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快就到来了,呼呼的北风,夹着冷雨席卷着萧条的大地。
因为连日的阴雨,厚厚的棉被潮潮的没有一点儿温暖,唐雨荷躲在被窝里,尽量的团成一团,尽量的让自己可以暖和一些。
漆黑中,她望着屋顶,听着北风呼啸着疯狂的刮过黑暗的夜空,听着雨水“沙沙沙”的猛烈的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听着乱糟糟的彷如天外的来声,心里有些害怕。
然而,外面世界的****,更衬托着一室的安宁。
没有熟悉的猫头鹰叫声催眠的夜晚,加上****的嚣喧,心里害怕的唐雨荷有些难以入睡。
唐雨荷想着每晚孤独大叫的猫头鹰,在这样的风雨之夜该会躲去了哪里,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害怕得无法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的呼啸声小了,雨也小了,唐雨荷才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沉沉的梦里,本就有些不安稳,却突然被一阵急切的打门声,惊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忽的睁开了眼睛。
周围是一片漆黑,心惊惶的要跳了出来般,然后,整个人弹跳着坐了起来,发觉是在房间里,知道是梦,恍惚了一下,又倒下去缩回被窝里。
“啪啪啪”
狠命打门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在这漆黑的寒冷的冬夜里,让人听着心惊肉跳,随之而来的叫嚷声划空而来:
“老八老八,快开门,全村的牛都不见了,快起来帮忙!”
原来不是梦啊。
黑暗中听到父亲拉了好几下灯,却没有亮光透过窗户。
“该死的,停电了。”
父亲嘟哝了一声之后,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摸索着什么,好一会儿,听到了擦擦的响声,好不容易划着了一根火柴,终于把煤油灯点亮。
昏黄微弱的光,打破了夜里的黑。
唐雨荷坐了起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父亲急急的扣着纽扣,然后点燃了火把,顺手操起门后边的铁镐,匆匆的甩门而去。
牛可是每个家庭的命根子啊,没有牛耕田种地,一家人就等着挨饿喝西北风吧。
唐雨荷也跟着披上了厚厚的棉衣,走到外面的时候,一阵冷风扑来,她浑身颤了一下,却看见母亲站在走廊里,一脸的担忧,旁边的煤油灯火在冷风的呼呼下噗噗的跳着。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而风,依旧有些猛。
又一阵北风呼来,厚厚的棉衣也抵挡不住,唐雨荷的小身板禁不住的抖得筛糠一样。
唐雨荷抖抖的跟在母亲后面,来到牛棚。
牛棚的门本来就不结实,已经被撞散成了一块块的木板掉在地上。
里面安静得一塌糊涂,只是小黑真的不见了,而小牛犊却安安静静的趴在稻草铺好的地板上,用蒙蒙的眼睛看见着她们,一副温顺的模样,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更半夜的小黑跑哪里去了?它从来不是贪玩爱闯祸爱闹事的牛。
母亲一看小黑不在,立马慌了神,急急的赶到门口,随着匆匆前来的人流往前赶。
“你家的牛也不见了?”
“是啊,又黑又冷的,上哪儿找去?”
......
漆黑寒冷的夜里,本该在梦乡里的人们,此刻却像游魂一样本向外面,寻找着自家的牛。
雨刚停不久,道路泥泞且容易打滑,路边枯败的草尖上还挂着大颗的水珠,在手电光照下晶莹剔透。
唐雨荷拽着母亲的手,小心翼翼的避开泥路上的坑坑洼洼,躲闪着草尖上的水珠,以免打湿裤子,脚步匆匆的前行。
...
在树林中央的一块草地上,牛群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一起。
好像全村的男人都出动了,每个人都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操着家伙,什么木棍啊铁铲啊铁锄啊铁叉啊,这些平时用来劳动的工具现在都变成了武器。
场面非常的壮观,又有些吓人,有点像电影里贫苦劳动人民造反的情节,难道这些牛要造反不成?
