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熟脸,不是这具身体原主的熟人,还恰是她的。倒也不算是相熟,安歌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因为他正是那天把她从河里救出来的人。
她摸着脑袋讪笑,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偷瞄着他的美色,心里盘算着这是不是就是天意和缘分,安歌扯了个谎:
“我、我来京中投亲,却不知道他们搬到何处去了,一路流落到这里,瞧见镖局,便盘算着我会些功夫,于是就进来了。”
初时她的声音还很低,如蚊子哼哼,渐渐地有了底气,便大起来,直视程舒志的眼睛,略羞怯地问:“您是这儿的少东家?”
程舒志瞧她一个姑娘家打扮成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粉头粉脸的小郎君,他却觉得滑稽得很。他伸手扯了扯安歌松垮垮的衣裳,问:“有些本事?”
“有些本事!”安歌听着有谱,立刻放下包袱皮,退后几步,“哈”一声,在宽敞的大院里摆开架势,朝程舒志招招手,有些调皮地说:“少东家,要不然您来试试!”
程舒志给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立刻走下台阶,来到安歌面前,不以为然地瞧着她说:“小子,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真动起手来,我可不会留情啊。”
“放马过来!”
大汉轻敌,认为安歌没什么真本事,双手握成拳,“喝”一下,双拳便朝安歌的胸膛上招呼过去。
论蛮力,安歌不会是大汉的对手,但她胜在身体轻盈、技巧娴熟。本想轻巧地躲过大汉这一拳,顺便来个扫堂腿,沙包大的拳头真到了眼前,安歌才发现,现在这具身体还真拖自己后腿。
她堪堪躲过大汉一拳,不打算跟他硬碰硬,像个小鸡似地躲来躲去。大汉性子躁,他始终抓不到安歌,躲得急了,他索性收拳,忿忿地对程舒志说道:
“少东家,我始终抓不住他,这架简直没法打!”
程舒志又坐在了那张躺椅上,摇着折扇饶有兴趣地看俩人斗武,自然也看出大汉远不如安歌敏捷,笑道:
“他会躲,你抓不到她也正常。”
安歌亦收了架势,嘿嘿赔笑问:“那少东家您看,我可否能留下来了?”
“勉强够格,但我这镖局人满了,再多一个人也是吃闲饭。”话到此处,程舒志故意一顿,看向安歌。
安歌是伶俐人,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只要您肯留让我下来,做饭洗碗我全包了!只要管吃住,月钱多少都不打紧!”
程舒志收起折扇,在手心里一拍,定板道:“那就这样定了!头两个月是试用期,没有月钱,第三个月起,我每月给你二两银子!”
大汉眉头一皱,暗道少东家也跟周围的那些商贩学得奸猾了,面上倒是笑呵呵地,热情地提起安歌的包袱皮,拍怕上面的灰,道:“正巧的房间里多了一张床,你就跟着我住一间屋吧。”
听这话,吓得安歌急忙抢回包裹,求助地看向程舒志。程舒志晓得她是个姑娘,跟男人住在一起是万万不能,但不知怎地,他突然想看安歌的笑话,笑眯眯道:
“对,大壮那个屋也宽敞,别说是两个人,三个人住都不嫌挤。”
安歌白了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着程舒志和大壮的脸色,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习惯跟别人住在一个屋,还是、还是算了吧......”
大壮不耐烦地又把她的包袱抢回去,道:“你这小子不止长得像个娘们似的,人怎么还这么娘们。别说现在镖局里就只有我那儿有空床,就算是还有空房,咱俩大老爷们住在一个屋怎么了?”
安歌求助地拉住程舒志的衣裳,小声地对他说:“恩公,前几天您救了我一命,现在您再救我一次吧,您也知道,我......”
她说话的声音小,大壮离得又远,故而听不到她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只觉得安歌娘们兮兮的,又只知道躲,他不是很喜欢,拎着安歌的包袱,他就朝自己房间走。
反正安歌最后还是要跟自己住在一起的。
大壮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安歌和程舒志。安歌放开许多,竟然撅起嘴来,眼泪汪汪地扯着程舒志的袖子,撒娇道:
“求求您了,您就救救我吧。”
她眼睛大,眼眶里噙了泪,可怜得很。她脸虽然稚嫩苍白,但到底是女儿家。程舒志低头瞧见她这副模样,心弦莫名被拨动一下。他甩开安歌的手,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说:
“你方才没有说实话。”
安歌懵了一下,小心地往前挪了挪身子,试探问:“我不知道我哪儿说错了。”
“我那天把你救上来,看你迟迟不醒,本来打算把你带回来,走到半路,碰见一个小丫鬟。那个丫鬟说你是她们家小姐,把你带回去了。”
程舒志挑眉看向安歌,一边嘴角向上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歌。安歌心里一抖,因为谎言被人当面拆穿觉得十分尴尬,所以低头瞅着脚尖,抓耳挠腮。
又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安府了。怪不得她一觉醒来,俊公子便不见了。
“你如果不肯说实话,就去跟大壮挤着吧。”
程舒志作势站起来就要往内院走,安歌急忙拉住他,赔笑道:“我说,我说!”
“其实我真的是来京中投亲的,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跟我娘在大伯家过了十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前些日子,我娘死了,我大娘不愿意再养我,想要把我卖给城里一个财主做十八房姨太太。”
说着安歌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昨夜里我听见她跟大伯商量这件事,又听说那财主已经半截身子进土了,心里害怕,于是连夜里逃出来了。”
“哦?”
半真半假的话,可信度比之前高了不知多少。程舒志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又打量安歌一遍,说:“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安歌走到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里,房间里应有的摆设一应俱全,被褥叠的整齐,床前还挂了两件男人的衣裳,一看就是有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