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学士拜访我府,他是礼部尚书之子,我喜欢称其为书生,有时候也称之为书人。他本就是科举出身,与行伍出身的我并不相同。身为礼部尚书之子,家中教养也算还好,家中门客众多,单是这位书人自己,门下门客就十几人有余。
我本就对此人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专程拜访,我便接待了他。厅中一见面,我便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油墨味道,我便笑谈,书生也是雅趣,一身香墨滋味,必然是读书万卷,满腹经纶。他也不回不避,拱手应下,想必是确实自豪于自己一身的油墨味。
我觉得他是一个实在没什么意思,但是又挺有趣的人。几番交谈下来,我便随便想送他出门,可他似乎还是意犹未尽。说实话我对于他的那一套理论实在没有兴趣,只是觉得他这种独特性格之人实在是少见,所以才耗费时间与他交谈。但我现在兴趣已经淡了,便不想多加理睬他。我示意家中书童送客,但这书人依旧意犹未尽。我只得借口尿遁而去。
事后我问起家中书童,对着书生的之看法。书童便说起书生所说的教国,以那礼部尚书之家,必然是重视礼节教育一途,其构建了一套近乎于完美的理论,试图传扬礼之道,教之道。但就事实而言,他们的理论并不讨喜。
我并不怎么喜欢他们将礼道的根本进行追根溯源,我认为礼之道,没有本源这么一说,礼道实际是当下世界所适应的一种道理。我如果讲礼,那必然是这当下世界的礼,绝不可能是古代蛮荒世界的礼。所以对礼节,对道理进行追根溯源的做法本就愚不可及,但是这礼部尚书一家追根溯源还不够,竟然将礼道的根源追溯到了教国。
这两个书生认为,当今天下之人,所有遵循的礼道,都是来源于教国,教国行宗教之礼,是大礼;帝王将相之礼,是次礼;百姓之礼,是末礼。只有确定了礼,才能更好的管控国家,才能使得人有所工,国有所用。
为了我国的建设,那必然是需要去教国寻找礼。我一番听讲完后,觉得实在搞笑,但碍于面子,便应承下来。说实在的,就他们的思想,我甚至觉得他们是否是参照了西行之路的故事。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但没曾想,第二天,这书生又来登门。我想有些气恼烦躁,想着快些打发他出门了事,未曾听清楚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便答应下来。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拿出了一份通行文书,和一份同行文书。我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家伙是想要随着出使教国的使团一同出行。
这两份文书一下子又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想了想,便提笔签下了文书,同意了他前往教国。他似乎很高兴,但是又故作姿态,高傲的谢过了我。想必他要是知道,他这一去,我便要为他的行为做担保。他若出事,我必然收到牵连。
少了一个徒增烦躁的人当然不错,但是烦躁并不会因为这一个书人的离去而减少。我依旧是做了不少准备,然而这些准备都是会用得上的。
出使教国的使团出发之后十几日,礼部尚书便因为贪贿之事被父王关押,尚书之府也被查抄,家中门客远胜于其他几位尚书府,在后花园之处,甚至搜查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这些都不是真正让礼部尚书服罪的物证,实际最后的物证,居然是这位大员与教国之间的书信往来。其中内容不乏是国中之机密,有些内容甚至联系到了几场我国与教国旁邻国之间战争的内容。
虽然这些不足以让我国与教国翻脸,但是严重损害了我国与教国之间的信任。而这些物证直接让礼部易主。
入夜,油灯旁的我看着案件的卷宗,盘算着接下来,西南边境之间的许多事都会发生变化。一封信件突然送来,我看着寄信人是我原本在使团里的亲信,便已经对信件的内容猜出了一个大概。
信中说罪人礼部尚书之子在使团回国路途上逃离,方向大概是教国国境,随同他的几位侍从也一并逃走,使团原本想要派人追捕,但是没想到被人截击阻止。无果,只能寄信于我定夺。
我看着信件,实在是觉得乏味。但想到使团追捕被人截击,又不得不多想了想,被人截击那就证明有人要保这个书人,这个尚书之子,已经失去其父为靠山,那这些人救这个书人有什么可图之处呢?
一番思考后,我便明白,这次截击实际表示我国依旧有教国留下来的奸细,如今这书人被救,实际只是给那些依旧被教国所掌控的人一剂强心药。意思就是,即使在我国,这些奸细出现问题,教国也会尽力保证这些奸细安全。
这不禁让我十分懊恼,本以为已经去除的烦躁,没曾想到居然引来了更多的烦躁。实在是无聊无趣。
可事情依旧要解决,抓捕奸细的事情不是我所擅长的,虽然那礼部尚书之后有我在背后操作,那些罪证也是我搜集网罗的。但对于奸细的发现依旧是我不擅长的,更何况,若是我们发现了太多的奸细,最终撕破了我们与教国的脸面,那么我们留在教国的人,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官员,这些人都有可能陷入危险。这点也是我不得不防的。
我并无两全之策,思来想去之后,这件事决定还是等到使团回国之后再做打算。
谁知几年之后我受命前往西南征讨一小藩属国的时候,一切突然有了分晓。
这藩属国本是奉我国为主,但是这几年所作所为越是放肆许多。本应该朝贡的物品越发的减少,反倒是有信使传消息回国说,该藩属国居然向教国也进行了朝贡。这些本不需要我亲自征讨,但是一月前该国居然公然羞辱我国,几十年前我国派去公主和亲,也就是该国当朝国主之主母,虽然如今国主并非我国公主所生,但是辈分依旧是公主之子。可这国主全无人伦道德,居然强迁公主之坟,将原本位于先皇皇后位置的公主遗骨迁到妃嫔的墓陵。
消息一传至我国,朝野上下勃然大怒,我领命前来征讨。
本意尽早歼灭此国,但我未曾想到,几年前那个书人居然正在此国,官职虽然不算显赫,但是却率军守城。我见如此情况,自然是忍俊不禁。一个书生居然领兵打仗,说出来也是可笑,怕不是连纸上谈兵都不一定能行。
果然,不过半日,我便生擒了他,他依旧是原来那一副教国礼道的嘴脸,原本我便不喜,现在看了更是生厌。后来我歼灭藩属国之后,便押送他回国,刚过国境,我便下令行刑。斩下了这书人的头。
消息传回京城,惊了不少人,有些人露出马脚,被我暗中布下的人手拿住,有些人见局势不妙,便有出逃,有自首。一时间,居然好不热闹。真是——
方圆之中布局,
方寸之间挪移,
公道天下评判,
知否世间道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