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鼎山晚年文集·叙
一
2015年春,九十三岁的文坛宿耄董鼎山先生突然在纽约发文向全世界读者告别,宣布封笔。这件事即刻惊动了华文世界。消息从纽约放射到了全美、港台地区并旋即传遍了中国大陆。一时间海内外读书界传闻纷纷,这到底为啥?老爷子一向为人直率口无遮拦,虽然温文尔雅但性情柔中藏刚有傲骨。在海外他的文章发出后,一时众说纷纭。
通常,董鼎山晚年纽约发文马上香港《大公报》上海《新民晚报》《文汇报》等会紧接着转载,但这次出奇的是香港和上海报纸却陡然没了声音,它们都没有刊载董先生的文章。于是,到底董鼎山为何封笔竟成了传闻和莫衷一是的谜。远在北京的孙小宁女士委托我一探究竟。《北京晚报》2014年刊发过我关于董鼎山的长篇报告文学,它是刊载老爷子近况的权威媒体。我旋即跟董先生联系。我已在纽约媒体读到了老爷子的告别信,写信前后他都联系过我,这次为何大陆和香港的媒体竟不配合转载呢?董先生先没说原因,只是请我马上去他家。
到了他家,发现他骤然憔悴了。我不久前才见过他,这次见面他却顿时换了个人,有些形销骨立,神色也很黯然。我知道他的夫人最近罹病,努力想些安慰他的话,但老爷子不听,他在喃喃自语。仔细聆听原来他告诉我这次他决心跟近八十年的写作生涯告别,是因为妻子患病来日无多,这个打击使他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他不想再倾诉了。写告别信前夕,他曾想跟朋友们谈谈心,但又怕朋友劝阻,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直接把稿子给了媒体。
纽约报纸发表后,他怕大家不相信,又专门用电子信将此发给知友,以示决绝。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读过文章的人都打电话问讯,把他的电话打爆了。此前几天他干脆不敢接电话,到我见他时他还在风口浪尖上。所幸,这次是他打电话约我去面谈,否则,谁都难联系上他。
他告诉了我香港和上海报纸不愿转载他告别文的原因。原来这两位深爱他的编辑女士不约而同地“抵制”他,这次都出于同样的原因不转载不传播,因为她们不愿意董先生搁笔告别。而董先生呢,那时候看起来也很失落。他有些迷惑、有些茫然,甚至有些后悔。
他告诉我,他被初始知道妻子病情的悲伤给击倒了。几十年相濡以沫,一朝面临永诀,这打击使他一时手足无措,觉得自己不能思考不能做事,怕不能继续写专栏,就决定告别读者。但是其后这一段时间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要读书看报,生活还要继续;要读东西就难免思考,要思考就有了要写下来和跟人交流的冲动。所以,他还难以真的停笔。见面时我也坚信他不会停笔的。
为这次见面他是有所准备的。谈了一会儿,他就郑重拿出了一个大包,还有许多杂志、剪报。他正色委托我这些都是他近年珍存未结集的文章和手稿,希望我能为他整理编辑并润色出版,成为他最后的著作。
这个委托非常重,我一时无言。我深知,董先生一生写作,发表是他生命的动力和活下去的希望,他的嘱托非常挚重;但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会托付给我呢?个中原因我下面会谈,但那时我的心情是紧张、激动甚或沉重的。我不能说不。
旋即我就思考如何实现老人的愿望。权衡良久,我想到了董先生的出版家挚友、上海译文出版社副社长赵武平先生。武平跟董先生也是忘年交,而且是他的编者和出版者,有着多年的情义。老人的心愿此刻像一粒种子,需要甘泉和土地才能发芽。