然而,火光冲天的树林里,被围在中央的是两头正在决一死战的公牛。
不知道它们为了什么,两头牛都用牛角死死的顶着对方,庞大的身躯较着死劲儿,又都势均力敌,互不相让,不肯退后半步。
牛群站在一边,哧哧的喘着气,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人群只敢远远的观看,不敢靠近,生怕哪头牛突然发疯狂奔起来,撞到或者踩踏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两头在打架的公牛,一头是三伯家的,一头是二叔公家的,都很粗壮结实而且很庞大,力气同样很大很蛮横。
半夜里,它们不知发了什么疯,挣脱了缰绳,跑了出来。然后横冲直撞的把每家每户牛舍的门都撞烂了,于是全村的牛都“哞哞”叫着跑了出来,跟着聚集到了树林里。
二叔公恰巧起来解手,发现牛不见了,走到门外,发现牛群疯狂的奔跑,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来偷牛,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失了魂的挨家挨户的打门叫人,一传十十传百,全村人都被吓醒了,男人们都慌慌张张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火把四处寻找。
循着母牛的“哞哞”叫声,有人终于在树林里发现了它们,于是大家都举着火把往树林去,一时间火光冲天,照亮了黑压压的牛群,牛群有些躁动,局势紧张的一触即发。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怕惊动了牛群的神经引起狂奔。
全村最有经验的老者便是二叔公,他哑着鸭公嗓子,指挥着男人们一个一个悄悄的靠近牛群,悄悄的牵着牛的绳索分开绑到大树上。
时间在悄悄的流逝,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出的气,会惊动那两头正在恋战的公牛。
打得正酣的两头公牛,已经相持很久了,都有些力竭,都喘着粗气,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对这两头死活不要命的公牛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按理说,应该是公牛处在发情期,才会这样发疯的。”
二叔公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他对付牛很是有些手腕,此时正眯着眼睛笑了笑,打架的是他家的牛,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三伯看见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正是关键时候,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别人都不明所以,讪讪的笑。
唐雨荷一到那里,便用眼睛在牛群中找到了小黑,刚叫了声“小黑”,就被母亲捂住了嘴,还“嘘”的一声,暗示她不要出声,以免惊吓到一触即发的牛群。
唐雨荷不明白什么是发情期,只是在火光中,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头牛不要命的打在一起:
它们鼻孔都喘着粗气,两只牛眼恶狠狠的瞪着对方,犀利的牛角死死的顶在一起,四条腿死死的陷进泥土里,庞大的身躯一刻都不肯松懈。
唐雨荷不明白,牛会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不要命的打架,简直是笨牛,愚蠢至极。
所有的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看着它们打,无计可施。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一头牛终于受不住松了一下劲儿,便被另一头牛逼得节节后退,战局“嗖”的紧张起来。人人都拽紧了手里的武器,往前弓着腰,随时准备着逃跑或者准备着战斗。
那松了劲儿的牛本想喘口气再续上劲儿继续战斗,无奈被逼得节节败退,再无还手之力,眼看大势已去,只好撒了腿的逃跑狂奔。
人早就躲过了一边,让出了一条道,远远的观看,一时间手足无措。
后面的牛追上了,两头犟牛又顶在一起。
再这样打下去,必是两败俱伤,得用个什么法子把它们分开才成。
“哪家的是母牛,赶紧牵来,要快快,再慢就要出事了。”
二叔公再也笑不出声来了,在那里紧张的扯着鸭公嗓子喊,现在就他最紧张了,刚才被打败的可是他家的牛。
“我这儿有!”
于是就有人牵来了两头母牛,父亲也牵着小黑过来了,慢慢的靠近那两头打得正酣的公牛。
上一秒钟还打得难分难解的两头怪物,见到母牛,立马松了劲儿,松开了死顶着对方的牛角,不打了,跑到母牛身边摇尾乞怜的转来转去,闻闻这里嗅嗅那里,很高兴的撒着欢儿。
“哎——”
火光中,大家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甚至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还牛气冲天的,不也就这点儿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