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使君他们悄悄潜回到部落,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对地形有所熟悉,于是就先绕到不远处,能看到玛琪住的帐篷。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玛琪被绑在了柱子上,族长和一群族人们正在审讯他。
果不其然,昨夜玛琪放走使君他们后,事情就被发现,族长命人将他绑起来接受处罚。
“你身为我族人,却帮着外人做有损自己人的事情,按照族规,本应将你送到雪山。但念你平日安分守己,特对你从轻发落,所以我和长老们商议决定,将你逐出部落,今生今世都不得再回来!”族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道。
玛琪连忙激动地喊起来:“不!不可以!那和杀了我有什么分别?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他脸上的血管和筋络暴起,整张脸因激动而扭曲。
“这可由不得你。规矩就是规矩,身为我族人,就要按老祖宗的规矩办事,谁也别想坏了这族里的规矩。”族长的威严不容许任何挑衅。
对于一个古老的族落来说,族规是延续他们生存的重要支柱,绝不容亵渎。毕竟玛琪是族长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为了救外人而触犯了族规,族长这样处置显然是想说明在族规面前,她能做到一视同仁,又不失仁慈的一面。
“族长,您不能这样对我!”玛琪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想过放走使君会因此受罚,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处罚他,这样的结果令他生不如死的,他宁愿接受皮肉之苦,也不愿终生都在痛苦中生活。出于义,他不得不放走使君他们;出于孝,他又不能抛下年迈的母亲独自漂泊在外。
玛琪的母亲听说玛琪要被逐出部落,拖着病躯,挣扎着跑来向族长求情,她“扑通”跪倒在族长脚下,流着泪央求道:“族长您就行行好吧!我就玛琪这一个儿子,他要是走了,我该怎么活呀!”
“玛琪阿妈,不必担心。玛琪走了,自有族人照顾你。族规不容挑衅,既然是众位长老一致的决定,就必须执行!”族长提高了声调,威严地说道。
玛琪娘哭得死去活来,用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说:“我、我……如果我儿子非离开部落不可,那就让我和他一起走吧。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我只有玛琪可以依靠了啊!我的儿啊!”
“阿妈……”玛琪也跟着痛哭起来,看着苍老多病的母亲,他怎么忍心让母亲跟着他离乡背井去过飘泊不定的生活?
这母子俩平日在族里对大家和善热忱,有些心软的族人此时看不下去了,为他们求情。族长板着脸语气不善地说道:“这老祖宗百年的规矩,是镇不住你们了?我这族长和长老们的话,到底还有没有分量?真是要反了不成?”
族人们闻言低下头,都不敢出声了,那些想求情的只能叹口气。
使君和悠然,还有那个半路遇到的老头子,躲在帐篷后目睹了这一切。使君觉得玛琪遭受处罚,都是他的过错,正想站出去,替玛琪解围。但被悠然拽住,虽然她也不忍心看着玛琪母子俩因他们而被严罚,可使君出去也不见得能帮上忙,恐怕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使君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使知道站出去有多危险,他必然不会退缩。他让老头子躲在原处,若是他能让玛琪脱身,玛琪便能帮他找到药,还可以找到郎中,治好他孙女的病,这样也算是帮上忙了。
然而使君也不是毫无准备就决定回到部落的,对于这个古老的部落和古板的族长,他昨夜已经认真思考过如何处理此事。
“规矩是人定的。你作为族长,如果真是为了你的族人好,就不该做出如此残忍的处罚,这只会让人心寒。”使君从帐篷后走出来,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毫无惧色地走向人群,悠然紧跟在他的身后。
最后使君在族长跟前停下,目光笃笃地看着族长说道:“一切都是因我们而起,也应该由我们自己来承担责任,玛琪和他娘都是无辜的,请你放过他们。”
“是你?你俩竟然回来了!”族长对使君和悠然的出现十分惊讶了,但她是庄严又稳重的族长,当然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只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隆多嚷嚷起来:“你们还敢回来?昨天让你们跑了,这次你们可跑不掉了!”说着他就让大伙气势汹汹地要抓使君和悠然。
“任兄弟、悠然姑娘,你们为何还要回来?”玛琪见这情形,不由得担忧起来。他付出这么大代价把他们放走了,他们却又自己跑回来,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再被族长处罚,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了?
“我们不愿连累你为我们受罚。”使君说着,搀扶起了跪在旁边的玛琪娘。
“你以为你们回来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们冒犯我族规在前,玛琪犯错在后,就算你们回来认罪,也不能免去对玛琪的处罚。”族长不近人情地说道。
“族长大人怕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回来并不打算认错,因为我并未觉得自己有错;再者,我也没想过用自己来换玛琪,替他受过。我本就不是这族里的人,又为何要受制于你们的规矩?”使君说这一番话,把族长气得脸色铁青,紧盯着使君说:“看来你是打算跟我们这么多人硬碰硬了?那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族长,这小子压根儿就不把您放在眼里,我看没准就是他故意弄坏喜钱的!”隆多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煽动大家对使君等人的抵触情绪,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只有族长不为所动,她紧紧盯着使君,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从使君身上散发出挑衅的意味。
“我是想,跟你们打一个赌,不知你们敢不敢接下赌约。”使君也盯着族长说道。
“此话怎讲?”族长泰然自若地等候使君下文。
使君见状,转而对隆多说道:“你说我们弄坏了你阿姐的喜钱,请来族长要讨个公道,那么如果我修好你的喜钱,此事可否一笔勾销?”
“修、修好?”隆多愣了愣,周围也颇多议论声,大家从没听过能修好碎成两半的喜钱。
族长看着使君,说道:“你们对我族落不敬,即便你们修好了喜钱,这里也不欢迎你们。再说,这喜钱的铸造技法经我族世世代代秘传,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精妙的技艺,凭你几句狂言,就能做得出来?不要再蒙我了,任何借口都不能抵消你们的过错!”
“是啊,我们部落里做喜钱的是祖传下来的人家,他们的后代也要数十年才能掌握好这样一门手艺,要作出一枚上等的喜钱,哪有那么容易?”旁边围观的族人们也对使君的话很不屑。
“正因为难,所以才赌,否则赌约还有什么意义?我早说过,你们的喜钱本身就存在问题,脆弱易折。我敢说,你们的族人里,肯定有许多人的喜钱早就已经裂了,可你们的家庭和生活不是都很好吗?只是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罢了。”使君的一席话,听的族人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人低着头悄悄地往人群里退缩。
“但我能对喜钱稍作改进,让它变得比以前更结实耐用,也更适合做收藏传承的信物。若是你们敢与我定下这赌约,三日之内,必让你们看到成果。”使君振振有辞。
族长见这形势已是骑虎难下,既然使君向他们发出了挑衅,如果拒不接受会让整个部族丢脸。她与周围长老们商议一番之后便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看看是你的本事大还是你的口气大。我答应你,若你真能做到,我对你们之前的行为既往不咎,也免去玛琪的罪责。”
“好!那就一言为定!”使君得到族长的承诺,心里也有了底。不过在三日之内,玛琪还要被绑在柱子上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