武平的确讲义气,我一说即中。他同意不久来纽约一起去拜望老爷子并面谈此事。大约两三个星期,董先生又兴奋起来了。他几次打电话告诉我,武平要来了,咱们要配合他。武平来时我们已全力以赴准备好了。武平果然不负所望有大将风度。他有远见、有人脉也有资源,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沪上的出版家杨柏伟和上海图书馆的资料专家祝淳翔来参与支持此事。
这样,这粒种子渐渐有了甘泉的滋养和阳光沐浴。由董鼎山先生一人的愿望,到二人策划设计,到三人筹谋,武平运筹帷幄。三人行,终于结成了团队;再到其后武平组织的众人行,终成了不可撼动的力量。现在,这部书已经编校完成即将面世了。
这次采访后,我旋即撰写了《谢幕后的董鼎山》一文在《北京晚报》上刊出,给海内外读者传递了董先生最新的消息,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果然,它像一只报春的燕子,预告了鼎山先生“复出”的喜讯。
五月间,我在国内,董先生写信告诉我他又开始写连载专栏了。口气中有点羞赧,但这却给我和读者带来了最大的喜悦。董先生郑重告诉我他这次写作是他爱妻蓓琪临终的要求和他对亡妻的承诺。他妻子在弥留之际恳求他不要停笔——知夫莫如妻,蓓琪知道写作就是他的生命,一生守此,不可分离须臾。因她的生病和离逝,董老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一半,她不能再让董先生最后的生命之火因心碎而骤然熄灭。
果然,对董鼎山,最好的药莫过于写作。他拿起笔,就再生了。宛若陡然间换了一个人,复出的董鼎山依然笔健如椽,文章犀利深刻,内容既新且快,信息量丰富。他很快又跟世界华文读者接上了轨。这些,都呈现在我们编撰的他这部最后的著作里了。
现在,在他这部最后的著作结稿的日子,董先生却离我们而去了。他生前无数次念叨希望看到它,他却在这个纽约历史上最温暖的冬天离开了。而我,在写这篇文章的今晨,却遭受了严寒。电台报道说,自1905年以来,今天是最寒冷的冬日。我知道董先生怕冷,他走在严寒的前面,没有遭罪,这是唯一使我感到慰藉的。
另一个让我感到如释重负的是我们的任务由三人行到众人行到今天可以告慰鼎山先生,这场最后的合作最终将变成一次难忘的集体记忆。
往事联袂,书成在即,应董先生之邀,我愿以此文作为一篇小“叙”,写下我们友谊的始末。我想谈谈我跟鼎山先生的结识、结缘、合作到为先生编书的基本过程。
二
说起来,纽约三老中我最早结识的是唐德刚先生。九〇年代初,文汇报和美东媒体在纽约有一次联合征文,我的文章获奖,唐德刚先生是特邀给我颁奖的人。其后,唐先生引我到纽约笔会,旋即结交了董鼎山。
以后纽约各类文艺活动中跟他们时常见面,董先生喜欢写杂文随笔,我们在相同的报刊发表文章,神交也面谈,渐渐地很熟了。我跟鼎山先生的交情是从读者到作者后来成了合作者。我还有缘当过他的编者,那是我主编《纽约人文学刊》约他写过文章。大约因有了以上的往还、合作和交情,促成了他晚年坚邀我替他编审最后的著作的事情。
跟董先生熟悉后你会发现这位《读书》中的老爷子跟想象中的他很像。儒雅、亲切、和蔼,没有架子;整洁、温存,喜欢放谈,有着浓重的旧式海派风格。
但您若要把这理解成董先生的全部,那可就大错了。我对鼎山先生较深的理解和察知,是在跟他合作出版《诊断美国》的工作中。
我赴美之前在国内高校教授欧美文学,熟读西方经典作品,尤喜《歌德谈话录》以轻松愉快的笔调漫忆社会人生与艺术,以诗叙史,活色生香地留给后代历史的活体,以便后人能够立体地复原和呈现那时代和巨人的足迹。正巧,上海的出版家约我撰写海外汉学和文化传承的书。我觉得董先生是一部活百科、世纪老人和活化石,他经历过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风风雨雨,特别是早年在上海滩成名,忝为名记者和时髦小说家,在鼎盛之时却戛然而止、抽刀断水投往美利坚,其间遭历了无尽坎坷,老年终成正果。他身上故事多、沧桑多、历史多;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本人就是一段鲜活的历史。而我,要想唤醒和复苏这一段辉煌、解冻这一粒千年的琥珀让古莲发芽,就用得着跟唐德刚交往而习熟他的“口述历史”的真功夫了。
