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格里戈里耶夫大尉绞尽脑汁研究曙光旅馆发生的案件,已经连续几个小时了,布涅耶夫跨进了办公室。
“给您,中校同志。”他把一张纸放到我面前的办公桌上,纸上的图表线条纵横交错,数字和号码连成一片。”鉴定结果如下:苏林是由窗外飞来的子弹击中的。子弹是从三十号楼拐角的地方射出的,即在旅馆的对面,而且只有从消防梯上射击才能命中苏林。您看,这就是弹道线……”
什么?是从对面楼房拐角处的消防梯上射击的?……要从那里射中一个坐在屋里桌子旁边的人,可得是个出色的射手。当然喽,还必须经过精心的准备,仔细的观察和准确的瞄准。这肯定是心存杀机的人。
“但是,我想,这消防梯不是离地面相当高吗?”
“是啊,”布涅耶夫点点头。“如果这个人的身材……嗯,假设比您还高十公分呢?”
“可也是。说起来,这也没啥奇怪的,现在每三个中学生中就有一个身高近一米八十的。”
“这样高的人,不用怎么费劲就可以爬上这个梯子。他就是从梯子上向苏林射击的。”布涅耶夫用手指头指点着附图。“您尽可不必怀疑,对于弹道学方面我可以担保。科学是准确的。射击之后,罪犯跳下梯子,往楼后一拐,便逃之夭夭了。就在这儿,在这个穿堂院里……”
是啊,在这种情况下,在这样的穿堂院里,对罪犯是最方便不过的了。
“是用‘TT’式手枪射击的,”布涅耶夫递给我一个子弹壳。“这个子弹壳我正好是在三十号楼拐角附近找到的。您看,这只手枪还有个特殊的标志:撞针尖稍微有点儿弯,您瞧,它撞到底火的什么地方了!”
“好吧……那您回答我一个问题,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为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旅馆里谁也没有听到枪声呢?连一个听到的人都没有!而‘TT’式手枪的响声是很大的。”
“您到旅馆时是夜里两点左右吧?”
“是啊。”
“您在房间里,街道上传来的每个动静,您都听得清楚,是吧?正是因此您才产生了这个问题吧?”
“对。”
“全部秘密就在于此,中校同志,这个时候有轨电车已经停了。”
他照例相当简明地解释着这一切。
“有轨电车已经停了!”布涅耶夫又重复了一遍。“正因为这样,街上的声音才能够清楚地传进旅馆。而在零点三十分左右,苏林正在遭受谋杀的时候,有轨电车还在往来行驶呢!”
“就是说,罪犯可能正是趁着电车驶来的时候开枪的?那可是个狡猾的老手哇!……”格里戈里耶夫慢条斯理地说道。
“还有个细节,就是电车在旅馆跟前拐进环形转弯行驶,这时候车声轰轰隆隆,震耳欲聋:有车轮转动声,喇叭嘶鸣声和连续不断的咔嚓声。因此,如果象弗拉基斯拉夫·谢尔盖耶维奇说的那样,恰好趁电车转弯行驶这个时间开枪,那就不仅是手枪射击的声音,即使是炮弹爆炸你也是听不见的。再说,这个时候街上很嘈杂,未必能够分辨出手枪的响声。所以在这方面指望楼里的住户提供点什么线索,是没有意义的。”
“好象都分析明白了,”我思索着说,“我们可以作结论了。首先,我可以满有把握地断定,是个身材相当高的人向苏林开枪的,是不是?”
“是的,”布涅耶夫肯定地说。“并且这个人的肌肉发达,身体健壮和爱好运动。”
“就是这个身体健壮,爱好运动的人,夜里登上消防梯,等到苏林处在正好中枪的位置时,利用附近电车轰鸣的时机开枪。是这样吧?”
“是这样,”布涅耶夫点头说。他立即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这是最可能的。”
这一切都为偶然和巧合提供了一个合理的百分数。
“维尼阿明·亚历山大罗维奇,您还记得那个当过运动员,篮球运动员,后来成了盗窃惯犯的格里戈里·阿斯塔霍夫吗?”
“当然记得!五年前因在珠宝商店行窃,被判了刑。”
“现在,请您往这儿看,”布涅耶夫把一张指纹图放到我面前。“这些指纹是工程师赫拉莫夫的。他确实在苏林的房间里用光面的杯子喝过酒。杯上的指纹和您吩咐给我拿来的面包瓤上的指纹是一样的。”
他拿出第二张指纹图。
“这是带花棱的杯子上的指纹,是苏林本人留下的。”
最后,布涅耶夫又递给我一张图。
“这些指纹是从第三个杯子上取下来的,是格里戈里·阿斯塔霍夫留下的指纹。这就是他的‘亲笔题名’。”
“这事你办得可真快当啊,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
“是快,”他同意地点点头。“倒是借助于我这很好的视觉记忆力。阿斯塔霍夫的右手大拇指上有一道镰刀形的宽伤疤。这个痕迹我还是在处理珠宝商店的案件时记住的。这样的特征并不多见,而且我们省的盗窃惯犯也已经不那么多了。总之,还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核对一下卡片罢了。”
格里戈里·谢拉菲莫维奇·阿斯塔霍夫生于一九四二年,是盗窃惯犯。作案特点是异常地胆大手黑,无所顾忌。他是身高两米的大个子。有一段时间他的篮球打得很漂亮,参加过省联队。但是后来他嗜酒成癖,被开除了省联队,此后又被消除出体育界。看来,省里体育界人士做得太认真,太过火了。格里戈里在搞体育活动的时候,似乎还能够约束自己,尽力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可是,一旦切断了他同人们、同社会联系的最后的渠道——同体育界联系这一纽带,阿斯塔霍夫就滑向了下坡路——“相好的哥们儿”在等待着他。于是就开始了:从小酒杯到大酒瓶,从小拿小摸到犯大罪。没过多久就到了那个日期……
那么,一是苏林房间里一只茶杯上的指纹,一是布涅耶夫报告说,最有可能是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人开的枪,在这两点之间划一条连接的直线,以便得到一个论据,那还办不到。然而,可否这样设想,阿基塔霍夫射中苏林以后,潜入房间拿走了提包?房间里,桌上放着一瓶敞着盖的‘皮诺格里’酒,他经不住酒的诱惑,便从中倒了一杯,于是就……给我们留下了他的“手指头”。
阿斯塔霍夫三个月以前才从集中营里获释,象他这样有经验的盗窃老手,如此粗心是太蠢笨了。话又说回来,他可能在这以前就大喝一顿,所以对自己失去了控制……好吧,我们就假定是阿斯塔霍夫吧。那么,他当时究竟是怎样进入旅馆,又是怎样从旅馆逃脱的呢?他的身形是很显眼的。一个大个子嘛。别说他这样的大个,就是一只老鼠,想滑过女服务员那双警惕的眼睛,也是办不到的。即便是夜间也难以从旅馆里溜掉,他实在太显眼,太容易被人发现了。格里戈里耶夫大尉坚信,象阿斯塔霍夫这样的行家,绝不会明来直去的。他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出入,比如经过阳台、檐板、排水管道。对他来说,选择这样一条阻碍极大的路线走,那简直是个笑话了。
好吧,现在断定是不是阿斯塔霍夫还为时过早,但是必须采取措施,这是绝对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