直奔雪山。
无瑕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还被捆绑手脚平放在冰窟之中,单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雪山由于地势较高,山上终年严寒,一年三季积雪,即使到夏季,山上的冰窟里依然冰块不化。无瑕被捆着扔在冰窟里,四面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就只有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比起即将到来的死亡,寂静和黑暗更可怕。
她怕一个人远离家乡孤独地死去,更可怕的是,她四周堆满了尸体,有些已成白骨,有的只是干瘪。无瑕只觉头皮发麻,紧紧闭上眼睛,浑身上下都像有小虫子在爬,一种胜过死亡的恐惧侵袭着她,心里比身上更冷得透彻。
“使君哥哥……爹爹……悠然……”
无瑕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眼泪又涌上了眼眶,却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她透过这晶莹的水珠,模糊地看见一双脚朝她走来。
“无瑕——”
使君和悠然循着路找来,雪山小径并不好走,又是在晚上,他们沿着山路艰难地爬行。使君猜想,他们一直没有发现其他的路径,无瑕很有可能就是顺着这条路被带上山的。族人们要抬着一个大活人在雪山上跋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冰窟也一定就在这条路附近,他和悠然一路叫着无瑕的名字,可是一直没有任何回应。两人都不免有些失望,也忍不住暗暗担忧,但谁也没有说出来,都不愿面对残酷的事实。
“怎么办,大笨熊?都这么久了,无瑕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会不会……”悠然停下来,还是忍不住念叨,她抬头望着走在前面的使君,心里非常忧虑和害怕。她早已把无瑕看做自己的亲人,若是无瑕有什么意外,她根本无法接受。
“别胡思乱想,无瑕一定没事的!”使君看了悠然一眼,努力露出坚定的表情。但转过身之后,却难掩担忧的神色。使君知道无瑕身子弱,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很危险,可他不敢这样想下去,他相信无瑕是坚强的。当年那么危险的情况她也能挺过来,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抛开杂念,尽可能快地找到无瑕。
往山上又走了没多久,使君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瞧见前面路旁有一个洞窟,森森地冒着寒气。族人们抬着无瑕上雪山,道路崎岖难行,他们不会上山太远,很可能就是这个地方了。
“走,进去看看。”使君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悠然紧跟着他。冰窟里比外边寒冷许多,洞壁上结着厚厚的冰。
使君还在纳闷,这洞里怎么都是冰,外面的草原也没这么冷啊,就听见悠然大叫起来。
“是、是人骨头!”原来悠然刚进去没几步,就踩到了一截手骨差点滑倒,她扶着洞壁低头仔细一看,吓得惊叫着跳起来。或许是惦记着无瑕,悠然看见那白骨,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使君连忙扶助她,悠然定了定神,对使君说:“既然这里有人骨,很可能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冰窟,咱们快找找无瑕是不是在这里。”
使君看悠然强装镇定继续往里面走。其实,他也同悠然一样紧张,生怕无瑕可能早已经撑不住了,但又始终怀着一丝希望,一步一步地往冰窟深处走。
“大笨熊,地上这是什么东西?你快来看!”悠然在里面叫起来,很是焦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使君赶忙往前走了几步,朝黑乎乎的洞里举起火把查看。
这一看,他们都吓了一跳,在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不少白骨和干瘪的死尸,看样子都是被捆绑着放在这里冻死的,但是他们找了一圈却没发现无瑕的踪影。
在旁边被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有一根被割断的绳索,使君见绳索附近有一块碎布,正是无瑕身穿的衣袍!
“难道无瑕自己割断绳子跑掉了?”悠然看着断掉的绳索和使君手里的碎布,努力做出最乐观的猜测。但仍然掩盖不了她的担心,她紧皱眉头看着使君,似是希望使君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她应该还活着,否则,她……的尸体应该还在这里。”使君示意悠然跟他再找找线索。他们在冰窟里绕了两圈却仍是不见半个人影,悠然又发现一道划痕,像是人被拖着走时双脚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看样子,无瑕是被人带走了!”
