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07年第09期
栏目:侦探与推理
我上学早,从地区中师毕业才十八岁。照我老爹的意思,是让我去我们县宣传部干,将来像他一样也混个一官半职。当时工作都已经替我找好了。可我那会儿已经对画着了迷,看别的都跟狗屁似的,遂一意孤行到县二中当了个美术老师,教初二四个班的美术。初二的孩子大多十四五岁,我十八,比他们大点有限。我玩儿心大,和一帮猴崽子很快混熟。上课时是老师,课后我就成了孩子头儿,一块打鸟、钓鱼、屠狗、“偷青”,什么都干。校长、同事看不上我这点,他们都在忙着拉帮结派地搞政治运动,我对哪一派都没兴趣,既不帮人也不害人,所以也就渐渐地没人理我。不理也好,我正好不愿往那些大屎盆子里搅和。
学校为了配合批林批孔运动,搞了一个批林批孔漫画培训班,让我来教。这个班上有十几个孩子,都是我挑出来的。
我有两个最得意的学生。一个是苏麟,一个是袁京京。
苏麟是我看上的最有天赋的孩子。阴郁、神经质,眼神永远迷离在现实之外的某个地方。有时候你和他说话,能把他吓一哆嗦。但他的天赋太出众了,只要一拿起笔,整个就像换了个人。说句不恰当的话,就像被什么神道附了体似的,热烈、狂放甚至有点暴力。他的画,线条很有点席勒的味道,那种枯瘦的、扭曲的、变态的、充满了紧张感和无法言说的痛苦的线,让你看的时候,心像是被什么攥成了一个团儿。
我不知道苏麟这孩子到底想表达或发泄什么。他是沉默的、抗拒的,有时候几个小时也难得说上一句话,和他交流不容易。
我知道他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孩子,一定有同年龄的孩子没有过的诡谲的经历。
可我也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再诡异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选上袁京京是因为她有比较扎实的素描和色彩基础。那是一个漂亮而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小巧玲珑,皮肤微黑,活泼好动,说一口清脆的北京话,会为一点点小开心没遮没拦地大笑。袁京京两年前随转业的父亲从北京回来。此前她在北京西城区少年宫学过两年画。
我看得出来,苏麟和袁京京的关系比较微妙。袁京京和别的男孩子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甚至是颐指气使。没办法,有的男孩子就是乐意被她这样那样。可袁京京对苏麟,却老是很小心,似乎是怕碰破了什么似的。
苏麟却始终是冷冷的,隐隐地抗拒着什么,好像袁京京欠他什么。我有时候挺替袁京京抱不平的。我是很欣赏苏麟的才华,但不喜欢他那种性格。
可我喜欢苏麟的姐姐。她叫苏凤。