小试牛刀,果然斩获颇大。口述历史要求的不是采访、不是问答而是思辨和充分准备资料、呈现背景并刺激历史亲历者去诠释和阐发史实事件并发抒见解。以唐德刚写胡适为显例,这不是写传记而是沙里披金。譬如说,唐德刚掌握史实但他却没有胡适亲历历史的见闻和阅历;而亲历历史的大历史家胡适虽是权威但他有主观、失忆、因意识形态主导的刻意误释、随心所欲打扮历史等等等等。老胡和小唐当年所有这一切,我们也都遇到了。但是,我们最终的结局是美妙的。
历史老人董鼎山是个富矿。要想跟他对话,你要做足功课,你也须让他视你为合格的对手;不然,不止不会畅所欲言,他甚至会不屑于进行整个计划。记得好像黑格尔说过“每一个提问者对自己所问内心里都有个预定的答案”。而对董鼎山这样喜欢思辨的文化巨擘,若要他等量齐观愿意跟你对话,你必须斗智斗勇。一生在美国提倡自由主义、富左倾敢言善辩风格的董鼎山喜欢雄辩、喜欢挑战更喜欢争执,他身经历史、一辈子搞史料和资料工作,读《纽约时报》六十余年每天关注时事;这样一个人精似的老人,极难对付。
但是,甫一开场,我们就配合得天衣无缝。我跟他以前合作共过事的经历对这次合作有所加分,但我却绝不敢吃老本。除了要熟习老爷子经历过的现代史、民国史和国共战争史之外,我还要理解他的心路历程,更要研究美国近现代史、意识形态思潮史以及它的国计民生、内外政策、历史和前景展望等等。长话短说,了解了这些,每次跟董先生访谈做记录我都会提前发过去提纲、背景、全部史实资料和参考书等等,让董先生预热、温习情景进入状态;而我提问的方式、蕴含的上下文以及历史本身呈现的尖锐和矛盾性、他的感受、他在历史中的角色自然就凸显在话题里了。
老爷子非常激动。记得他每一次拿到提纲都高兴地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准备迎战,甚至亟不可待在电话上就跟我要讨论争议,直呼太棒了太棒了!咱们要好好聊聊。——这样,我们每次的谈话都谈得尽兴、热烈甚至不愿意停下来,若不是怕老爷子太累。他一次谈完就盼着下一次。因此,这样的访谈具有极高的效率。大部分都是稍经整理就是原汁原味极有趣的篇章。
但也时时会出现新的状况。因为我刻意不详列细节而保留了一些小的惊喜、刺激和争论以激发董先生的临场感,所以话题有时也会延伸甚或横枝别逸、主次转换、热点跳跃而出现辩论、商榷甚或难以骤停而要延时和继续深入探讨的情形。
这些小小的“意外”都使得我们异常欢忭,保持着丰沛的精力全情投入。虽然有时我设计的话题会因之改道、迂回和反复,但是整个探讨过程可谓其乐无穷。我除了设计一切外当然还要负责将全部口头资料处理成文字和书面,加工整理和提供浩瀚的支持注脚材料以及背景知识,最后给鼎山先生复读定案。董先生每次读完都是伸大拇指连声称赞。但是,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首先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考虑就是极尽可能地保持原来的语气、氛围乃至于可以还原现场般的生动。
董先生是个襟怀坦白的人,也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谈话对手。他当然以老美国自居,深爱这个国家,他的资历和他的阅读、他的海量知识使他有理由相信他应该说教。但他毕竟不是个政客;文人谈政治,他有时候还是天真了些。比如说,关于希拉里、关于民主党新政、关于奥巴马执政,他都抱有无限期待甚至一厢情愿不许别人提出疑问和怀疑,但是现实往往使他梦醒,梦醒后他会茫然,也会认错。这样的时刻他会无奈。这些也都反应在他的时评写作中。可是董先生不偏执、不矫情,也敢于自我批评;他检讨自己不手软,认错时对自己也不留情,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