“可是,谁会带走无瑕呢?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认识玛琪,但玛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又怎么会……”
使君和悠然各自猜测,喜忧参半。喜的是无瑕可能还活着,忧的是不知她的去向,更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她。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能把无瑕一个人丢在这儿,部落我们也回不去了,这又是匈奴的地界,到处都充满了危险,咱俩不懂匈奴的语言,若是被人认出来,岂不是……”悠然一连串的担忧,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也不知该怎么办。
“现在天色已晚,既然没找到无瑕,此地也不宜久留,先找个地方落脚,歇息一晚,明天再继续找吧。”使君权衡一番之后,决定和悠然在山下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先行休息。
但使君哪里睡得着?他不仅要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必须保持清醒保护悠然,还在担心着无瑕的安危,各种可怕的后果在他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闪现。
会不会是他们没有把无瑕扔到这里?会不会有野兽把无瑕叼走了?会不会……
这么无根无据地猜想,使君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再想下去了。就在这时,使君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正往这边来,而且不止一人。他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小声叫醒悠然,带她躲到附近的草丛里。
只见一队匈奴兵打着火把押着几个汉兵俘虏经过,与周围空旷寂静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使君和悠然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走,快走!”匈奴头领手里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着步履蹒跚的俘虏。俘虏们一声不吭,虽然看上去很狼狈,却没有人在皮鞭下哀嚎。队伍里还有一些匈奴人的奴隶,匈奴头领对其中一个高个子奴隶几鞭子抽过去,吼道:“我看你是活腻了,刚才过雪山时就想逃跑,现在又装走不动,快!”
高个奴隶瞪了他一眼:“我没想逃跑,我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
刚走不远,匈奴兵看队伍实在走不动了,决定在草丛附近坐下来
歇息。
这时候,俘虏里有个男子朝旁边的高个奴隶递了个眼色。使君在暗中借火光观察到,那高个子的面目并不像是匈奴人,却也不像汉人。他鼻梁挺直,五官轮廓很是深邃,有种异域味道,看上去一把年纪了,却还不得为不为匈奴人鞍前马后,稍有怠慢便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另一些奴隶唤这老头子为蒙哥玛。
蒙哥玛看了汉兵俘虏的脸色,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端着水过去伺候使唤他的匈奴兵,并且眼瞅着他们把水都喝了。
坐着歇息的匈奴兵开始谈论起当下的战况来。虽然他们俘虏了这么多汉军士兵,可边境的战事对匈奴人来说并不乐观。大汉派遣年轻将领卫青率大军援助边境,扭转战场局势,匈奴竟然节节败退,这一队就是带俘虏撤退的一支小队。
“我那天偷偷听到将军说,大汉皇帝最近正在国内忙的不可开交,又是发行新钱,又是推行政策,相信很快就没有精力应对边境战事,只要咱们撑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匈奴兵正讨论着,忽然其中一人觉得不对劲,掐着喉咙双眼圆睁,不多时竟一头栽倒在地。其他匈奴兵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对,马上拿起武器防卫四周。
使君和悠然见匈奴人突然严阵以待,以为是有人发现了他们,赶紧从怀里摸出铜钱握在手心,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状况。
没想到不等他出手,那些匈奴兵就纷纷倒地。
“水、水里……”
一时之间情况突变,喝过蒙哥玛端来的水的匈奴兵纷纷栽倒。这时候汉兵俘虏突然群起而反抗,朝匈奴兵冲过来。他们抓起昏倒的士兵的武器,和其他匈奴士兵厮杀起来。
“冲啊,杀啊!”领头的汉人大喊着,举着弯刀冲在最前面。他勇猛异常,很快就将好几个匈奴士兵斩杀于刀下。但是匈奴兵顽强反抗,双方打得很是胶着。
队伍中的匈奴奴隶们也同汉人俘虏一起反抗匈奴兵,蒙哥玛就在其中。
他避开打斗,蹿到旁边抓住一个身板瘦小的奴隶,说道:“快跟我走!”两人绕开混乱的人群,瘦小的奴隶几乎被他架起来,向远处黑暗的地方跑去。匈奴兵疲于应战俘虏们,压根没注意到逃跑的两人。
“大笨熊,他们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这些是大汉的士兵,咱们是不是应该……”悠然想了想,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他们是因为被朝廷追杀才会躲到匈奴地界,若是帮大汉士兵,总觉得有些不甘。
“管不了这么多了!”使君不等悠然说完,直接冲了出去,手一挥,洒出大把铜钱,将匈奴兵打退。悠然瞧见地上有掉落的刀,捡起来扔给使君。使君单手接住,反手使出“金刀刻模”。寒光闪过,匈奴兵纷纷倒地,剩下的也都争着逃命。使君也不追,本来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就算让他们跑了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不必平添杀戮。
汉兵俘虏欢呼着庆祝重获自由,把领头的人举起来抛向天上,那些奴隶也纷纷四散离开,或是回到他们本来的地方,或许是去寻找新的去向。
汉兵头领转头看见使君,郑重地说道:“这位小兄弟,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过,看你穿着匈奴服饰,为什么要帮我们汉人?你……”
“我、我们……”使君一时语塞,结是悠然抢先说,他们祖上也是汉人,就生活在边境,因为通婚所以混淆了血统,但是他们并不喜欢连年战争,也恨透了流氓**的骚扰,所以才出手相助。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牵强,难免让人生疑,可他们刚才出手相助是事实,那些汉兵对他们也客客气气的。使君又想起方才匈奴兵说的话,忍不住问道:“刚才有人说皇上又发行新钱了,这是真的吗?”
