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魄强健的卡尔迪克班长,是这桩血案的第一个现场目击者。
“卡尔迪克先生,7月10日晚上9点钟,您在装甲连的岗楼附近,对吗?”波利少校朗声问道。
“是的,检察官先生!”
“是在执勤罗?!”
“不,检察官先生!那天晚上没轮到我上岗。是因为天气太热,兵营里闷得慌,恰巧又停了电,于是我约拉兹班长出来散散步。我们的兵营紧靠岗楼。”
“那天在岗楼执勤的是谁?”
“拉姆金德尔。”
“晚上9点钟时也是他吗?”
“是的。”
“当时你看见什么了?”
“先生!我已经告诉过您啦,那会儿恰巧停电,四周黑糊糊一片,我除了看到一辆摩托朝岗楼驶过来,其余什么也没看清。”
“卡尔迪克先生,”波利少校忙问,“你的眼睛是不是近视?戴眼镜吗?”
卡尔迪克猛一挺胸,“啪”地做了个立正的姿式,似乎用这种方式让所有的人看清他并没有戴什么眼镜,然后大声回答:“本人双目视力均为‘1.5’!”
“那么,你为什么讲什么也没看清?”波利少校追问道。
“我说过了,当时正停电。”
“停电也不至于黑糊糊一片。据我所知,7月10日晚上天气晴朗,月色很好。你在距离岗楼不过200米的地方散步,如果视力果真象你说的那么好,借着皎洁的月光,你完全可以看清200米之内的景物。好了,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个。”检察官打住他的推论,继续发问:“您说看到摩托向岗楼驶来,上面坐了几个人?”
“两个,这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戴头盔了没有?”
“没有。”
“这么说,您有可能认出他们是谁了?”
“是的,检察官先生。驾驶摩托的是沃尔玛上尉,坐在后座上的是葛布尔上尉。他俩是本连的指挥官,我当然认得出。”
“很好。既然您能认出沃尔玛上尉和葛布尔上尉,在岗楼上执勤的拉姆金德尔想必也能认出他们。在此之后,您又看见什么了?”
“我远远地看见拉姆金德尔端起了步枪,”卡尔迪克肯定的说,“他开枪了。第一颗子弹击中了前面的沃尔玛上尉,他歪倒在车把上,失去控制的摩托向路旁冲去,径直撞上一棵大树。就在第二声枪响的同时,摩托翻倒在地,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子弹只击中了葛布尔上尉的肩膀,否则很可能胸膛中弹。这时,拉姆金德尔跑下岗楼,向摩托奔去。第一声枪响,我和拉兹班长情知不妙,就直冲岗楼而来,正好赶到,在摩托旁当场抓住了拉姆金德尔。”
证人卡尔迪克陈述完毕,莱易上尉从辩护席上缓缓地站起来。
此刻,审判大厅内的所有人员心里都十分明白,刚才波利检察官同证人之间的问答是无懈可击的,辩护律师似乎不太可能再挑出什么“刺”来了。
因为,那之后的事情更是不必再费唇舌——听见枪声,各班的士兵都奔出营房,众目睽睽之下,拉姆金德尔对卡尔迪克和拉兹的扭架毫无反抗,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嘶声高叫:“是我,是我嘣了这两个坏种!”
这一切,还有什么可值得辩护呢?
莱易上尉面向证人,开始了他的提问。
“卡尔迪克先生,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们第八山地混成团驻地的口令是什么?”
他见卡尔迪克圆睁双眼,一脸迷惑的神情,便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当天晚上驻地军事人员须用什么口令作答才能通过执勤岗哨?”
“对不起,律师先生!”卡尔迪克答:“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请旅部机要参谋查一查,他会记录在案的。”
“不必了。”莱易上尉说:“部队每天都更换新的口令,忘记几个月前用过的一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假若我没弄错的话,那天晚上的口令是‘黑月亮’,请机要参谋核实。”
在坐的机要参谋迅速地翻了翻记事簿,起立回答:“正是‘黑月亮’,律师先生!”
卡尔迪克惭愧地低下了头。这位来自新德里的军职辩护律师连驻地口令这样的细节在调查中都没放过,自己倒忘了。待会儿不知他还要提什么我答不上来的问题呢!
“卡尔迪克先生!”莱易上尉换了个题目,“有一点似乎是清楚的:您既然在较远的地方认出了摩托上的沃尔玛上尉和葛布尔上尉,那么,拉姆金德尔在近处也能认出他们来的。你说对吗?”
“对的,律师先生。”
莱易上尉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是一种能给予委托人安定与坦然的微笑,可被告拉姆金德尔却象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游戏,甚至象是看也没看,听也没听,木然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相信,事实正是如此,”莱易上尉接着说:“出庭时您曾宣誓,忠于法律,尊重事实,不说假话。我还想问一问,7月10日晚上您是否给您班里的士兵下达过这样的命令:如果有熟识的人通过岗楼,可以不问口令就予以放行?”
“不!律师先生。”卡尔迪克略带不满地答道:“我从来没有向士兵下达过这种命令,作为一个服役三年多的装甲连班长,我深知军纪的严肃性,执勤的哨兵在防地对任何人都必须询问口令,谁也无权更改。我怎么会干那样的傻事呢?!”
“我相信您的话。不过,那天晚上您听到拉姆金德尔向迎面驶来的摩托喊话了吗?比如‘站住’、‘口令’、‘谁’之类的?”
“没听见。我只看见拉姆金德尔端起了他的枪……”
“卡尔迪先生!”莱易上尉第一次打断了证人的话,“我没有问你看见了什么,我是在问你听见了什么。拉姆金德尔到底向摩托喊过话没有?”
“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律师先生!”卡尔迪克答:“他没有喊话。”
“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并不等于他一定没喊过话。举个例子吧,昨天总理游览红堡(编译者注:印度德里的著名古迹之一)时曾即兴发表演讲,您不在那里,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可是您不能因此就说他没有发表演讲。”
“先生,当时我的确没有看见……”卡尔迪克极力申辩。
“我问的是声音,声音是看不见的!”莱易上尉第二次打断证人的讲话,“您在距离岗楼200米的地方散步,加上摩托疾驰而来,轰鸣声中极有可能听不见拉姆金德尔的声音……”
“本人提请审判长注意:辩护律师是在有意干扰证人的回答。”波利少校将莱易上尉的话打断了,“他自己认为被告认出了摩托上的两个人,并且向他们喊了话,就企图将这种想法强加于证人!”
审判大厅掀起一片轻微的骚动,人们在交头接耳。
审判长辛格上校依然一言不发,直眼凝视着辩护律师莱易上尉。
坐在他身旁的法律顾问沉不住气了,又递过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
应该让辩护律师把话说完。
辛格上校这才朝莱易上尉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