显然,我们的这种讨论和争辩使鼎山先生很享受,而且这里面的很多话题也成了他当时和以后写作的一部分材源。我这样说,最突出的标志是,这本书完工后,董先生还是欲罢不能,一直跟我打电话聊,甚至还想跟我延续这种模式继续下去。可惜,由于我有自己人类学方面的学术工作要做,没能延续这种合作。
三
话题回到他眼下的这本文集。今春跟武平定下来在上海出书后经上海出版家杨柏伟拍板,上图资料专家祝淳翔先生等协助整理初编。整理完毕,应鼎山先生的坚邀,由我来从事书稿最后审定、润色和编辑工作。现在此书已经完成。在董先生过世那天傍晚,我跟他在电话上谈及定稿事时老先生还非常高兴,大笑哈哈呢。没想到几小时之后他却成了古人,令人思之黯然。
鼎山先生这部书稿内容非常丰富,主要包括:一、忆旧怀人。此部分董鼎山回顾他一生包括童年旧事、抗战时在上海的青涩成长岁月、孤岛文学、他的记者生涯、那时上海文坛影坛和剧坛的风花雪月;其后他赴美经历及美国求学、挫折、事业及爱情和归宿;怀念大上海及文坛朋友,重返沪上、中美文化比较、近年来的遭历及思考等。这一部分如同一部如歌似雾弥漫着浅咖啡色氤氲的诗章,其意境无限绵长,读之会唤起不少忆旧色彩和情愫。同时,这里面也有很多宝贵的民国史及当时的文坛史、新闻史资料;董鼎山先生是事件的亲历者和当事人,这些资料夹叙夹议感情真挚,是弥足珍贵的第一手材料。
二、书人书事,这是董先生一生最喜欢的题材。董鼎山一生自称是“职业的读书人”,他性喜品评中外图书。但董鼎山的书评并不仅限于书评,而是常常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块垒;有论有据,评论中兼抒发自己的情怀。董鼎山的书评往往无所避讳,直言褒贬是非,“月旦”文学中人;不管是大师名流还是文坛新手,他绝对是好处不吝赞美坏处决不妄褒一词。董鼎山是个严格的文章法官,但他也性情温存。他讨论作品往往兼议时代背景、文坛趣事、创作秘辛和互动反响及相关联的逸文事件等;开辟了书评写法的一种新套路。他的书评往往不限于谈书和谈人,而更是直指社会人心,同时也有很高的美学趣味和追求。因而几十年来他评书论文的文字往往以资料多、知识全而著称于当代文坛;它们显真性情、有小百科的效用,非常有可读性。
三、谈情说性。这也是董鼎山先生平生所爱写的题材。细心的读者读董鼎山任何一部文集或选集都能看出他喜欢探讨人性,包括人和性两大部分。他喜欢从比较文化和社会学、文学的角度谈中西爱情观;讨论爱情主题时他从不回避性爱的话题。他探讨女权主义、女性文学和其社会性等等,也从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角度揭示女性作家描写和看问题的独到视角,从而抽丝剥茧地剖析文学的象征、符号、理念并全方位地理解这种独特的美。
四、时评杂忆。董先生一生关心政治、关怀社会,富有正义感,批判社会快人快语毫不卖弄知识和掉书袋。其政论读来清新、有力、痛快淋漓。
五、旧文新刊。感谢祝先生的搜求爬疏,在民国上海报纸里沧海觅珠,费心找到很多董先生的少作和逝去的遗文。这次重新发现,董先生十分感念。这些遗珠会在此书一并发表以飨读者,带来古董出土般的惊喜。
人生最后的日子里,董先生最惦记的事情就是他这部书稿的出版。特别是近两个月他一直念叨,总盼望活着能见到它。为了他这个愿望,此书整个团队做了最大努力,但此书稿篇幅浩瀚。董先生的猝然离世使他终未能赶上,这是大家的遗憾。但是,写作、发表作品八十年的鼎山先生最后的日子是生活在爱的关注和幸福期待之中的。他常常跟我说:发表、编辑和读者的关爱是他写作的动力和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儿。