几个汉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对使君心有戒备,不知该不该说,只好含糊道:“我们常年在这边关行军,对朝中的事情哪里知道多少?我们也是听说,不仅发了新钱,皇上还准备召集四方人才,举行一次钱币纳贤会,共商钱币大事。只是这边疆战事吃紧,恐怕……”
“战争何时不是建立在国库充盈的基础上啊,国家若不早日理顺钱币之道,连年战争即使取胜也会失去民心。”使君有感而发,那汉兵听得似懂非懂,使君也不多做解释,和悠然向他们告辞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一夜未眠,仍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从雪山下来,又经过了一晚上,要再想摸索到什么踪迹就更难了。”悠然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过了一会儿,悠然忽然想到:“玛琪放走我们,族里人肯定能猜到是他做的,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他,连累了玛琪,又没找到无瑕,真是不甘心!”
“你如果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回去看看。说实话,我也不想连累玛琪,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若是因为放走我们而他被同族人责罚,我也会过意不去。”使君若有所思。他不仅在担心玛琪的安危,还想到玛琪是土生土长的匈奴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如果有玛琪相助,他们找无瑕的希望就大了许多。
“可是我们刚逃出来,要是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悠然担心地皱起眉头。
“我自有办法。”使君已经仔细考虑了一夜这个问题,他打算和悠然先悄悄潜回部落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悠然见使君胸有成竹,也想快点找到无瑕,便同意使君的计划。
他俩沿着之前来的路折回。走出没多远,悠然忽然看见前面有个奔跑的黑点,正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跑来,但对方也看到了他们,顷刻间又掉头就跑,使君和悠然下意识地追过去。渐渐地,黑点变成一个具体的人形,可以看清楚那是个老年男子的背影,走路蹒跚,穿着破烂,很快就被使君和悠然追上。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使君扣住老头子的手喝问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老头子跪地求饶,使君见他不像是有功夫的人,就放开了他。
“大笨熊,他好像是昨晚匈奴队伍里的高个奴隶。”悠然小声对使君说。
使君便又问道:“你穿着匈奴的服饰,一个人在这边界之地穿行,既不像是匈奴人,也不是汉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路过……”老头子用不太熟练的汉话解释道。使君断然不信这种用来敷衍的话,可是这老头确实又不像坏人?
“你放心,我们并不是匈奴人,只是穿着这身衣服在此地方便行事而已。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使君决定先坦诚一点,看看对方的反应。
老头打量着使君,听他一口地道的汉话,又这么诚恳,心里也琢磨起来。
好半晌之后,老头终于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孙女都是普通百姓,被匈奴兵强行征入军营当奴隶。可是前几天我孙女患了风寒,危在旦夕,我又年迈衰弱,他们就把我们祖孙俩赶出来,让我们自生自灭。我想找个郎中为我孙女抓几副药,可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一个村子,我到哪里去找郎中,我的孙女……孙女她……”
“老人家你别担心,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会帮你的。”悠然一面安慰着老头,一面向使君递了个眼神,似乎是让使君帮忙想想办法。
使君明白悠然的意思,老人的孙女急需药来治病,而这附近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只有他们刚刚逃离的那一个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