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05年第11期
栏目:侦探与推理
那是初秋的一天上午,我正坐在《卫南晚报》记者部里,思考着今天该找什么新闻线索,以确保完成每月见报十五篇的采写任务,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我接听后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请问,这是《卫南晚报》吗?”
“是的。”
“请帮我找一下郁松记者吧。”
“我就是,”我闻听一愣,“请问您是哪位?”
“啊,那太好啦,我写了一篇稿子,想送给你看看,请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赶过去。”
我刚想说如果投稿的话寄给编辑部即可,不必亲自跑来报社,但那人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我原打算上午跑一跑市里的政法部门,不料却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给阻拦,不管对方是何许人,总得按约等候他。大约半个小时后,记者部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瘦矮的老者,他看到再无别人的记者部,冲我非常肯定地笑道:“郁松记者,你好!”
我赶忙起身让座、倒水。落座后老人自我介绍名叫李之,化工厂退休的工程师,今年虚岁七十,业余爱好写作,说着从深色便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我。
我接过来刚要打开看,李之却笑着摆手道:“不急着看,不急着看。”
“怎么?”我疑惑地望着他。
“郁记者,让我先简单跟你说一说这件事。”他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问,“七十年前咱们卫南发生过一件命案,你知道吗?”
“什么?七十年前……”
“对,也就是1935年,那时咱们卫南市还叫卫南县,当年的8月25日晚,县城李家的二少夫人被人扼杀了……”
“请等一等,”我打断了他的话,“李老师,我今年刚三十岁,您所说的这件事发生后四十年我才出生,跟我谈这种事没意义吧?我还是把你的稿子转给编辑看看。”
我说着站起身来,作出送客的样子。
李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只好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很诚恳地说:“郁记者,今天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看过你写的法制报道。拙稿在转给编辑之前,请你看一看,那件事当时影响很大,连省城的报纸都报道过。”
送走李之后,我立即骑自行车赶到市公安局,几经周折,终于采访到了一件刚侦破的连环诈骗案。
近中午时我回到报社,用部里的电脑打完稿子,想想这个月的采写任务只剩下一篇稿子了,不由得如释重负。随后我带上李之的那篇稿子,骑车赶回了我在开发区的租住房吃饭。
我其实只是《卫南晚报》的聘用记者,说到底就是一个临时工。从农村老家来市里闯荡了七八年,干过的工作不下十余种,但惟有记者这份工作让我称心如意,自我感觉身份似乎也提高了,以往心怀敬畏的市里的各个部门,我现在可以坦然出入,甚至回家面对的也是乡亲们羡慕的目光。
然而我仍然是一个清贫的人,因无钱成家至今还孑然一身,租住在开发区附近一处仅三十平方米的旧楼的五楼上。回家后我煮了一碗挂面,一边吃面一边读起李之的稿子来。
月夜凶案惊古城
鲁中古城卫南虽以商业和手工业闻名,可同时又是一座文化氛围非常浓厚的县城,仅清代中进士者达三十余人,而乡试中举的则近百人,可谓文风昌盛。及至民国,卫南因未受到军阀混战的袭扰,仍旧商业、手工业繁荣,文化、教育兴盛,民风淳朴,社会安定,这在当时的鲁中地区是少见的。
但一九三五年仲秋发生的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却打破了卫南县城惯有的安宁。是年八月二十五日晚,明月高悬,县城名绅李诚一的二儿媳妇郭心婉,被人扼死在自家的后院里。死者年仅二十二岁,相貌俊美,死时衣衫不整,县警察局定为强奸杀人。几天后该案告破,凶手竟为益德小学的美术教员赵少陶,一时舆论哗然。
赵少陶被捕后承认钟情于郭心婉,但二人并无奸情,他更没有杀害郭氏。他辩解案发当晚自己在耀华戏院看戏,同校的算术教员王繁士恰巧也在此看戏,可为自己作证。散戏时近半夜,而那时郭氏已被害。警局遂传唤王繁士,王承认案发当晚曾在耀华戏院看戏,但却没遇见赵少陶。与此同时,李家使女小英称在案发当日黄昏,曾在大门不远处看见一人,外貌极像赵少陶,她当时奉主人之命出去办事,故未在意,晚上回来惊闻二少夫人被害,方才联想到赵少陶的形迹可疑。小英于是被警局列为重要人证。
李诚一先生在卫南德高望众,膝下三子分别名世广、世群、世盛,被害人郭心婉即次子世群之妻。此时李家人命途多舛,长子世广丧妻,次子世群身患痨病,卧病在床,次媳郭氏遽然遇害,接连的不幸使李诚一身心遭受重创,刚刚五十岁就拄上了手杖,亲朋睹之无不哀叹。
赵少陶身陷牢狱不久便招供:八月二十五日晚他潜入李家,对郭心婉欲行奸遭拒,恐罪行败露遂杀人灭口。当年深秋,在城门外沙滩赵犯被枪决,卫南文教界人士都对其极为不齿,迅速破案的县警察局长冯长林受到政府的褒奖。
撰此拙文,意对卫南旧刑案钩沉,从而让读者了解一点故乡旧事。
读完李之的文章,我感到一种莫名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