董先生一生非常爱惜羽毛且珍重自己文字。他温文儒雅,是个老派的上海读书人。但他也有着吴越人的刚直。他大半生生活在海外思想比较开放,政治上和表述上比较倾向自由。他天真,关心政治,不怕表达自己的观点。但发现自己不对时敢于认错。他虽然为人随和,但也有峻急好辩的一面。为了他心中的真理他不怕辩论、不怕得罪人、不示弱。虽然董先生自称“职业读书人”或者书评人,但他不徇私情、不喜欢给熟人写书评,特别不喜欢有人给他送书求评。董先生从不轻易给人捧场,了解他的熟人一般并不敢请他写书评。
在鼎山先生这本最后的书中集中体现了上述精神。在海内外,他给报刊写稿的条件往往是要求编辑部不能改动他的文字。但这次委托我编书,蒙他信任,赋予了我对他的文字的最后“润色,剪裁和整批整理工作”的权力。这是一个无限的信任,我当努力不辜负老人家的这份情谊。
最后,值得一提的还有这本书的定名。原来董先生倾向起名《董鼎山暮年文集》。我觉得不够好,一是它情绪较暗也比较灰心,而且名头不响亮,读者未必喜欢。我把意思跟董先生讲了,他认可。再后来,董先生自己又想了一个书名叫《董鼎山八十年写作回忆》这个书名比较朴素,也比较有意义。但是它仍似乎不太扣题。读过前面我对此书介绍的读者会显而易见得出结论,它只包括了本书内容的第一个部分,五分之一。用它概括第一部很好,似乎不太合适作为统领全局的书名。
怎么办呢?其后我想了一个比较响亮、好记、有意义而且明快的题名,但那时董先生已经住院了。我想此事不急,不愿意用它来夹缠病床上的老爷子——我总以为他会好起来回家再说。因为那时董先生说话一直很洪亮,即使在他临终。如果不是他因心脏病发猝亡,我相信他还会支撑很久的。可惜我没来得及跟他详谈;我跟他谈书名时,他无须详谈只委托我全权替他处理。没想到这却成了他最后的嘱托。
但万幸他跟我在最后的电话中抓紧告诉我他在摔倒住院前夜为此书写完了序。他还尚未最后润色,并委托我再看看定稿。这是他真正最后的文字,弥足珍贵。这最后的声音终于让我们知道他毕竟为他心爱的最后的书完成了序言。
我想给他的这本书起的名字是《文心雕鹤》,副标题即用他的“董鼎山八十年写作回忆”。我的原因如下:1.这个名字借用一个经典名著略改一字,比较容易给人深刻印象,易于记忆、便于传播。2.王力先生曾经采用这个方法出过《龙虫并雕文集》和《龙虫并雕斋琐语》等,效果很好,是为一例。3.此处这样借喻比王力的初衷用法意象更好一些。王力谦虚寓有“雕虫小技”意,但董老爷子平时很潇洒很自负,以鹤寓之估计他很高兴,也很贴切。4.董先生像鹤一样长寿,算得上是鹤寿,这是个形象化的象征。5.鹤很洁白,爱惜羽毛。董先生一生也基本上如此。他给人印象温文儒雅,跟这个形象很匹配。6.董先生一生漂泊,从中国到美国何止万里飞翔,我以为用鹤的迁徙劳顿,刚毅和跋涉描述他也不失为一种较为贴切的形象。我前两年间在北京晚报上写过两篇长篇访问记,把晚年董先生形容为老鹤,读者反响很好,他自己读后也非常赞成。我相信,董先生会喜欢这个书名,会像以往那样欣然笑纳的。出版家杨柏伟先生也认可了这个书名。
我们期待着这本书早日问世,也希望更多的读者能够通过这本书来更深入理解董鼎山一生的心路历程。
在这本书即将问世之际,请容许我以此文作为一瓣心香奉献在鼎山先生灵前。并代表董先生鸣谢赵武平、杨柏伟、祝淳翔诸位成人之美、促成此事并贡献甚巨的友人。而更应该感谢的,是海内外关心和忆念董鼎山的广大读者和文友。
董先生说过,对他最好的纪念就是关心他的书。他是个书评家,虽然他评价过不少人的书,但是他最期待读者对他的书评。让我们期待他的书、阅读他的书、评赞他的书;好处说好,不赞成处直言。我相信老爷子在天国会很受用、会对我们此举赞许颔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